季烨华虽思绪千回百转,但面上仍然平静无澜,略略点头,便坐到了沙发上,抬眼看了眼季沉,压低了声音说:“你和陶陶……”
听到脚步声,季烨华止住了话头,林陶陶端着杯子放到季烨华面前,乖巧笑道:“叔叔喝茶。”
“好好。”季烨华笑着点了点头。
林陶陶看了季沉一眼,又看向季烨华,笑道:“叔叔,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季烨华顿了一下,问道:“你回哪?”
林陶陶:“我住楼上。”
季烨华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林陶陶笑了笑,也没看季沉,转身径直到玄关处换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26楼。
林陶陶走后,父子俩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严肃。
季烨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问季沉:“你和陶陶是怎么回事?”
季沉神色淡淡,“她是我女朋友。”
果然被他猜对了!
季烨华心中欣慰,但脸上仍是严肃的一丝不苟,“你和陶陶……在一起多久了?”
季沉:“快两年了。”
“快两……”季烨华哽了哽,竟然都快两年了,那除夕的时候这俩孩子是在他们面前演戏呢!
季烨华想问一句怎么没告诉家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当然了解自己儿子,主意向来很大。
自从季沉十岁那年亲眼目睹母亲遇害,就变了更加沉默寡言了,他知道季沉心里怪他,他也怪自己,后来季沉长大了,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的不得已,但两人之间也亲密不起来了。
后来季沉要考警校要做特警,他不同意,想让他考军校,因此,父子俩之间多年积累的矛盾爆发,大吵了一架,季沉也是从那时候就搬了出去,很少再回大院。
不过,仔细想想,这段时间,季沉确实改变了很多,笑容多了,话也多了,是因为陶陶那个孩子吧。
季沉看了眼垂眸沉思的季烨华,语气淡淡说:“爸,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季烨华回神,抬眸看了眼季沉,他今天过来原本是想和他商量去和一个老战友的女儿见见面的,但现在看来,不必了,陶陶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他以前就该想到的。
季烨华抬了抬手,“没事了。”
顿了顿,又说:“陶陶那孩子年纪小,你…多让着她点,不许欺负人家小姑娘,有空多带她回家吃饭。”
季沉勾了下唇,“知道了,爸。”
-
另一边,林陶陶回到27楼之后,心里惴惴不安的,一个多月没见季沉了,原先打算过完年跟家里坦白已经恋爱的事情也就搁置了,没想到今天突然被未来公公撞见了,凭她未来公公和她爸的关系,不出一天,她爸肯定会知道这件事。
按照林司令那雷厉风行的军人作风,说不定会直接问方姝华,方姝华如果是从林司令口中得知的她谈恋爱,那方律师的这把火就灭不掉了。
林陶陶也不敢再耽搁了,拎起包就下了楼,开着小MiniCooper直奔方姝华的律所。
路上,接到了季沉的电话,季烨华已经走了,季沉上楼没找到她,问她去哪了。
林陶陶简单说了句去律师看她妈妈,便挂了电话。
一路开到律所,再到方姝华的办公室,林陶陶紧张的不行,比小时候没考好要方姝华签字还要紧张。
方姝华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见她来也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
林陶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小娃娃脸板的严肃极了,视死如归般的开口:“妈,我要跟你说一件事。”
方姝华漫不经心:“说。”
林陶陶:“我谈恋爱了。”
方姝华顿了一下,抬眸看向林陶陶,办公室安静了一瞬,林陶陶的心跳狂飙,比季沉第一次亲她的时候跳的还快。
三秒后,方姝华平静的把视线落回文件上,淡声问:“叫什么名字?工作了还是学生?在一起多久了?”
林陶陶:“季沉,职业是…特警,没多久……”
方姝华抬眼,手中的笔在指缝中转了一圈,笔尾轻敲桌面,语气严厉:“特警?你知不知道特警是做什么的?知不知道特警的工作有多危险?”
“我知道。”林陶陶顿了顿,“特警是一群很伟大的人,跟我爸爸和我哥哥一样。”
方姝华气结,顿了顿,又轻揉额角吸了口气平静下来,语重心长道:“他们是很伟大,是了不起的英雄,没有人不崇拜英雄,但生活终究是要回归平淡,回归最琐碎的柴米油盐,以后,他可能因为一道指令经常不能陪在你的身边,家庭的重担全都要落在你的头上,那时候你会很累,妈妈不想看你走妈妈的老路。”
林陶陶瘪了下嘴角,“按照妈妈这么说,是不是也觉得哥哥还是不要谈恋爱不要结婚的好,免得祸害别人家女儿,反正哥哥是不会脱下那身军装的,就只能不结婚了呗。”
方姝华噎了一下,“我是说你,别扯你哥。”
林陶陶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说:“妈妈,你说的我都明白的,可是我喜欢他并不是单纯崇拜英雄的情结,而且,爸爸做不到的不一定季沉做不到,你做不到的不一定我也做不到呀。”
“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要总把我当小孩看,你的意见我会斟酌,但斟酌之后我有自己的决定,希望妈妈可以尊重我的选择和决定,如果什么都是妈妈替我做主,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妈妈应该也是希望我能独立的吧。”
方姝华:“恋爱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
林陶陶顿了一下,摸了摸鼻子说:“还没要结婚呢……”
“再说了,长大之后的很多选择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啊,选择的专业和事业,选择的晋升道路,很多都是一辈子的事情呀,这些事情妈妈都尊重了我的选择,恋爱结婚自然也是,毕竟,路是需要我自己走的。”
方姝华手肘撑在办公桌上轻揉额角,闭眼叹了口气,片刻后,睁开眼,缓声说:“你是长大了,以前妈妈从没想过你能说出这番话。”
顿了顿,又说:“恋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尊重你,但是,人我必须要见见。”
林陶陶一喜,咧嘴笑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好嘞,谢谢妈妈,有空我带他回家吃饭。”
又“蹭蹭蹭”跑到方姝华身边,很狗腿的替她捏着肩膀,“妈妈最好了。”
方姝华瞥了她一眼,“刚说你长大了,你又……算了,没事就走吧,别再这捣乱。”
?
