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都要过去一趟。
找到了大岳丸所在处时,海妖都在鬼船上严阵以待。
那些海妖还是被海鸣操控着吗?心存疑惑,正要上前去查看,后面却传来了声音。
“站住!”蟹姬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挡在了我面前,“你个叛徒!蟹姬都听说了!”
我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皱了皱眉:“我有要事和少主说,你先让开。”
“蟹姬不让!你先说你这么久都去了哪里?现在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究竟要干什么?是不是平安京派来捣乱的人?”
“……”
“哼,就算你不说话,蟹姬也不会原谅你的!”蟹姬挥起了小钳子,“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你!”
说起来,那天第一次和大岳丸再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没碰上蟹姬。加上我上次那个样子出现在海鸣那里,会被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只要大岳丸能信我就行。只是,现在要见他也是没用的吧?按照这个样子,他们都已经准备要攻打平安京了。
……晚了一步。
上次铃鹿山的事情也是这样。
我被挡在鬼船上,也被海妖们团团围住。
“蟹姬,什么事吵吵嚷嚷?”
大岳丸从鬼船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久次良和海鸣。大岳丸在看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但他很快让围在我身边的海妖散去了。
“少主,你快把这个叛徒赶走!蟹姬一看到她就生气,她作为铃鹿山的妖怪,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海鸣爷爷受伤了!”
我无话可说,因为我当时的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幸亏阿切能够重铸,如果不行,说什么我也会亲手杀了海鸣。他那样慈爱的模样,对我这个外来妖怪,根本表现不出来。
“久次良,老师,你们先把蟹姬带过去吧。”大岳丸依然选择相信我。
“少主!”蟹姬生气地大叫起来。
“没关系,我会处理好。”大岳丸这样说,然后走向了我,“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铃鹿山的污染,没办法用平安京的灵力净化。岛上的灵力枯竭,这才是铃鹿山污染的原因。那些灵力,已被法阵一点点送到了别的地方。”我简略地说道,“当然,我知道你没办法这么容易接受,但当务之急不是攻占平安京,而是回到铃鹿山驱散,个中细节——”
大岳丸沉默了,我看到他的脸色凝重起来。
“铃鹿山已经没有时间了——”
“……站在这里,你看到了什么?”大岳丸在沉默中发问。眼神越过我,看向了我的身后。
看到了……什么?
我转过头去,顺着他的眼神望去。
“……抱歉,少主……我……什么也看不到。”转过头,我这样回答,“我只看得到少主和铃鹿山,其他人,我看不见。”
“……铃鹿山的子民跟着我来到了这里,因为我们认为这里就有我们的希望。现在你来告诉我,这里并不存在希望,我们之前做的所有都是白费功夫,对吗?”大岳丸闭上了眼睛。
“不……我……”
我想不到这里。我没办法像大岳丸那样,在顾及最重要的存在时,还能关注那些并不重要的存在。
“那你是什么意思?”大岳丸睁开眼看向我,“之前的那些,是建立在我确实相信你的前提之下。那么,如果我不相信你呢?”
不相信……不被信任……
事到如今根本没法顾及自己的感受,我不能被大岳丸带偏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继续说:“少主就算不信我,就算攻陷了平安京,在铃鹿山存在的法阵也会将再次获得的灵力送往别处。这根本不是什么解决办法。更何况,现在铃鹿山已经被瘴气包围,如果再不去的话,铃鹿山恐怕将无力回天。”
“……”
“我在铃鹿山极尽力量净化污染,也没能根除一块地方。少主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偏偏是铃鹿山遭到污染,而不是其他地方?这一切全部都是八岐大蛇——”
大岳丸显然陷入了沉思,我趁着这个机会想把我心里的猜测全部说出来的时候——
“少主,时间到了。”海鸣从一旁走出来,也不看我,只是弯曲着身子和大岳丸恭恭敬敬地说话。
“少主,铃鹿山已经极限了,灵力计划根本不奏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八岐大蛇的阴谋!”
在我和海鸣的话语中,大岳丸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似乎心意已决。
“太晚了。”大岳丸的语气缓了缓,从腰间取下一个竹筒,抓住我的手,将它放在我的手上,合上我的手,“我没有不相信你,但也没办法去证实你说的那些。从你离开的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入侵平安京了。……并不是没有想过,如果那时候留下你,你或许能给我更好的办法,但你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铃鹿山不是你的所有。”
原来那个时候,大岳丸叫住我,是那样想的吗……但我完全察觉不到,甚至觉得那不过是一个例外罢了。
“少……”
“想要阻止我攻占平安京——你有那个力量,可以把我杀了。”大岳丸声音不再那样缓和了。
“……”
“如果不能——”大岳丸松开他的手,眼神狠光乍露,“这就是我必须要做的事。老师,我们走!”
