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鸦看他一眼,别过了脸转而望向了结界里的小北极星。
她的避而不答在沈紫合看来全当是默认。
沈紫合简直难以置信,竟然会有阿熒这样凶残可怕的妖怪,为了达成自己的私欲可以这样的罔顾性命丧心病狂?
他此刻痛心疾首,当初是他瞎了眼,被她伪装出来的天真无知所骗,这才引狼入室,害了景安,害了南国的百姓,酿成了大错。
在沈紫合的眼里,羽鸦俨然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是恶,是罪。
然而羽鸦可没空去管这位爷在想些什么,纵然多少也是有些理亏,但那也是对景安而不是沈紫合,是谁吃的一点都不重要,他们伏妖本就以血肉为食,吃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如今羽鸦手里握有沈紫合作为人质,上来就是一刀子穿透了他的肩胛。
鲜血染透沈紫合的衣裳,羽鸦那一刀子下来扎得叫人始料未及。
不止沈紫合,就连永恒都微微愣了一愣。
他知道,羽鸦来到现世曾经委身给沈紫合当起了下人,不论是有所图谋也好,想要寻个有趣也罢,多少也有情分。
没想到,羽鸦果然是羽鸦,不愧是四方当中最是冷酷乖戾的羽王。
羽鸦一上来就送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
一刀下去血流如注。
羽鸦一见这鲜血滴答滴答的,连忙就伸嘴过去允.吸,这种好东西是不能浪费的。
羽鸦就趴在沈紫合额胸口上,一边舔着嘴角,一边同他咬着耳朵,说:“爷,得罪了。”
沈紫合疼得满头大汗,眼眶发红,却依然死咬着嘴唇,“无耻。”
沈紫合向来是鼎鼎怕疼的主子了,现在这样,又要维护尊严,又要大义凌然,即使疼得撕心裂肺的照样不让自己哼哼出声来,怕失了气节,也是难为他。
不过羽鸦现在可不是他的小仆阿熒,眼下可没空理他什么感觉。
紧接着羽鸦就开始朝着永恒喊话道:“怎么样,小北极星,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原本用沈紫合来置换人质,永恒也算是心里有了盘算。
谁成想,羽鸦一上来就拿沈紫合当众开了刀。
她用这一刀告诉永恒:换了个人质你照样讨不了好。
羽鸦见不得永恒有所犹豫,二话不说抽出插在沈紫合肩胛上的刀子,抬手又在他身上扎一个洞,这回是另一只胳膊。
皇室一众人的心绪简直随着羽鸦接二连三的手起刀落,惊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的早已握紧了的剑身蓄势待发。
沈紫合身出名门,是帝师之后是智慧和德仪的当世典范,在他身上扎刀,刀子如同插在颜面上插在骄傲里。
沈紫合这号人质的确身份贵重不亚于那个什么南王呢。
眼下羽鸦正准备往沈紫合身上扎下第三刀。
压力之下,永恒不得不连忙喊停。
“慢着!”
羽鸦的第三刀在离沈紫合的胸口处不过一寸,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怎么样,想明白了啊?”羽鸦表情恹恹,正在等着永恒回应。
她知道小北极星一直都想要报复更想报仇。
他生擒三人众就是想要报复她,北异是她灭的,雪王也是她杀的,如果想要报仇,大可以冲着她来,想尽办法杀掉她就可以了,而不会仅仅只是当着她的面虐待一顿三人众泄恨。
从刚刚开始一直都处于主动地位的永恒,纵使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开口道:“我要空缘,我要你将空缘还给我。”
分别镇守四州结界的四大镇界灵器之一的“空缘”世代皆由北异雪王继承,若不是羽鸦占领了北异夺走了“空缘”,它将会一直守护着他们雪之一族。
“所以,我要你把空缘还给我。”这就永恒的目的,他想要空缘物归原主。
羽鸦看了一眼永恒朝他摊开来的手心,眉头一挑,十分痛快的告诉他:“不能。”
“我不能把空缘给你。”羽鸦说。
永恒不解。
羽鸦下巴微抬,以睥睨的姿态告诉他:“因为现在我才是北异的王!”
