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春阁里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人给团团围了起来,好好的生意做不了,老鸨子这会儿正是愁云惨淡着急得不行。
这种时候做的生意本来就是在顶风作案,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却偏偏出了事情,她这是倒了什么血霉,这种事情一出来,往后还让她怎么开门做生意?
老鸨子正在急上心头,可一见赶来的官爷竟然端丽秀美得如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吃惊之余,瞬间就换了一张脸孔,花枝招展的迎了过去。
“官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这好好的生意……”老鸨子这风摆拂柳的正要朝沈紫合身上扑过来,连哭都还来不及张口就让人给挡开了去。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全部让开。”几名衙差一上来就是不通情理,把人挡开,清理出了一条路来。
沈紫合冷着一张脸脚步匆匆的穿行其中,目无旁骛的上了楼。
命案发生在三楼,然而却等不急上三楼,沈紫合远远就听见女人的哭声从案发的屋里传出来,据说这是艳春阁花魁的香闺。
那哭声仍是缠缠绵绵的,透着一股沉沉的媚,装模作样的十分敷衍。沈紫合听闻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大人!”古若临一见沈紫合就连忙迎了上去。
沈紫合先是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捧着丝帕哭得柔肠寸断的女子,只见她一身艳丽的红衣,体态撩人,云鬓如墨,即便是丝帕掩着半张脸,都能从她那另外半张脸里看出此女这梨花带雨的侧颜是何等蛊惑人心的媚色,想必她就是这艳春阁里的花魁了。
沈紫合轻轻动了动鼻子,在这屋里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环看了四周一眼……
这屋里的摆设丝毫未乱,并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将周围环境逐一都审视一遍之后,沈紫合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向躺在帐帷里那具硬邦邦的尸体。
这尸体身上穿着体面的衣裳,从布料、做工上来看必然不是寻常人家,然而这里是寻欢的地方,他又是死在床上,衣裳穿得这般规矩整齐甚至没有丝毫的凌乱,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再看看他的死状,瞳孔放大,露出了极为惊骇的表情,嘴巴也张开到了极致,导致下巴都脱臼了。想必死之前是看见了什么令他震撼极大无比恐惧的场面。
如今沈紫合已经能够神色如常的面对各种死人,就连伸手碰触都能够做到面不改色没有心理负担,虽然事后都要彻彻底底的把手洗干净,在一根一根的手指上涂抹上香膏,就连指甲盖上都不能放过。
他翻开了尸体歪向了一边的脑袋,在他的脖颈七分处果然有两个深深的孔洞,像是什么动物的獠牙咬过造成的。
看来这又是一个让吃人鬼吸干了血而死的,但这其中似乎又有一些不对劲和奇怪的地方……
沈紫合侧了侧头,盯着这具尸体若有所思,忽然眼睛一亮终于让他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了什么。
是他的姿势不对。
沈紫合见过几具被吸干了血的尸体,他们全都身体僵硬保持着统一的死状,那就是歪着一边的脖子,暴露出另一边脖子上极为狰狞的创口。
而这具尸体却相反,他脖子扭曲的方向却恰好掩盖住了创口处。
还有,从前那些被咬破了脖子吸干了血的人,他们脖子上的两个深深的血洞,芽肉外翻十分狰狞,血淋淋的脖子就像被缠了一条红色的缎绫一般,发现的时候东倒西歪都是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或者角落里。
可再看眼前这具,他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小且平整,出血量极小,也没有往外渗血,显得极为小心翼翼。
特别是这凶物吸完了血还刻意掩盖了伤口,甚至还把人给放在了床上。
同样是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却有两种不同的待遇,这说明了什么?
沈紫合忍不住多看了床榻上的尸体两眼,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正坐在八仙桌旁抽抽噎噎的花魁。
他开口问道:“这人是在你床上死的么?”
沈紫合话音才落,那掩着丝帕哭哭啼啼的女子顿了一顿,把脸抬了起来。
那转过了脸来的女人,果然美艳非凡,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美目眼波一转还盈着晶莹的眼泪,楚楚可怜又风情万种,花魁不愧是花魁,美貌太过于震撼,在场之中的人全都看呆了。
这之中也包括沈紫合,沈紫合也看呆了。
“大人?”花魁艳姬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见他没有反应,艳姬又唤了他一声:“沈大人?”
