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紫合都在盯着他袖子上的一枚黑黑的小手印,这一身白晃晃的衣裳,衣袖上一点小小的污迹显得分外的刺眼。
沈紫合喜欢素雅的颜色,纤尘不染,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檀香味道,是一派不沾世俗清雅贵气的模样。
如今白璧染瑕,越是盯着这小小的污迹就越是感到碍眼且难以忍受。
浓长的秀眉始终微微的蹙着,心里一股打道回府的念头时时刻刻都在蠢蠢欲动,却叫他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要不是眼下有正事要办,他非得奔回去焚香沐浴将自己彻彻底底洗个干净不可。
沈紫合这边正在为自己衣袖上的一枚小小污迹愁云惨淡,忽然脚下一顿,一阵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
冬儿巷
一群官府的衙差将冬儿巷团团围了起来,那浓重得令人头昏的血腥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沈紫合心下隐隐觉得不安,朝前走了几步却让人拦了下来。
“放肆,这位可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沈紫合沈大人,谁人敢拦?”景安高声吓道。
两个拦路的衙差一听来人竟是大理寺卿,连忙慌张让路。
可这不让不要紧,路一让,视线便豁然开阔。
本来拦在身前的景安一见到眼前的画面顿时惊得呆若木鸡,喉结上下滚了两下,对沈紫合说道:“大人,我我我……”话没说完,人一闪就不见了,只听见不远处吐得稀里哗啦的声音。
景安一跑,丢下沈紫合一人仙风傲骨独自镇定。
沈紫合也是头一回办案,而且一上来办的就是眼前这种血淋淋的人命案。
圣都惨案四起,到处都是议论纷纭。
断手断脚到处都是……
撕成了碎片的肉块……
目之所及皆是惨烈无法形容……
沈紫合这几日已经听满了这些议论,脑中曾经无数次的刻画出了满目疮痍的景象,然而直到现在真的站在这里,亲眼目睹了这种惨状……
幽暗深邃的小巷,到处都是血糊糊的碎肉、脏器、碎骨头渣子,被拆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就连墙上都沾着血淋淋的头皮……
不远处传来一阵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嚎,让眼前这样恐怖血腥的画面越发生动得让人毛骨悚然。
即便是沈紫合此刻负着手,端着一股浩浩然的磅礴正气,可眼里刺激的画面和强烈的血腥味道却让他震惊得目眦欲裂,当场神虚太空了起来。
他这边吓得脚下生根,幽巷的另一头突然就冲出了一个人来,一见到沈紫合便开口叫了一声“大人……”忍不住头一偏就在他面前稀里哗啦大吐特吐起来。
轰隆隆的,晴空里忽然平地炸起一记惊雷,吓得沈紫合瞬间就魂魄归位,连连往后退,深怕被呕吐的秽物溅到自己鞋上。
然而,有些事情真的任凭你是五百年的猴子精,身手再怎么敏捷都避不开,沈紫合瞪直了眼睛看着鞋上溅上的东西,瞬间脸色铁青,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大理寺丞古若临这回是痛痛快快的吐了一场,抚着心口抹着嘴,终于是发出了一声松快的叹气。
可谁知这一抬头迎上了却是沈紫合阴沉着一张都能磨墨的黑脸,抽了抽嘴角,古若临苦兮兮的朝他又是喊了一声:“大人!”