紧接着永恒的眼瞳倏然一滞,他所在的蓝色结界突然爆发出一股墨色的暗流,耳边远远的传来了笑声。
笑声干净而纯粹,如同万里碧空,如同雪地里开出的花朵,如同那个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绵延万里的冰雪世界……
“羽鸦……呵呵……羽鸦……哈哈……”
……
那个熟悉的笑声让永恒不敢相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意识清醒的挣脱出了忽然闯入的幻境,还没松口气,却又看见了那个遥远的风雪之间,像是有人奄奄一息的倒在那里。
那是一个瘦小脆弱得如同小鸟一样的少女……
“幻觉!”
永恒再一次的惊醒过来,然而这一回却让他彻底的跌入了迷雾之中。
他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上,三人众早已消失不见,四周围出现了一团又一团灰色的迷雾将他困在其中,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只有他自己……
紧接着永恒的理智开始一点一点的被瓦解,一点一点的开始崩溃。
“不,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月光……”
“父王……”
……
突然,永恒神色一凛,抽起鞭子狠狠的朝着眼前的迷雾挥舞了过去。
是镜子碎裂的声音。
然而永恒前脚才刚刚冲破了幻境,迎面却被一片黑影当头罩了下来。
“啊……”一声痛苦的嘶吼划破了天际。
苍奄奄一息的趴在一旁。
是他刚刚利用了狭小的冰蓝结界,用残存的意志制造出了幻象折射在微弱的冰棱上。
结界中的冰棱晶莹剔透,相互之间来回折射,终于在密闭的结界中形成了能够迷惑人心的幻象……
纵然如此,但幻象仍然十分微弱,只能将他在其中稍困片刻。
但那就已经足够。
就在小北极星永恒冲破幻象的瞬间,正在虎视眈眈的蝇苟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当时就咬下了他身上的一块肉。
小北极星痛苦的在地上挣扎,是他亲手打碎了自己的冰蓝结界。
破碎了一地的结界化作了水,夹杂着绿色的腐蚀粘液,蜿蜒了开来。
他的半张脸被蝇苟喷溅出来的毒液毁得血肉模糊,显露出其中森白的颧骨。
羽鸦仍旧冷眼睥睨。
“你是故意的。”沈紫合咬着牙全身都在发抖。
“不管是抓了南王,还是抓了我,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转移国师的视线,为你的手下争取到喘息的机会。”
沈紫合竟然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可笑,竟然天真的认为眼前这个看似瘦弱可怜的丫头天真莽撞,心思单纯?
那个从前总是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丫头,从刚刚到现在竟然都在忽略他,就面对连他的质问,都仅仅只是换来对方松开了他的脖子,便不再看他一眼。
这是沈紫合感受到的最无情的藐视。
紧接着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场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暴动,终于爆发。
就在人们亲眼目睹了国师败下了阵来,被那些恶鬼扑倒在地的下场。
凄厉的惨叫,血肉飞溅……
唤醒了他们不久以前经历的那场犹如深陷地狱的噩梦。
绝望,恐惧,如同牲畜一样被猎食,宰杀……
于是,那些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被彻底点燃。
人们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来,群起而攻之,手里全都拿起了武器。
这一幕始料未及,羽鸦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冲上前去。
那些尊贵的皇室早已先行离开,留下的侍卫和军队纷纷一拥而上。
……
墨蛮好不容易又跑了回来,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他挣脱了羽鸦之后,在逃离的路上他一直都对那声古怪的鸟哨耿耿于怀,越想越觉得蹊跷,虽然有羽鸦在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但身为伏族的一份子又怎么能对族人的呼唤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呢。
好不容易做足了心理建设,他只是回来看看求个心安,要真是羽鸦一干人故意对他设下的圈套,就别怪他心狠手辣对他们不客气。
然而眼前这始料未及的场面,让他来不及细想就冲了上去,因为这混乱之中,他看见了三人众这几个瘪渣竟然已经被欺负得没有了人样。
别看墨蛮长得肤白貌美我见犹怜,其实这些统统都只是假象。
整个伏族,这家伙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冲动容易暴走。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脑袋跟屁股一样装的全是屎,根本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他加入混战,二话不说就抡起了他的“晴空”大开杀戒。
