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臭发黑的腐肉看着都瘆人,白晚舟却面无表情手起刀落,片刻功夫就刮干净。
检查了骨头,道,“骨头裂了,三天没接,已经长歪了,需要敲断重新接上。”
康大娘人是清醒的,吓得瑟瑟发抖,“敲、敲断还能好吗?”
“肯定比你现在这么歪着长要好。”白晚舟言简意赅,“你这两截骨头没对好,将来很有可能不能走路,就算能走,也是跛的,而且走不了几步就会痛,阴雨天更不好过。”
说话间,她已经提起一个非常秀气精致的小钢锤,对着伤骨砸了下去。
康大娘还没反应过来,骨头已经断开。xiumb.com
可她毫无感觉,那截腿好像不是她的一样。
她惊恐不已,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吓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
白晚舟的全副精力重新集中到伤处,对骨,缝合,上药,打石膏,一气呵成,从善如流。
南宫丞看着看着,就想起刚从西北回来的时候,赖嬷嬷的大腿被刺客刺伤,她想救赖嬷嬷,却不被信任,不止没救成,还挨了一顿打,饶是如此,后来还是不顾自己的伤势偷偷摸摸给赖嬷嬷捡回一条命。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
“好了,消炎药带回去,一天三次,每次三粒,这是退烧药,如果起热就四小时服用一次。”
天气过于炎热,古代又没有空调这样的消暑设备,一场手术做下来,白晚舟汗出如浆,只觉头晕目眩,两条腿都发虚,也没劲儿给康大娘吊水了,故而只开了一些口服消炎药。
南宫丞看出她脸色差,连忙将她扶住,“你还好吗?”
白晚舟摘下口罩,深深吸了两口气,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回泛过来,“还好,想回家躺一会。”
丁香问道,“病人怎么办?”
白晚舟有些为难,自从媚娘绑架丁香,医馆从不开夜诊。
若给这母子俩送回那个茅棚,几天一折腾,手术没准就白做了,可不送回去总不能带到王府吧?
丁大夫道,“这样吧,老夫把病者带回药庐,王妃过几天给她复诊一下,恢复好了再让他们回家。”
白晚舟点头,“这个主意不错,就是要辛苦丁大夫了。”
丁大夫含笑,“老夫医术虽不及王妃,却也是大夫,哪能眼睁睁置病者于不顾。”
从医馆出来,白晚舟在马车上就歪着睡着了,到王府是南宫丞给她抱下来的,她睡得不踏实,一抱就醒了,惺忪一笑,“我睡着了吗?”
南宫丞低头碰了碰她鼻尖,“你可不能再这么劳累了,累到我儿子闺女怎么办?”
白晚舟微微一愣,顺手拧他耳朵,“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闺女。”
“我猜的。”南宫丞一本正经,“我直觉一向准。”
“我自己下来走。”白晚舟挣扎,“给下人看到了不好。”
南宫丞却抱得更紧,“看到怎么了,我抱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又没抱别人。”
“……”
到了上房,南宫丞总算把她放下来。
“我要去洗个澡,身上都馊了。”白晚舟抱怨,“天儿一下子就热了。”
南宫丞道,“我替你洗。”
“不要!”白晚舟干脆的拒绝。
南宫丞不依不饶,“跟我还不好意思呢,往后你肚皮越来越大,那么高的木桶,你还能自己爬进爬出不沉吗?万一摔着怎么办?”
白晚舟无言以对,男人有这么溜的嘴皮子合理吗?
楠儿打好水,南宫丞就明目张胆的把她轰出去了,小心翼翼的替白晚舟剥了衣服,抱进木桶,用一块柔软的布巾轻轻地替她擦洗着身体,像在侍弄一只初生的婴儿。
白晚舟被他的温柔体贴弄得有些不适,“你怎么了呀,突然对我这么好?”
南宫丞轻轻一笑,“我以前对你是有多不好。”
白晚舟嘟哝,“反正没有这么好。”
南宫丞轻轻吻了吻她艳红的唇瓣,“以前是我不好。你知道吗,今天你告诉我那一切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白晚舟怔住,“怕什么?”
“怕命运弄人,我差点弄丢你。”
白晚舟伸出皓腕,湿哒哒的勾住他脖子,“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因为我还在害怕。”南宫丞额头顶住白晚舟的,“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灵魂,你的医术,都不属于这里。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不会突然离开,就像你突然到来一样?”
白晚舟登时僵住,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她的到来不是她本意,但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爱人和即将出生的孩子,命运和老天爷会不会再捉弄她一次,哪天再把她弄走?
看到她的反应,南宫丞开始冒冷汗,“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大热的天,温暖的水,白晚舟却微微发抖,“我不知道。”
“如果有那么一天,答应我,想着我和孩子们,不要走。”南宫丞双手用力,紧紧箍住她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牢牢抓住。
白晚舟口舌发干,她想说这事不是她能掌控的,话到嘴边,却变成,“好。”
这种未知的恐惧最折磨人了,她不想南宫丞担心。
想了想,又安慰道,“我来的时候,原来的白晚舟正在自杀,也许她当时已经死了,才会被我占据了肉身。这种夺舍的离奇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发生?”
南宫丞听了,也安慰自己,“是啊,本就够离奇了,若再在同个人身上发生两次,世道该乱套了。”
这一晚,南宫丞寸步不离的守着白晚舟,喂她喝粥,哄她睡觉,仿佛一个眨眼,心爱的女人就会飞掉一般。
白晚舟看他紧张的样子,有些心酸,好不容易才睡下。
南宫丞在她熟睡的憨颜前又屏息看了好一会,才走出上房。
“阿朗,去西郊的老母山查探一番。”
阿朗不明所以,“老母山不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四周都是村庄,连野兽都没几只,有什么好查探的。”
“是啊,连野兽都没有几只,却出现了极厉害的捕兽夹,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阿朗不明所以,“在那山上放捕兽夹?那不是浪费么。”
南宫丞就把康家母子受伤的事说了一下。
阿朗思索片刻,反应过来,“王爷怀疑那对母子?”
南宫丞皱眉,“倒也不一定是那对母子有问题,也许是有人在山上做什么,用捕兽夹掩人耳目。总之,你和赵烈兵分两路,你去查山上有没有什么古怪,赵烈去村里查这对母子的底细,天亮之前我要答复。”
阿朗点头应是,他觉得自家王爷越来越警惕了,像头敏锐的豹。
“王妃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不要告诉她。”
南宫丞知道白晚舟的短板——她对病患来者不拒。
若她知道自己拼命救治的伤者也许是处心积虑害她的人,她肯定很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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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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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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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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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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