他从我身边走过,以八尺琼勾玉划开空间裂缝,纵身一跃,和海鸣消失了。
那个时候,我流落在铃鹿山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竹筒帮我烤鱼,然后撒上盐,居然说这就是家的味道——
那段煎熬的日子,回想起来,除去满嘴的血腥味和令我呕吐的生肉的味道,也只有烤到发焦和咸到发苦的烤鱼味道了。
“铃鹿山……少主早就知道铃鹿山没办法生存了,他也早就知道,铃鹿山的灵力,流向了平安京。他之所以会给你选择,也是因为你能涉险到铃鹿山去调查。”久次良站在一旁说道,然后他提起声音,“不管如何,这一战终于到来了。大家准备好,随时听从少主命令!”
“你说什么?”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久次良顿了一下:“你还不明白吗?你说的那些,海鸣大人早就和少主说过了。只有平安京和铃鹿山相连,平安京的灵力才会反过来净化铃鹿山。”
大岳丸早就知道了灵力的流失是铃鹿山污染的根源吗?不,我在意的不仅仅是这个,而是铃鹿山的灵力是流向平安京?
那八岐大蛇说的鬼域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等。假如是这样,也许一切就说得通了。因为铃鹿山的灵力流向的是平安京,所以大岳丸才倾向认为是晴明他们做的这种事。
我的妖力,跟随那些灵力所去的地方,根本不能在平安京这样人类存在的地方找到。
倒不如说平安京没有那样强大的存在。
难道说,铃鹿山的灵力只是一部分?八岐大蛇在平安京也布置了法阵?平安京的灵力和铃鹿山的灵力可不能相提并论。这么多的灵力,他究竟送到了什么地方?
鬼域吗?鬼域的什么地方呢?
越想我越觉得看不透八岐大蛇了。就如同他对我的那种忽远忽近的态度一般,非常模糊。或许从一开始,从一开始的走出狭间,到现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
灵力流失的事情还是其次,现在最重要的是平安京和大岳丸,究竟哪个能赢下这次大战。
我知道,八岐大蛇肯定又躲在某个地方,看着这场战争。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怀疑海鸣,也是因为八岐大蛇来找过我——
等等,不正是因为八岐大蛇对我说他送了某个东西来,所以我才开始怀疑了吗?然而那个东西也许并不是他“那个时候”送过来的,而是早在我到铃鹿山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那个时候,他是为了来试探我到底有没有发现那个法阵。他知道我发现了那个法阵一定会破坏,所以只能过来试探我。
可惜,那个时候的我只沉浸在悲伤中,没法注意到其他的事。
……我果然是被那位神明大人戏弄和利用了。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我也勉强松了一口气。比起救下所有海妖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救大岳丸一个,我还是可以的。相反,如果是京都输了,我也会救下晴明他们一行人。琇書網
这么想想,在各种意义上,我确实算个叛徒。
我把竹筒装进了收纳袋中,系在腰间,手腕上八俣远给的印记微微动了动,这就说明刚刚我放在大岳丸的身上的小紫没有被甩出去。
随着大岳丸在前方的攻势,久次良也开始指挥着鬼船向平安京飞去。
我站在鬼船上往下看去——
晴明一行人站在下方,而大岳丸则坐在鸟居上——那镇定自若的模样仿佛是早就料到了一切。
无数只鬼船从昏暗的云层中飞出,颇有规律的叫喊声随着无数只带火弓箭射向地面上的房屋和树木。
“哼,你个叛徒就好好地看着少主怎么把那些人打飞吧!”蟹姬愤愤地说着,小钳子挥舞的时带来了一丝诡异的气息。
从鬼船上看过去,平安京就像一座精致的木雕玩具。密密麻麻的火光扎入木雕之中,破坏似乎太容易了。
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总觉得有种违和感。至少是在鬼船进入平安京之后的违和感。
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揉揉眉心,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坚硬又光滑的东西。正打算捏捏看,那样的触感又消失了。
这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妖力了。
在「天道」之外,八俣远给我那面镜子的时候,我动了点手脚。既不至于影响镜子本身,也不至于我丝毫察觉不了。我没打算让神器认主。恐怕镜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对我的触碰应该是抵触才——
“诶?”
耳边海妖们进攻巨大声响突然消失了,但战况还在继续。
“你现在待在这里会比较安全。”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直接将手往前伸去,果然触碰到了光滑的镜面:“八岐大蛇让你这么做的?”