她哪里捣乱了?
虽心有微词但林陶陶也不敢惹怒亲妈,很狗腿的“嘿嘿”笑了两声,便拿起包乖巧的告退了。
来的时候心情沉重,走的时候一身轻松,林陶陶自己都没想到这场仗赢得这么容易,她本来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没想到今天亲妈这么冷静客观。
乘电梯的时候,林陶陶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想给季沉通报喜讯,刚打开微信就看见了他的消息。
季沉:【我在楼下,有事叫我。】
楼下?
哪个楼下?
林陶陶正疑惑着,电梯到达了一楼,她一边编辑信息一边往外走,她来的时候因为太匆忙并没有带伞,车子停到楼下的露天停车场后就一路小跑进了大厦,现在外面还下着雨,她到大厦一楼大厅的门口,下意识便停住了脚步。
“陶陶。”
忽然听到一个熟悉又好听的声音,林陶陶抬头。
他撑着伞站在蒙蒙细雨中,如青松挺拔,整个人似笼在细雨迷蒙中,不似平时的冷淡锋利,显得既温柔又沉静,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她。
他身后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虚化的背景墙,她的眼中只剩下他,光彩夺目,再也移不开视线。
林陶陶弯唇,唇边甜甜的小梨涡和眼下可爱的卧蚕同时出现,无处遁形。
“季沉!”她迈开步子,大步朝他跑了过去。
季沉怕她淋雨,撑伞迎了上去,张开手臂,将她接了个满怀。
小崽子埋在他怀里偷笑,季沉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臂在她身后收紧,声线低沉柔软,略带笑意,“看来我的小战士是打赢了这场仗。”
是打赢了,但是……
林陶陶仰头看他,很是不满,“难道我不是首长?”
季沉笑,轻轻揪她脸颊的软肉,语气纵容,“是,我的小首长。”
小娃娃脸板的云淡风轻,漫不经心中又带了点傲娇的说:“怎么说我也是中文系研究生,讲道理的能力还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林陶陶顿了一下,她是中文系研究生,她妈妈也做了几十年律师,不管怎么说,讲道理也是不会输给她吧。
或许她妈妈不是被她说服了,而且真的想要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吧,或许是她误会她妈妈了,她想要独立,她妈妈早就试着放手让她自己独立了。
林陶陶心里暖暖的,她深吸了口气弯了弯唇角,季沉捏了下她的脸,问道:“在想什么?”
林陶陶挑了下眉毛,冲季沉勾了勾手指。
季沉顺着她俯身。
林陶陶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叭唧亲了一下,“我想吃芝士焗饭。”xǐυmь.℃òm
季沉弯唇,“好,晚上给你做,当是犒劳你今天辛苦了。”
很会讲道理的中文系研究生林陶陶,很不满意,“犒劳我就只有芝士焗饭吗?不犒劳我的时候你不是也做了芝士焗饭,真会敷衍!”
季沉顿了顿,轻声哄她:“你说你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给你。”
这么大方的话……
“狗狗眼”滴溜溜转了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娃娃脸上忽然爬上了一抹红晕,小脸蛋像一颗可口的水蜜桃。
季沉勾了勾唇,压低雨伞遮住两人的上身,又低声问了句,“想好了吗,想要什么?”
林陶陶抿了抿唇角,明明害羞的不行,可还是梗着脖子,软糯的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很轻细,“想要,摸一下…腹肌。”
她仰着小脑袋,羞怯中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看着他,眸光柔软,眼巴巴的,像只拉布拉多幼崽,季沉心软的一塌糊涂。
自从边境回来,他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但一想到上次她醉酒摸他腹肌时他体内原始的反应,又犹豫了。
他在面对她时,自制力本就崩溃的厉害,她再不知轻重的撩火,他真的会忍不住。
一直没等到他的回应,小崽子瘪了瘪嘴角,小声嘀咕:“小气鬼!”
她嘴角向下抿着,垂下了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遮盖着眼睛,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季沉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她。
他松口,“回家再摸。”
小崽子眼睛亮了亮,极力抑制住想往上翘的嘴角,但紧抿着的嘴巴还是牵出了唇边浅浅的小梨涡。
季沉揪了下她脸颊的软肉,语气难掩宠溺,“只能摸一下。”
林陶陶一脸的云淡风轻,“一下就一下,不许耍赖哦。”
季沉无奈笑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往停车场走。
林陶陶歪头想了想,忽然觉得这对话很熟悉,他要亲她的时候,类似的对话也出现过,他可不止就亲一下呢,那她摸腹肌的时候当然要还回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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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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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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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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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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