沈紫合这会儿正直勾勾的望着花魁身后打开的窗户,呆滞的目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得他格外的惊讶。
艳姬以为沈紫合样子秀丽清寡会是个君子,没想到在看到她真容时那瞪直了眼的表情却又同那些人毫无一二,内心里十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然而紧接着她却发现,沈紫合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方向却不是在看她,而是身后的窗户。
艳姬心下一惊,连忙随着他错愕的目光望向了空荡荡的窗外,外头灯火斑斓如同浮世繁花,然而除此之外这长空却什么都没有。
沈紫合也不知道他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只见他刚刚回头的刹那,窗户上竟然倒挂着一张熟悉的脸。
那脸孔,苍白如纸,却寡淡如水,倒挂在哪里,墨色的头发丝丝垂挂,同夜色融合为一体只剩了颗惨白的人头悬在了半空。
那一瞬间沈紫合目眦欲裂,身体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似的,连忙狠狠的眨了两下眼睛。
眨过之后,窗外的夜色旖旎却又空空荡荡的,仿佛刚刚眨眼间那颗浮在空中朝着他弯眸一笑的头不过是个错觉。
那颗头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紫合来此之前吵闹着要同他一起来看看世面的小丫头羽熒。
这真是荒唐,羽熒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勒令这家伙老老实实的待在书房里哪里都不准去了。
沈紫合摇了摇头觉得可笑,恐怕这几天真的是让这丫头给闹腾得不行,竟然到处都她的影子。
沈紫合拢了拢心神这才看向面前的艳姬。
“你就是这艳春阁里的花魁?”沈紫合眸光如水神色淡淡,在这女子脸上看了一眼之后,却盯上了她身上穿的这身艳如春花的红衣。
“奴家艳姬见过大人。”艳姬给沈紫合福了一福,媚眼如丝的朝他一勾。
沈紫合面无表情,问道:“你认识我?”
艳姬轻轻一笑,“大人天人一般,奴家还是头一回见过大人这般俊俏的官爷呢,眼下这是公事,往后也可以常来。”说完还不忘朝他抛去一记媚眼。
沈紫合面色一沉,两只眼睛仍然牢牢的盯着她的红衣,说道:“既然如此,你却为何知道我姓沈?”
沈紫合可没有忘记,刚刚眼前这个女子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唤他:“沈大人。”
这奇怪极了,刚刚进来之时,这里所有人都只是堪堪喊他“大人”而已,可这初次见面的女子竟然知道他姓沈?
不但如此,虽说这一身红衣混淆了视觉,但是沈紫合却仍然可以辨别出她衣服左腹的位置让鲜血渍染成了暗红色,仿佛一朵怒放的花纹。
只怕刚刚他进门时闻到的那丝血腥味便是从她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沈紫合检查过尸体,全身上下除了脖颈上那两个致命的牙孔之外,全身没有一丝外伤,更别说见到有血了。
既然尸体上没有血,那这女人身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沈紫合的问题,艳姬眸光一闪却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发现沈紫合对她的衣服似乎更感兴趣,从刚刚到现在都一直盯着瞧。
“艳姬姑娘你受伤了吗?”沈紫合又接着开口。
艳姬睨了一眼自己的左腹,说:“没有。”
“那衣服上渗出来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艳姬挑了挑眉:“官爷又怎么会知道,这是渗出来的血,而不是沾上的?”
沈紫合:“那你敢不敢解开来让我看看究竟是渗出来的还是沾上去的?”
艳姬抬眸轻扫了一番众人,掩着唇轻浮的咯咯笑道:“官爷,你好坏呦这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呢。”手中香帕朝他身上一挥,倾身暧昧的对他低语道:“你我可以到个没人的地方,奴家脱光光了给你看,如何?”
沈紫合白净的脸上微微一红,一旁的古若临连忙一阵尴尬的咳嗽,开口道:“好好回答大人的话。”
艳姬看他一眼,垂着眼眸笑颜如花,纤纤的玉指抽开衣带,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的脱掉了外衣,然后是里衣,接着露出了肚兜。
非礼勿视,沈紫合连忙抬手回避。
艳姬却觉得好笑。
“大人,你不是要看吗?这是作甚?莫非是嫌我脱得不够彻底?还要我连肚兜也脱了?”
