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尊就曾经有缘得以进入这空缘仙境,只是从此便如同消失了一般不曾再出现过,只怕是早已修成了正果飞升了吧。”
道士说完低头轻轻一声叹息,眼里似有几分不舍的泪光。
“那你又是如何进的空缘,难道你同你的师尊一样都同这里特别有缘?”
羽鸦说话向来不遮不掩,空缘幻界本就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进来的,况且这里诡谲叵测幻惑丛生,也不知道现世里的那帮傻子又是从何而知这里住了神明?还是个修仙登道的仙境?
且不提这道士的师尊后来怎么样了,只怕眼前这道士的目的同样也是空源树海里的“未来之眼”,思到了这里羽鸦的脸色又是更加阴沉了。
夜凉如水,没有了能够遮风的地方,一群人也只好围着火堆睡上一会儿。
这其中羽鸦靠着火堆最近,蜷缩着身子,瘦弱的身躯微微发抖。
伏妖向来以生气为食,鲜血,骨肉,还有旺盛的精气都是他们得以生存的食物。
羽鸦这一路消耗很大体力早就透支,况且还和海市蜃楼一连正面硬杠了两次,不单大伤了元气,甚至貌似还动了命门的血气。
羽鸦如今越来越虚弱,人也是肉眼可见的萎靡,再这样下去她强装的纸老虎恐怕也撑不了多久,这形势与她而言十分不妙,因为如今她身处空缘。
明日一定想办法抓只野兔什么的吧,再不行……
羽鸦早已把脑筋动到了道士的头上。
即使是挨着火堆最近羽鸦却仍然睡得极不踏实,她冷冰冰的皮肤总是挨着永恒不经意的擦碰。没办法,从前两个人睡破庙还能各挨一边,如今庙都塌了一群人迫不得已挨在一起。
永恒让她动来动去弄得烦得不行,索性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别动!”
这两日他早就看出来这家伙不对劲,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别看她喜欢逞凶斗狠脑子里都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说个话都要喘上好大一口气,跟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老头似的。
不管是站着、坐着、明明还刚在说着话一不注意她就睡着了,她的速度越来越迟缓,眼睛也似乎越来越沉重,好像一条躲在洞里越来越僵硬的蛇,随时都要冬眠。
黑夜里她的脸色惨白得越来越像个鬼,浑身冰凉冰凉的像是刚从冰块里化出来的人儿似的,永恒实在是看不得她这幅惨兮兮的样子,即便是抱在了怀里也是轻飘飘的,依偎着他这块暖烘烘的胸膛像是一只虚弱的雏鸟瑟瑟的发抖。
不是刚刚还上天入地凶得很吗,这会儿蔫儿成了这样还真不习惯。
沉着脸,永恒不情不愿的解开了衣襟,抓着她冷得像块冰的小手攒进了自己胸口里。
“你要就赶紧的,我可随时都会改变心……嗯哼……”永恒话都还没说完,心口猛地就像是被剜了一口的剧疼。
永恒一口气差一点点没有提上来,连忙擒住了她的手,惊得目眦欲裂:“你……你就不能客气点儿?”
羽鸦抬起头来早已双目迷离。
她哆哆嗦嗦的对永恒说:“我、我还饿……”
额?
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有生气滋养的伏妖会变成一具精致的人形傀儡任人摆布。
羽鸦走到哪里都要树敌向来蛮横的很,那小狸猫被她烧了尾巴,还栓起来当成一条带路的狗,动不动还惦记着要吃掉它,一定一门心思的想找机会报仇呢,还有那道士恐怕也早视她为心头患。
永恒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她一副半死不活任人宰割的鬼样子。
永恒还在给自己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欲.求不满的羽鸦渴望起了鲜血,另一只手早已攀上了他的脖子,张嘴就想要往他的脖子上咬。
永恒皱眉:“不要脸的小妖,休要得寸进尺。”m.xiumb.com
羽鸦惊醒过来,张着嘴犹豫了好几回终于悻悻的住了口。
羽鸦裹了裹身上的薄衫,可怜兮兮的背过身去,接着挨近了火堆假装睡觉。
此时永恒却开口问她:“好些了吗?”