沈紫合此刻恨不能长出翅膀用最快的速度回家撕掉衣裳和鞋一把火将这些脏兮兮的东西统统烧掉连个渣留在人间都觉得是罪孽……
沈紫合咬牙切齿脑子里一通毁尸灭迹杀心大起,可现下十几双眼睛正盯着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沈紫合又仿佛重新做人了似的,温雅冷静,四平八稳,脸上不兴半点波澜。
“里面什么情况?”沈紫合开口问道,语气里不见半分的惊慌,尽是强装老练的平静。
他见古若临张着嘴不知道从何说起,无奈之余:“罢了,还是我自己进去看看吧。”
古若临见过巷子里的恐怖,一听沈紫合要亲自进去,连忙开口劝了一声:“大人。”
沈紫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这些吓不到本官。”
说罢,端着一副冷静自持的脸孔,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小小的窄巷里到处都是血肉模糊,沈紫合穿行其间,似有魑魅魍魉纷纷朝他张牙舞爪的飞扑而来……
眼色越发的晦暗,这是他生平第一回见到这种恐怖血腥的画面,更是他头一回自己一个人走在这样如噩梦之境的深巷里。
女子凄厉的哭声仍然断断续续,他的鞋他的衣摆全都无可避免的沾惹到了那些可怕的东西,原本白净无暇的衣裳现在尤显得触目惊心。
沈紫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又倔强的睁开。纵然全身冰冷,脚下亦有千斤重,仍然忍着不适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直到脚下突然一顿,一颗被啃得只剩了一半的头,静静的摆在了地上,怒瞪着一只眼睛死不瞑目的与他相互对看。
终于,沈紫合再度阖上了眼几欲寻死,胃里一阵一阵的,好几次酸水都冲上了嗓子眼,还让他给生生的硬是咽了回去。
他终于知道向来胆大包天的古若临刚刚为何会没命的冲出来吐成了那个样子。
“知道此人是谁么?”沈紫合语带沙哑的开口问道。
“回大人,死的是一个菜农名叫王包,就住在这条冬儿巷里。是他家的婆娘听见了惨叫,门一开,看到这般惨状当时就吓昏了过去,好不容易算是醒了过来,这会儿正搂着她那不满一岁的娃儿哭死哭活的呢。”
女子幽幽的哭声犹在耳际,沈紫合苍白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自小博古通今,自认这点辨冤探案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虽然至今为止都只是纸上谈兵,可他沈紫合是谁,帝师之后经纬之才的南国第一智士,区区命案,他都还没一展身手让世人瞧瞧呢,岂能被眼前这点刺激给吓退?
思及此,沈紫合这才稍稍的冷静了下来找回几分魄力。
他用袖子捂着口鼻,鼓足了勇气蹲在了这颗头前,端详了起来。
那失去了一半的头脸,边缘参差不齐很显然的是被锋利的牙齿生生啃成了这样的。
“这是被什么东西咬成了这样?”沈紫合喃喃自语。
他起身,又再度的寻了这四周,继而在一处血迹上发现了一小片奇怪的叶子。
沈紫合连忙让人取来镊子,将这片掉在血珠上的叶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放入了白绢里。
他手捧白绢,细细的观察这枚叶子,发现它细细长长,长得有些像是松叶又似乎不是,凑近了鼻子,轻轻嗅了一嗅,这叶子明明沾惹了血腥,却没有丝毫血腥味,反而隐约带着一股清香。
这似乎是某种药草或者香料,沈紫合判断道。
为了证实他的想法,他将绢上的叶子交给了古若临,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叶子?
古若临接过了沈紫合递过来的东西端详了一番,摇了摇头,“不知道,看起来倒像是松针,又不像的样子,不知是什么。”
沈紫合又说:“东西传下去,问问在场的人里可有认识这枚叶子的?”
于是传了一圈下来,见过的人皆是摇头,说不知。
沈紫合下意识的揉搓着指腹,心道:这枚叶子就掉在血迹上头,显然是之后沾上的,这里事发之后除了官府的人就没有其他人到过这里,如果这枚叶子不是从在场的人身上掉下来的,那么无疑就是凶犯身上掉下来的。琇書蛧
沈紫合命人把东西收起来,找找来历,他隐约有某种预感,觉得这枚叶子会是一条线索。
可除此之外,这现场凌乱不堪根本毫无头绪……
等等。
沈紫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狠狠的一愣,这回几乎是趴在地上去检查这一地乱七八糟的鞋印丝毫没有忌讳,得出的结论是,果然……
“你们来到这里之后可有保护现场?”沈紫合锐利的视线一扫而过。
这个……
一群人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到最后还是古若临告诉他,巷子太窄,人一来见到了这般的阵势,一群人先就乱了阵脚。
所以,若是什么野兽出没,这一地的惨烈必然是要留下爪印的,如今地上除了七零八乱的脚印之外却什么都没有,由此可见不是野兽。
倘若不是野兽,那死者又是被什么东西咬成了这样?
