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哪怕是待在室内,也无法阻绝森森冷意,所以此时,几个小厮都和龟公一起猫在柴房里面,烤火取暖。
不得不说,这怡红院不愧是以“优质服务”闻名远近的,这烤着火呢,还提供免费的热酒和下酒菜。
虽然东西没多好,但大家也就是打发时间和填饱肚子,并不在意东西的好坏。
这不,大家喝着小酒,聊着天,气氛倒也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男人脸上带着伤,挤到火堆旁坐下后,随便抓起旁边小几上的酒碗就往嘴里灌。
火堆边的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等看清楚进来的是谁后,其中一人就打趣道:“老黄,又被母老虎给赶出来了?”
“别提了。那母老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闹,家里呆不下去了,就过来坐会。”
“我说老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昨晚上不是把赵家那小丫头给睡了,还是个雏吧?滋味怎么样啊?”
那黄龟公立马露出了个猥琐的笑,摸着下巴说道:“想知道啊?你也去试试啊!”
“我们哪里有这个本事和运气?”那人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羡慕,“我听说这赵家的大姑娘可不是个好惹的,你是怎么把他们家的二姑娘给搞到手的?”
黄龟公立马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说不出的嘚瑟。
就在一群人哈哈大笑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飘了进来——
“对啊,你是怎么将人给搞到手的呢?我也很想知道呢!”
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突然传进来一个冷气森森的女声,大家都是一愣,纷纷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走在前面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一件颜色有些杂乱的兽皮袄子,身上到处都是灰尘、泥土,看着风尘仆仆的。
在她身后,是一个十来岁的黄毛小子,跟女孩一样,也是满面风霜,就好像是刚刚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回来似的。
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众人的脸上还是迷茫的,直到看到第三个人的时候,这群人才“刷”地变了脸色,纷纷站起身来。
第三个进来的人,正是马金宝。
马金宝也算是这怡红院里的常客了。
比起春满园里的雅妓,反倒是这怡红院里奔放的姑娘们更对他的胃口。
所以这些龟公和小厮们,都是认识他的。
众人退到了一边,并排站好,点头哈腰地问好:“二爷……”
马金宝也不理他们,等到来福示意保镖们搬来了一张太师椅后,他才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腔拿调地冲着黄龟公说道:“没听到大姑娘问你话吗?你是怎么将她家的二姑娘搞到手的啊?”
大姑娘?二姑娘?
能够在医院里当龟公的,能够跟在各个老爷少爷身边做贴身小厮的,能有几个是傻的?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赵滟凝本人,但一听马金宝这话,这些人哪里还猜不出来面前这个女孩的身份?
黄龟公当即就被吓懵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马金宝的面前:“二爷饶命啊!二爷,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二爷饶命啊!”
“你什么都不知道?”马金宝嗤笑,“刚刚不是你说的把人给睡了吗?现在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上,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赵滟凝这一脚踹得不轻。虽然她现在的力气还是不够,但这一脚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照着他脆弱的地方下脚。
赵滟凝踹了一脚还不解恨,又连踹了几脚,直到再也踹不动了,跌跌撞撞倒退的时候,被景元给扶住了。
赵滟凝推开景元,在黄龟公的身侧蹲下,居高临下看着他满地打滚:“你很得意啊!”
“不,不,我不是……”黄龟公早在看到马金宝的时候,就被吓破了胆。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赵家居然会跟马金宝有关系。
马金宝是什么人啊?
那可是知县大人的小舅子,知县夫人最最疼爱的弟弟,这种身份的人,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吗?
“你不是什么啊?”赵滟凝笑了起来,“我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你先跟我说说,你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吧!”
“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黄龟公翻了个身过来,趴在地上磕头,“姑娘饶命啊!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就你这点胆子,就你这副尊容,我妹妹就算是个瞎子,也不可能看得上你。不如你先告诉你,你是怎么把我妹妹弄到这怡红院来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黄龟公断断续续地说,“昨天晚上,真的是她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里……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已经被人,被人那啥了……我,我是想过要做点什么,但是我没敢,我没那胆子……什么都还没发生,我家那母老虎就冲进来了,我,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啊……姑娘饶命啊!”
景元微微蹙起眉头,朝赵滟凝说:“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撒谎。”
而且他也觉得,赵滟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看上这种窝囊废。
按照杨姨娘他们的说法,这些天里,赵滟蓉的确是时常出门,还经常一个人傻笑。以前那么懂事节俭的她,这些天里更是买了两身价格不菲的衣裳,还有各种胭脂水粉和珠花。
原本杨姨娘是觉得姑娘大了,爱打扮一些也没什么。现在家里也不差那几个银子了。
现在一回想,这丫头明显就是和人暗通曲款有些天了。
赵滟凝还在笑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却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做,侵犯我妹妹的另有其人,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我发誓,真的不是我做的。赵姑娘,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不信。除非……”赵滟凝拖长了声音说,“你拿出证据来,或者帮我找到那个人。不然的话,是不是你做的,我都没有理由放过你。”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黄龟公简直百口莫辩。
他不是柳下惠,那么漂亮水灵一小姑娘,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还明显是被人弄过的,他不是没动过歪心思,可他不敢啊!