艳姬言行间全然是浪荡的做派,丝毫没有介意自己当着那么多人脱衣服,反而得意的看了一眼这些人。
沈紫合三岁开始夫子就教他礼义廉耻,头一回一个那么生猛的女子,上来就冲着他脱光了衣服,白生生的横在他的面前吓得他全身僵硬却又要在这里那么多人面前强装镇定不损威严。
内心挣扎了一番之后,这才勉强放下了遮挡的衣袖,让一旁的古若临上前去验明她的身体。
古若临从刚刚看到艳姬的那一刻就心花怒放,这会儿大人命他去查验她的身体简直是激动又紧张。
走到面前,古若临见到那一身冰肌玉骨,以及那丝毫没有忌讳的美人笑靥,勾着鲜艳欲滴的红唇,眼神销魂蚀骨。
面对如此绝色的尤物,古若临莫名心慌无措了起来,他站到艳姬前面,对她说了一句:“得罪。”伸手便掀开了艳姬肚兜上沾着血的一角。
古若临伸手一掀,只见露出来的肌肤完好无损,白腻得扎得人眼睛生疼。
古若临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放开了她,对沈紫合说道:“大人,艳姬身上并无伤口。”
“没有么?”沈紫合愣了一愣,连忙又问了一句:“确定?”
古若临道:“大人,我已仔细检查过了,她身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那这就奇怪了。
沈紫合走到了正重新穿回衣裳的艳姬面前,问道:“既然如此,艳姬姑娘能告诉我你这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沾上的么?”
哪里沾上的?
艳姬掀唇又是娇柔妩媚的冲他一笑,说道:“奴家也不知道呢,恐怕是厨房里哪个冒失丫头捧着刚杀的鸡鸭不小心冲撞了我沾上的吧。”艳姬随口敷衍了一句。
好吧,这也能解释得通。琇書網
沈紫合看她一眼,又问她:“有人死在了你的床上,你都不怕么?”
艳姬微微一愣,连忙说:“怕呀,客人死在了奴家的床上,奴家怎么能不怕。”
沈紫合看她那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害怕的样子。
冷哼了一声:“怎么你只是怕人死在了你的床上而已么?杀人者是吃人鬼,艳姬姑娘你就没想过这张床上如若死的不是他,那一定就是你了么?”
“你真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死在你的床上的么?真的……没见过那吃人鬼的样子么?”
沈紫合步步紧逼,艳姬却镇定自若,对他说:“大人看你说的这是什么笑话,我要是见过吃人鬼的样子,这会儿恐怕得是要和床上那死鬼趟成了一双吧?”
她眼尾朝榻上那具尸体斜了一眼,又接着对他说道:“大人,奴家也是可怜人,晦气寻到了我这儿来了,眼下大家都知道有个客人死在了我艳姬的榻上,往后这生意我也是做不成了吧?”
……
而在艳春阁的屋顶上。
刚刚还倒吊在上面探着脑袋偷窥的羽鸦,却让倏然出现的一团黑雾缠住了全身,整个人给卷走了。
结果那抹扭动的黑雾突然就被从其中挣脱出来的一只惨白的小手又准又狠的捏住了脖子,黑雾又是一阵剧烈的挣扎,这才渐渐的褪散开。
浓雾消失,就看见羽鸦这会儿正用她那只细瘦如柴的小手捏着一只青白的脖颈,向来笑嘻嘻的小脸这会儿面无表情得叫人感到害怕。
羽鸦捏着对方的脖子,已经能够听见骨骼被碾压而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对面那张俊俏的脸蛋,咬着牙槽青筋绽起,连忙对她说:“我只想逗逗你。”
羽鸦森冷着面孔,嘴角上扬,扯起了一个皮笑肉不笑,说:“我也是在逗你呢。”
对方头皮发麻,连忙讨饶的央求了一声:“阿鸦,我错了。”格外深刻而诚恳。
羽鸦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放过了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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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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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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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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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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