现场除了到处都是人类的脚印之外再无其他,那凶物难道会飞天遁地行不留痕?
又或者,地上这些脚印除了官府的差人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脚印,凶犯的脚印完全同大家的脚印混在了一起……
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出来,转眼已到了傍晚。
天际阴郁,仿佛风雨欲来之色,本以为人间美好,却又似乎早已染上了阴霾。
沈紫合一身斑驳腥臭,简直惨不忍睹,早就没有了当初翩翩公子陌上如玉的风流气度,他现在的样子恐怕就像一只刚从乱葬坟里蹦跶出来的野狗子呢。
沈紫合向来十分注重言行和仪表,如今这副尊荣他可是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瞧见,早早的就吩咐景安准备轿子候在外头。
此刻沈紫合一心只想快快回府,却不成想,才出了冬儿巷,迎面就看到了惊喜。
与其说是惊喜到不如说是惊吓。
刚才在福莱楼外头见到的小叫花子这会儿竟然好整以暇的盘着双腿席地而坐,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沈紫合见到了这小叫花子,脸上皆是错愕,可这小叫花子见到了他无端的脸上却是绽开了笑颜。
由此可见,沈紫合预料得不错,这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紫合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抬着高傲的下巴,别开了脸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直接上了官轿。
羽鸦这边猝不及防吃了闭门羹,她却全然没有在意,只是丢掉了手里的果子,从地上一跃而起,紧接着跟上了沈紫合的轿子。
“大人!”随侍景安在轿外隔着帘子唤了一声。
“何事?”
轿外的景安语气里显得有些为难,犹豫之后才对轿中的大人说:“那小叫花子在轿子后面跟了咋们一路了。”
轿里的沈紫合听罢不禁皱了皱眉,说道:“不必理会。”
“是!”
轿子抬到了官家的府邸,轿帘一掀,沈紫合臭着一张脸迫不及待的就从轿子里出来。
“大人……”
景安又是一声提醒,沈紫合扭头见到那个小叫花子又是阴魂不散的站在那里眼巴巴的望着他。
这竟然都跟到了家里来了?
沈紫合原本打算目空一切,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赶紧回府,不想那小叫花子却突然张口叫住了他。
“公子爷!”
羽鸦唤了他一声便兴匆匆的小跑了过来。
然而羽鸦尚且没能靠近就让景安拦了下来
“放肆,官家府邸岂容你这等贱民亵渎,你可知我家大人是什么身份?”
“是什么身份?”羽鸦好奇的反问。
“你……”
景安无端端的被这小丫头噎了一句,正要反呛回去,沈紫合终于在此时出面制止了他。
开口说道:“你先退下吧。”
景安:“是!”
书有云:君子以“五常”“五德”为修身处世之根本,即: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纵然沈紫合在外头奔波了一日现下早已疲惫不堪,可在人前照样是不卑不亢保持风度。
他虽然浑身狼狈,但仍然仪态端方,站在羽鸦的面前可依然是位谦谦君子。
“小姑娘,可有事?”沈紫合站在了羽鸦的面前,身量足以将她整个人都给罩住。
羽鸦捏起手里的一粒碎银子,堆到他的面前,说:“公子爷,这是给我的是吗?”
沈紫合不明所以,疑道:“难道有何不妥?”
羽鸦说:“我知道这是什么,是钱对吗?”
沈紫合越发稀奇的点了点头,怎么这丫头原本不知道这东西是钱吗?
羽鸦又说:“钱是用来买东西的,我说的没有错吧。”
沈紫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羽鸦见到沈紫合点头,立刻便是笑面如花,可沈紫合却莫名有种此处有坑的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羽鸦欣喜道:“既然公子爷给了我钱,那就是买了我呀,从此以后我就是爷的人了。”
沈紫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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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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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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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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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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