家中的母老虎素来霸道,而且比他高壮了不少,哪怕是两人对打的时候,也从来只有他被胖揍的份。更何况母老虎家里还有几个兄弟,个个凶悍。
在母老虎的淫威之下,他就算是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
哪知道他守着那姑娘守了半夜,还没有豁出去一亲芳泽呢,就被自己的母老虎给找过来了。
他都不知道自家的母老虎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信。
说起这个,黄龟公突然眼睛一亮,慌忙冲赵滟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了,送信的人,给我家女人送信的人……”
虽然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赵滟凝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黄龟公说的是,那个给他老婆黄林氏通风报信的人。
也对,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黄林氏怎么会这么巧的就来捉奸了?而且还是带着这么多人,那么笃定?
赵滟凝站起身来,坐在了马金宝旁边的太师椅上,说道:“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能够证明你无辜的细节。我这人恩怨分明,报仇呢,也讲究一个冤有头,债有主,绝对不会冤枉了无关的人。但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那就不好意思了,就凭你之前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我只能当成你做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一串脚步声,还有一声很不客气的呵斥:“走快点。”
赵滟凝回头看去,就看到马金宝家中的几个家丁,推搡着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那壮硕的女人一路不敢反抗,直到看到了跪在地上,已经磕破了头的自家男人,这才惊呼了一声,扑到了自家男人的旁边,揪着他的头发问:“你这混账王八蛋,你又做什么连累老娘了?我打死你这个禽兽,畜牲……”
在看到这黄林氏的时候,赵滟凝的脸色变阴沉了一下——蓉儿现在还在昏迷中,还是拜她所赐。
但此刻,看到她暴揍自己男人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这女人倒也不算那么糟糕。至少她还知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最该被收拾的,其实就是自家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
所以,赵滟凝等到她打够了,打累了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口:“手劲不小嘛!昨天你打我妹妹的时候,是不是打得比这还要痛快啊?”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黄林氏浑身一颤,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抬头,终于对上了赵滟凝的眼睛。
黄林氏和这些整日混迹在妓院里的小厮们不一样,这些小厮可能不知道赵滟凝是谁,但她还有多少有些了解的。
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赵滟凝就做了好几件震惊鹿山城的事。
其中第一件,便是最开始卖地的那事。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多,但黄林氏是个喜欢八卦的,这其中的原尾是清清楚楚——滟凝摆了赵昀一道的时候,其实她早就将地卖给孙家了。
最后,她自己得了银子,得了好名声,还将所有的麻烦都推倒了赵昀的头上,还顺利往赵昀身上泼了一盆脏水,这一石都不知道打了好几只鸟了。
从这件事情上,便能够看出来这小姑娘的手段有多了得。
这还不算,后面他们赵家出事,被山贼摸进了家门,他们还能将山贼给反杀,最后的最后,居然还能够让吃过一个闷亏的赵昀上赶着帮忙,这是大家最最想不通的地方。
这之后,就更不用说她利用红绫,将自家的包子卖出天价,以及折腾出来的能够救命的“青霉素”之类的事情了。
这种人,黄林氏是绝对不想去得罪的。
昨天,要是她知道跟自家男人搞到一起的是赵滟凝的妹妹,她是绝对不会动手去打的。
“昨,昨天的事是个误会。”黄林氏小心翼翼地瞄了赵滟凝一眼,期期艾艾地说,“赵姑娘,我家男人说了,昨天他没碰你妹妹。真的,他这人我最清楚了,他没这个胆子。”
“他有没有这个胆子,碰没碰我妹妹,我是不知道。但你打了我妹妹这事,总没有假吧?”
“赵姑娘,这事真是个误会,我,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妹妹啊!”
“知不知道的,反正人是已经打了。”赵滟凝说,“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总不能因为你们夫妻都说一句‘不知道’‘是个误会’,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黄林氏问:“那赵姑娘想要我们怎么办啊?我们……我们去给二姑娘道歉,磕头道歉……”
“道歉?你以为你将我妹妹打成这样,现在都还没醒,你道个歉就完事了?”赵滟凝朝景元挑了挑下巴,“要不你说说,你是哪只手打的阿我妹妹吧?把那只手砍了,你打我妹妹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了。”
“不不不……”黄林氏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眼见着景元提着剑朝自己走来,她吓得连连磕头,“赵姑娘饶命,饶命啊!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砍我的手,不要啊!”xǐυmь.℃òm
“不是说吧?”赵滟凝说,“既然你不说是哪只手,那就两只手都砍了吧!”
“不要,不要……”黄林氏吓得直往黄龟公的身后躲去,“赵姑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这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早就酣睡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走出来看热闹。
结果一看到坐镇的人是马金宝,原本还想上前来打听和劝解,全都打消了主意。
有些怕惹事的,甚至立马就回屋里去了。
不过也有些爱看热闹的,舍不得这么一场好戏,就躲在一边偷偷看。
眼见着就要有人血溅五步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越发激动起来。
要不是因为怕得罪了马金宝,这些人只怕就要起哄大喊:“杀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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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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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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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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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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