“因果轮回,你在我们身上种下的结界使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与其说是雌雄莫辨的声音,倒不如说是两人虚无缥缈的声音,总是听得不大确切,可又莫名地清晰。
“那我帮你们解开这个结界好了。”说着,我就动用起妖力,试图通过镜子将结界破坏。
然而,我的妖力分明无法穿过镜子,甚至在遇到镜子的时候被无端化解。
这是——
和那个时候一样,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我的妖力,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虽然拒绝了我的好意,但把我困在这里也不是你们的本意吧?你们背后是八岐大蛇,还是八俣远?”我转过身来看他们。
“这是你的天命,不可说。”云外镜的黑色一方率先说出口,紧接着白色一方说道,“阴阳本共生,你却强行让阳降临于世,现今所有乃天命为之。”
无法用妖力触碰……和哥哥的身体一模一样。然而,哥哥的身体一开始都只是一具普通的人类身体,就算有云外镜的庇佑,也不可能刀枪不入。这也是阿夕为什么会在日轮之城受到和我一样重的伤的解释了。
云外镜的庇佑?真的只是庇佑吗?八俣远瞒着我们什么吗?
虽说我已经有些许不愉快,但我现在再怎么问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们刚刚还说出了关于我作为神明时候的事情。
前世的记忆虽然会时不时浮现,但也如梦境般脆弱,不刻意记起,也就会随风而逝。比较起现在的我,那些曾经活过的“夕夏”的人生,都充满了我不能理解的宽容和牺牲。
即便是不被理解,也相信着终有一天有人会理解,结果惨死在那些人的手中。即便是不被感谢,也想要不伤害别人,结果还是凄惨地死了。即便是被背叛,也没有一点憎恨地死去了。即便是被利用,也不曾选择逃离或反抗。
这些如果真的是我的前世,我倒是想要通通忘记。毕竟都是些虚伪懦弱的表现。现在的我也没办法去理解那些,至于这一世我为什么会变成妖怪,也都在自己曾经的神格的考虑中吧。
这么说,神格爱着的神明,只是那个作为夕夏的虚伪神明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看了看两个对着一面圆镜悬空而坐的和尚,他们都蒙着眼,而在他们周围漂浮着的佛珠,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
手指探上了一颗光滑美丽的佛珠,再将手掌收起,最后毫不犹豫地扔进收纳袋中。
“那么,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敏锐地察觉到那诡异的气息变得浓烈,我才开口问。
他们朝我看来,但我不确定他们是否真的在看我。巨大的海水声从船的侧翼惊起,近海处的海水猛然旋起,昏暗的天色下只能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脑袋从黑色海浪中显出,随之而来的还有脑袋下边巨大,长有双手的船身。
我所察觉到的诡异气息,则是来自那怪船身边围着的一条白色巨蛇。
那是……
我下意识快速环顾了周围,却没有发现海鸣。看来,下面那个怪物,就是海鸣了。
“那位神明大人的趣味还真是不敢恭维啊。明明是他让我过来这边,却还让你们限制着我,就只是为了让我成为旁观者吗?”
很显然,晴明那边本就因为海国的船只干扰,而显得过于吃力。
云外镜对于我的这番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说起来,你们不是神器吗?为什么能这么容易被利用呢?”我一边问,一边想着该怎么出去。
“此世乃地狱,何必守护?我们始终是道具,被人利用理所应当。”
“你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反问道。
云外镜没有回答了,但是围着我的透明镜子出现了一丝波动。
足够了。
将一丝妖力送出,把握住这个机会,进而逃离了云外镜身边。
只一瞬间,我便已经落在了离平安京不远的海边了,从这里看过去,能隐约看到大岳丸的身影,还有他正下方孤零零站着的晴明。
“晴——明——!把我引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
昏暗的天空上,露出了不祥的暗紫红光,随着大岳丸的手一挥,一道妖力擦着已经破损的地面向晴明而去。
“看来,汝已经渐渐地明白了观看的乐趣。”在我身边突然传来的声音不禁让我打了个颤。
“……比起您的恶趣味,我这样又算什么?”
“……呵呵,看来汝随时都准备去帮那些羔羊们啊。”八岐大蛇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不管汝之神格是否被毁,汝是否是为‘善’之面,汝依旧和从前一样,永远站在弱小的一方。”
“……”
事实上,我很反感八岐大蛇他们提到我的曾经。哥哥作为曾经神明的神格,会选择走上那条路也是因为我曾经是神明。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曾经的自己,而作为结果现在的自己,难道厌恶曾经的自己不是应该的吗?