羽鸦轻轻的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嗯!”
一直以来永恒都是一个好人,对谁都容易心软,但那也是他的软肋,太容易相信别人是件特别危险的事情,世道浑浊黑白不辩,即使光阴都过去了一百年,纵然再度归来是满腔怨恨但其实依然仍是那个不谙世情的少年,有时候心存善良就是助纣为虐。
羽鸦困倦的笑了笑,觉得助纣为虐这种想法还挺有意思,人家助的是什么纣?
火光跳动,兴许是刚刚生气被吸食得狠了,永恒极快的就昏睡了过去。
羽鸦背后传来细细的呼吸声让她有些恍惚。
此时夜深人静,她想起了那些早已忘记的面孔,那些无比骁勇的雪国战士。
蜃妖的海市蜃楼唤醒了她脑中那些封印的记忆,他们在地狱的深处被唤醒,踏过了忘川,像是为了奔赴一场欢宴般在见到了唯一幸存下来的羽鸦而雀跃欢呼不已。
这是在世上唯一能够知晓他们曾经如何的壮烈和慷慨激昂,他们信念和爱……还有那些不曾有人提起的功勋……
羽鸦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唯一幸存下来的记忆。
即便是他们早已面目全非,但在羽鸦眼中他们仍然鲜活如昔。
“羽鸦,你看到了什么?”
“我……”
雪王苍穹如慈父般优雅慈爱的声音出现了羽鸦的耳畔。
午夜里那扇记忆的大门浮现在羽鸦的眼前,华丽而冰冷,沉重而腐朽,它就近在迟尺,伸手即可触碰。
羽鸦犹豫片刻,推开了它……
“你看到了什么?”
“我……”
羽鸦日日都要幻化做一只飞鸟盘旋在雪国的天空之上。
蔚蓝自由的天空,还有雪国的山川河流大街小巷如同她的宝物一般能够如数家珍。
然而这一切却都在人们无所察觉间悄然的出现了变化。
她看到了雪国那些娇艳的花朵正在悄悄的枯萎,动物也变得躁动和不安。
晶莹剔透的冰川滴着水,像是偷偷的融化了起来,还有……
守护着雪国的空缘屏障正在渐渐的消失。
“羽鸦,你知道么?世界的真相正在召唤着我,它就藏在空缘幻界的最深处。我们雪国世代守护空缘,作为褒奖,雪国得到了空缘最为极致的庇护。
你看看这美丽的万里冰川,你看看那漫山遍野的鲜花,生机盎然的土地,动物都能如此和谐,人们自由而无拘无束,没有愁苦,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然而这一切却即将消失,因为空缘的庇护正在慢慢的消失。
空缘屏障之外的世界,无时无刻都在被暴风雪侵袭,极寒,雪崩,还有猛兽的威胁?不单如此,屏障一旦消失,北异雪国随之崩塌,一切都将坠入永夜……”
他朝羽鸦伸出了雍容的纤指,拍了拍她的肩,语带哀伤的说道:“羽鸦,我的孩子,趁现在你还是逃命去吧。”
雪王的忧虑总是充满了诗人的伤感,他的声音带着迷人的低哑,静静的流淌,如同优雅的乐章。
他是个成熟而性感的男子,性感,也感性。
他喜欢穿着华贵的衣裳,喜欢醇美的酒,喜欢美丽的女人,还有如天籁般的歌声……他雍容而华贵,喜欢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羽鸦印象里的雪王,如同一只养在黄金鸟笼子里的金丝雀,脆弱而敏感,根本经不起风霜的摧残,更别说空缘的考验。
她问雪王:“尊贵的陛下,羽鸦受到了雪国的庇护,你们的包容和友爱让我感受到了从不曾有过的温柔和善意。眼下北异雪国出现了危机,羽鸦想要为陛下分忧,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
“是么?”雪王暗淡焦愁的眸光又再度点亮了光彩。
羽鸦:“是的,尊贵的陛下,羽鸦愿意为陛下守护雪国走这一遭。”
在华丽庄严的大殿上,雪王伸出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副金色的战甲。
他对羽鸦说:“这是象征着雪王的铠甲,你穿上它便等同于我。你必须接受空缘的考验,找到树海深处的未来之眼,接受神谕。
你要隐藏自己,成为我,像我的祖先那样,得到空缘的认可,走出幻界,成为崭新的北异之王。”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预谋,但是羽鸦不在乎,她穿上了雪王的铠甲替代了雪王,带领雪王精挑细选的雪国战士义无反顾的踏进了空缘……
永恒责怪她猜忌,多疑?