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因为他的加入变得更加的混乱。
又是新一轮的大屠杀,墨蛮一个人就能屠掉一座城池。
混战之中,鲜血不断的溅在了他的脸上,一浪又是一浪,将他绝丽的脸庞溅得越发的冷厉似鬼。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隐隐好像发出了闪闪红光,鲜血从他的脸庞划过,带走了他脸上的符文。
随着那些字迹越来越淡,墨蛮眼中的红光越发的光芒四射让人睁不开眼……
羽鸦此刻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她甚至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局面会变成了这样。他们悄悄的来,也打算悄悄的走。
现世是巫族的地盘,巫族的力量位列四州之首,因为这群人类长了各种各样的脑子,比起妖境那条只会争强斗狠的大蛇怪精明了不知几万倍,其实力更不是他们这几个病残可以招架的,如非必要,羽鸦根本不想主动去招惹这群人。
可现在倒好,场面一发不可收拾,这一仗下来恐怕他们会先屠座城,紧接着再灭个国?xǐυmь.℃òm
南国是现世的五大脏器之一,位列心脏的位置。要是今天他们捏碎了南国这颗心脏,整个现世恐怕都要被撼动。
要真到那种时候,巫族人必然是要出面的。
他们就是这个现世的主宰,绝不允许外来族类冒犯。
墨蛮脸上的符文已经和溅在脸上的血混淆成了一片,痕迹越发的糊得就快要消失不见。
他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凶残,眼下已经跟条疯狗没有两样了。
苍本来还只是奄奄一息,现在是彻底的闭上眼睛,只怪眼前这场混乱简直令他不忍直视。
他可以预见到了,等等又将会是地动山天崩地裂。
遥看天边,乌云滚滚而来,正在快速的席卷大地,将这片土地吞噬进入黑暗。
苍哀嚎了一声,心中开始默数,就等着墨蛮封印解开,然后天就塌了下来。
然而蝇苟这只向来十分极端的苍鬼,他巴不得这些该死的人类全都死绝了。
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们!
在他的操纵下,那些黑翅红目的苍蝇化作一片庞大的阴影袭击向了人类,嗜血的虫瘿简直迎来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狂欢。
沈紫合再一次亲眼目睹了南国的沦陷。
那些凄厉的惨叫,血腥飞溅。
无数奋起反抗的南国子民在眼前惨死。
这一切都在让他对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感到无比羞愤。
他们的子民正在遭受屠杀,他的心里满腔的愤怒却无法阻止。
看着那些冷血残暴的妖怪们正在愉快的将这一切当做游戏。
虽然身中数刀,但眼见羽鸦抡起了手中的战斧正要加入进屠杀的行列,沈紫合顾不得疼痛拔起扎在身上的刀子,朝着羽鸦的后背毫不犹豫的捅了下去。
“妖怪,去死!”沈紫合将扎进羽鸦身体里的刀子眼也不眨拔了出来。
他再一次的将刀尖指向羽鸦。
然而墨蛮身上的封印解除在即,危急迫在眉睫,羽鸦实在是没空应付沈紫合。
羽鸦为了不让墨蛮闯下大祸给伏族招致更大的祸事,趁现在还有机会急忙上前阻止,却没想到这种时候,沈紫合会突然在她背后捅起了刀子。
后背的剧痛仅仅只是令她皱起眉头哼哼了一声。
沈紫合手里握着那把刀朝她迎面扑来。
羽鸦连忙身体一偏,便让沈紫合扑了一个空。
沈紫合不死心,手里死死攥着刀子上来就是要同她拼命。
本来沈紫合这种娇气的贵公子在羽鸦的眼里不过就是一顿晚餐而已,逗逗趣倒是可以打发无聊,但眼下阻止墨蛮迫在眉睫她根本就空跟他玩儿。
羽鸦一出手夺下了他手中挥舞的刀子,强行用困术将他困在了那里。
“你们这些卑劣的妖怪,杀了我呀,我死都要化作厉鬼,我要永远诅咒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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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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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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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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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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