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沈紫合明白自己如今身处幻境,这里并不真实,但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此时,他站在一旁,身边一滩烂肉堆在了门边,一颗软趴趴的头搁在了门槛上,扭曲成了诡异的姿态,正怒目圆瞪的瞪视着他。
沈紫合面无表情同那具尸体无言相视,无端的一阵凉风吹过,□□的都仿佛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眼下人也都散了,只剩下沈紫合、苍、蝇苟,还有一具死尸。
蝇苟最讨厌腐肉,这鲜红鲜红的生肉就跟被什么东西捣烂了似的堆做了一滩,真是十分的叫人倒胃口。
苍以为沈紫合这样金尊玉贵的大人看到这样的尸体就算不会吓晕过去,单单闻到这味儿就得吐死个几回。
可沈紫合却一直都站在那里,同地上恐怖的尸首对望,像是正在两相博弈。
“沈……沈大人……”苍怯怯的提醒了一声。
沈紫合这才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苍,说:“这真的不是你们干的?”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蝇苟拳头捏着啪啪直响,苍连忙将他拦下,道:“沈大人,我们虽然是妖怪但信用还是讲的,答应了你不吃人就一定不吃人,至少在你面前我们不吃,更不会背着你也不会隐瞒你。”
沈紫合看二人目光坦诚不像说谎的样子,也没有在接着追问下去。
他往前走了几步,蹲在了那滩尸体面前,浓重的腥气让他忍不住抬起袖子掩住了口鼻。
沈紫合倒也还要感谢这两只妖怪,眼前这滩东西倒和之前吃人鬼案里的那些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恐怖程度不相上下。wWW.ΧìǔΜЬ.CǒΜ
沈紫合掩着口鼻又挨近了几分尸体,血淋淋一滩直接迷花了眼。
一阵恶心一下子冲上了喉咙,沈紫合硬是若无其事的生生又给咽了下去。
挨过去,发现这张天师身上的皮东一块西一块像是被十分粗暴的撕扯过,血淋淋的肉上黄白相间那些全都是人体的油脂,他身上用来遮掩的衣服碎裂的只剩下一小部分,腰部以下几乎全被什么东西咬烂了。
“这人是被咬死的。”苍也凑了过来,同沈紫合一起研究了起来。
沈紫合愣了愣,“咬死?”脑袋里顿时出现了某种恐怖的画面。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语带沙哑的问道:“怎么个咬死?”
“就是生吞活剥呗。”苍说得理所当然。
他告诉沈紫合这人一看就是被生吞活剥,就跟猛兽吃猎物一样,咬下一块肉就连肉带皮的撕扯下来。
“不过,这东西还挺讲究,专挑屁股、大腿、腱子肉这些地方下手,不过……”苍又看了看这具尸体烂肉外翻的下半身皱了皱眉头。
沈紫合心疑,连忙问道:“怎么?”
苍又仔细看了看,才说:“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让什么野兽或者妖物给咬的呢?这细密的咬噬痕迹,下嘴也不深,怎么看都像是人类才有的牙口。”
沈紫合狠狠一惊,“你是说这是人咬的?”
苍也不敢肯定,不过他可以确定的一点就是,怪物有獠牙和利爪,这人身上这些深浅不一的痕迹一定不是怪物造成的。
沈紫合一经提醒,也凑过去再度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些啃咬的痕迹又细又密而且深浅不一,的确不像是让野兽或者其他的东西撕咬过。
不是怪物咬死的又会是什么东西咬的?
难道对方真的是个人?
血肉腥烂的味道十分刺鼻,沈紫合被熏得头昏脑涨却似乎从中嗅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他有些不确定的挥开了掩着鼻子的衣袖,凑上前去。
“沈大人?”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他也想上前咬一口。
沈紫合浑然未觉,凑上去,冲着烂肉嗅了一嗅。
这尸体身上居然带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沈紫合又凑上去闻了一下,这确实是鱼的腥气。
沈紫合思忖片刻,连忙将尸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又再度检查了一遍,他发现这尸体浑身虽然看起来血淋淋的,但其实身上全是湿的,更准确的说是曾经他是湿的。
因为地上的一滩干涸的血迹很浅,透出了水色,这也说明了尸体曾经被泡在过水里。
沈紫合让苍将这具尸体翻个身。
苍翻开尸体,沈紫合更眼尖的在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抽出了一根水草。
“这是……”沈紫合将这根水草捏在了手里发起呆来。
这是一种很普通的草,草虽普通,但是却只生长在水边。
沈紫合见过这种草,他昨晚在水潭边上,身边就有这种草。
“难道张天师昨天夜里去过钱府的水潭?”沈紫合呢喃道。
可是钱府的水潭到了夜里不是禁忌么,张天师明明知道那里去不得,为什么还偏偏要半夜偷偷的去?
“对了,昨晚我睡得很沉,却依稀听见隔壁有人偷偷的出去过,你们可知道是什么时候?”苍和蝇苟是妖怪,他们的听觉会比人类更为的敏锐。
然而苍和蝇苟却齐刷刷的摇了摇头,说:没有!
沈紫合:……
沈紫合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就发现这两人的不对劲。
“你们昨晚上然道不在屋里?”沈紫合话才问完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们。
“说罢,你们昨晚上背着我都去做了什么?”沈紫合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苍第一个举手:“沈大人,我们昨晚上是出去了,但是我们保证,并不是偷偷溜出去吃人什么的。”
沈紫合点了点头,眉头倒是舒展了一些,“那你们都说说,昨晚上都干什么去了?”