“哦?终于知道生气了吗?”八岐大蛇愉悦地露出了笑容,“稍微有了点从前的样子啊。”
“……您真是会乱猜,我怎么可能会对神明大人生气呢?您这么偏爱我,我应该对您也心存偏爱才对。”我露出笑容,尽量不外露情绪,“不过,我也确实对神明大人接下来要干什么非常感兴趣,我很期待能在鬼域发现什么。”
八岐大蛇微微眯了眯眸子,那双金色眸子露出了不同于从前的诡异:“看来,吾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了,让汝体会到另一种快乐。”
我没有回答他,嘴角上的笑容僵住了。八岐大蛇不再理会我,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中。现在的他,和那个时候在狭间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之所以会称呼他为神明,也是因为在我心中,他一开始就是如同神明般的存在。即便他害死了那么多人,我也依旧没法让自己否认他不是神明,纵然自己之前对神明那样失望,也免不了想要为他找借口。
我确实对他存有一份来历不明的信任和偏爱,甚至从一开始就相信了他的灵魂碎片。
……更让我觉得熟悉无比的是,他非常了解我。没错,我会站在弱小的一方,不论善恶,不论对错。如果有一天,他成了弱小的一方,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那边。
反正现在,那位神明闹腾得这么厉害,高天原也只让荒下来处理。至于我的事情……
如果不是阿夕和阿夜的互换,当初天罚降下,真正死去的就是阿夜了,更不要说在桃源乡见面的事情了。
这算什么?
我皱了皱眉,然后吐出了一口气。在我想这些事的时候,天空已经变得晴朗起来。平安京那镜花水月的世界,再次翻转,成了最后决战的地方。
双方的战争不是我能阻止的,我也没有责任去阻止。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因为某个在乎的东西,某件在乎事情而一直悔恨下去,但这也不代表我会毫无理由地站在某一方。唯有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变。
我只在乎我在乎的,其他的都和我没关系。就好比铃鹿山那边,我只在乎大岳丸,而京都这边,我只在乎晴明和阿切他们,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幸好刚刚从一旁溜走了,不然,这个时候被京都的大部分熟人误会,我也不好做后续的事。
然而,随着晴朗的天空逐渐暗下来,双方的势力也发生了变化。战况愈发激烈,连在这边都能闻到血腥味。
从我这边看过去,在大岳丸对面的晴明已经在空中张开了结界,几道力量从他身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张符咒上。
我运起妖力——
那张符咒在晴明面前展开,对着大岳丸形成了一个五芒星结界,结界汇聚的巨大力量朝着大岳丸而去。
妖力从我手中飞速袭去,以这个速度,应该刚好能抵消一部分……
本应该是那样。
本应该,至少能挽救一下大岳丸那边的劣势。
可我的妖力在将要碰到结界汇聚的力量时,被完全化解了。就像刀剑斩断水流一般,一点用也没有。
“这不是你应该干预的。”云外镜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妖力化解后,露出的是包裹在里面的神力。仿若一道火光划破黑暗,那道神力瞬间削弱了结界汇聚的小半力量。
大岳丸用八尺琼勾玉架在前方,以抵挡结界力量。他被那力量推开,最后如断线风筝,跌落在下方的平安京某处。
“让开。”我知道对云外镜用妖力没用,所以特意在里面裹藏了神力,但现在也没有必要了。
“你改变不了解决。”云外镜没有移动。
“虽说没有神格用神力会吃力些,但我不介意看到你们破碎的样子。”我没有看云外镜,“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天命,假如你们现在碎了,那也算原来的天命吗?”
沉默中,云外镜掩去了身影,我也一路无阻地来到了大岳丸跌落的地方。
此时的平安京,已经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污浊不堪的气息甚至一度能令曾毫不犹豫吃下生肉的我反胃。燃烧的房屋破败成断木,大岳丸就从地上爬起来,他身后形成的鬼面也散发着火一样的光芒。
“……少主,现在我们该回去了吧?”我落在他身后问道。
“噗!”
一只海妖的身体直接落在了我面前,几乎立刻就断了气。
“……不行。”他低沉地回了我一句,随后的语气充满了怒气,又挡在了我的面前,“晴明!”
晴明从破败的房屋边走出来,他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我的存在。
但很明显,他忽视了我,只轻轻地摇了摇扇子:“你已经输了。”
“还远未到说输的时候!”大岳丸弯下身子,双手着地,语气不善。
这个场景……稍微有些熟悉。
……简直和我那个时候,任性地想要拯救阿夜一模一样啊。不顾一切,不惜任何代价,只求能够达成所愿。
还有,这个术式——
察觉到不对,我上前一把按住了大岳丸的肩膀,以半数妖力压住他:“少主,我们回去吧。”
“你——”大岳丸被我按着,没办法施展那个术式,但他回过头,眼神中满是不甘,“回去?回去哪里?铃鹿山已经被污染了,我们能回去哪里?如果没有平安京的灵力净化,我们又该回去哪里?”
“哪里都好,哪里都行,哪里都能为家,你在就可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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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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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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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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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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