但是羽鸦永远也不会忘记在空缘幻界中发生的一切!
那种绝望,深邃入骨。
身边的一切随时都会化作虚幻,一切都可能变成谎言,背叛、杀戮、还有海市蜃楼如同梦魇般的折磨。
那些同她一同赴险的雪国战士。
后来……
一夜过后天光乍亮。
羽鸦幽幽的睁开了眼。
一觉醒来,她一扫之前的委顿低迷,简直神清气爽,身轻如燕。
反观永恒却沉睡得神鬼不知,怎么叫都不醒。好不容易叫醒了,却也迷迷糊糊不知是今夕往昔。
回家小道仍然还是那个回家小道,分不清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只有幽幽的迷途,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的口。
“怎么办,什么都没有。”没有阿七,没有人烟,也没有食物……羽鸦说出了其余三人的心声。
道士沉默不语。
小狸猫绝望大哭。
眼下的难题是,他们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否则四人会困死在这里前途难测。
在一切都没有头绪之前他们得到的只有一个鬼魂阿七的愿望,但同样摸不着头脑。
这只鬼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何要将人困在这里耍得团团却又不现身?
至少你也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愿望,或者给些提示也好,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难道是等着大家来猜?
空空荡荡的无人小路,羽鸦仍然心怀戒备。身边同行的道士和小狸猫,甚至是目的不详的永恒都是她提防的对象,还有阿七的诅咒同样半信半疑。
有时候敏感和多疑不是生性如此,而是吃过亏,受到了惨烈的教训。就像小孩,挨了一次打,尝过了疼的滋味,下回就会心怀敬畏小心翼翼。
“阿七啊阿七,你究竟有什么心愿未了?”
四人再一次寻到了小溪边,围着阿七的墓碑研究了半天一无所获。
墓碑是个普通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阿七”二字,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周围也没有人,出来时这条小路上出现的那些三三两两的过路人,全都自觉隐去了。
没有路人便无法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倘若不是小狸猫曾经说过,阿七在等她的丈夫和儿子,他们几个恐怕都不知道阿七到底是男是女。
“会不会阿七的愿望就是可以和她的丈夫和儿子团圆?”道士说道。
他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连这条道儿都叫做“回家小路”了,那么至少说明了鬼魂阿七不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在盼望丈夫和儿子的归来。
就在另外两人都颇为认同的同时,羽鸦却泼了他们一桶冷水。
“团圆?怎么团圆?阿七已经变成了这么个坟头,然道还要找到丈夫儿子一起将他们按进去陪葬,一家团圆?况且传说虽然如此,但却无从得知真假!”
三人这才刚刚找到的那么一点灵感瞬间就让羽鸦无情的熄灭了。
永恒真的很烦羽鸦动不动就要唱反调,板着张脸就说:“那你有何高见?”
羽鸦说:“没有。”
永恒:“你……”
羽鸦不等永恒开口大骂,紧接着用一记三连问来堵住他的嘴。
“那你来告诉我,阿七的丈夫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阿七的儿子为什么也不见了?
他们是真的不见了吗?不是远行?不是失踪?甚至是故意离家出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永恒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个故事本就是阿狐的道听途说,事实真相除了阿七本人,外人又能够知道多少?故事本来就是靠编,表面是这样,然而又是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永恒:……
羽鸦咄咄逼人,永恒怔愣在当场。不单是永恒,还有道士和小狸猫阿狐。
他们一开始真的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可能,只是一味的抓住了一丝线索就是希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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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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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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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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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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