苍和蝇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的心虚。
伏妖以血肉为食,虽然宴席上尽是山珍海味,但对于伏妖来说,吃这些只能解馋并不能解饿,于是昨晚上他们商量着想偷偷出去打些野食。
然而当苍和蝇苟正打算偷溜出府的时候,他们却奇怪的在这钱府里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股血腥并不鲜美,而是带着一股难闻的鱼腥味,十分怪异。
苍和蝇苟就决定寻着这种味道去看看究竟,结果……
“结果您猜我们在半路上看见了什么?”
苍瞪大了眼睛,捏着嗓子故意说得鬼气森森的。
森紫合似乎真被他勾起了好奇,连忙催他:“快说,看见了什么?”
苍告诉他:“我们寻着味儿路过了钱府老爷的屋子,我们看见他……”
苍话没说完就和蝇苟相视了一眼,忽然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沈紫合:……
“你们在钱老爷屋里究竟看见了什么那么好笑?”沈紫合让他俩笑得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苍捂着嘴深怕又是忍俊不禁要笑出来。
他对沈紫合说:“我们经过他的屋子,听见了从他屋子里发出了些奇怪的动静,那钱老爷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和什么人说话?
“那沈老爷身旁有美妾服侍,同他在屋子里说话的自然是他的那位美妾了。”沈紫合说。
蝇苟在一旁双手抱胸,不屑的“啧”了一声。
沈紫合:“然道不是?”
苍冲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是挨近了沈紫合,对他说:“沈大人你可知道,宴席之后那叫做绿腰儿的美妾让喝大了酒的钱老爷给赶走了。”
什么?
沈紫合满脸的惊诧,赶走了美妾?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苍颇为得意的笑说道:“这你不知道吧,那绿腰儿搀着醉醺醺的钱老爷要回屋,结果半道儿上就他给轰走了呢。”
也怪苍太吊儿郎当,昨晚宴席散了之后落在了最后,差点就跟狼狈的绿腰儿撞了个正着,当时她双眼发红噙着泪水,看见了苍还硬对他挤出了点笑容。
苍好奇也就多看了两眼,结果当时就隐约听见屋子里传出了钱老爷说话的声音。
“当时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只当是他喝多了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胡话,直到后来我和蝇苟才窥到了钱老爷屋子里的玄机呢。”
“什么玄机?难道钱老爷的屋子里当真藏了个人?”沈紫合问道。
于是苍这才将他们昨晚看见的东西说给了他听。
“昨晚上我们透过了窗户看见钱老爷在屋子里他……”
钱绅在屋子里抚摸着墙上挂着的美人图,双目迷离仿佛痴迷了一般。
他口中喃喃自语,像是在同那画中人说我些什么,仔细的听都是一些日常琐事。
“今日府上来了几个捉妖的天师,说是很有能耐,哦,他们来了屋里你也看见了,有三个倒是漂亮的很,好看的女子我倒是见得多,可这般好看的男子还真是稀罕。你看过,你说他们当中哪个最漂亮?”
“你呀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相依为伴了几十年,我还不知道你么?你呀一定是最喜欢那个穿白衣服的沈天师吧,呵呵!”
“没有,也没喝多少……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少唠叨我几句么……”
昏黄摇曳的烛光里,钱绅将脸贴在了画上陶醉的蹭了蹭,窃窃的似乎在跟画里的钱夫人说些什么悄悄话,说着说着,他就笑了一笑,将那副画小心翼翼的从墙上取了下来,然后将画铺在了床的里侧,接着自己也躺了上去,盖上被子,然后开始亲吻那画上的女子……
苍说着说着白净的俏脸上了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红晕,实在是那当时的画面太过怪异,那钱老爷对待那副画的样子就好像那副画里的钱夫人是活着的似的。
可是,在窗户外面偷看的苍和蝇苟明明就看到,那幅画始终都不过是一幅画而已,画里的钱夫人始终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全都是钱老爷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
“这确实是很古怪,然道是因为钱老爷过于思念钱夫人?”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钱夫人应该是过世了吧。
若真是如此,那么钱老爷娶了一位同发妻颇为相像的妾氏,却并不宠爱也就可以解释了,那绿腰儿只是钱夫人的替代品。
古怪是真的古怪,这个钱府自从进来就处处透着古怪。
“啧,还有更古怪的呢!”一旁蝇苟忍不住插话进来,说:“那钱老爷夜里喜欢跟画睡觉,姓沈的你倒来猜猜看,府上的那位王妈半夜喜欢干什么?”
王妈?
蝇苟翘起他那艳红的嘴角,说:“看你一脸傻模样就知道你是猜不出来的,告诉你吧,那老家伙三更半夜的喜欢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吃人鱼肉。”
蝇苟告诉他,那时他透过了窗户看见屋子里的王妈将盘子端了出来。
盘子里盛着一块被切割得工工整整的肉块,肉质呈现出暗红的色泽,脂肥肉美,和端着盘子的那只枯柴枝一样布满青筋的手,形成了强烈额对比。
王妈缩着脑袋,坐在桌前,耷拉的眼皮微微的掀开,眼中便闪过一抹如同野兽般浑黄精悍的光来,在烛光中透着叫人莫名心凉的诡异。
她干瘪的脸上,满脸松垮的皱纹就像是斑驳的,随时都会脱落的墙皮。她缩头巴脑的坐在那里,弓着背模样像极了一只通了人性的老猴子精。
暗红色的肉块让她捏在手里,塞进了嘴里,用她那缩得像团菊花似的嘴,吭哧吭哧的吃着生肉,像只老猴子似的,那一刻简直让人分不清她是人还是一只猴。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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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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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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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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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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