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黑暗中,再痛苦也不想挣扎了。
已经在黑暗中多久了?睁着眼睛等着光明的到来,最后等到了被虫子啃食的声音。
记不得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种情况了……
可是都没有关系了……毕竟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没有改变……
从哥哥杀了那么多人的时候开始,我就该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谁也拯救不了,谁也保护不了……
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谈什么保护别人呢?
那些啃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尖锐了,仿佛耳边只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啃食声音。
这样的我……根本没有活着的意义。那个世界也没有希望。
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相信着,相信着这个世界会有希望,才会有希望。可事实就是,这个世界没有希望。
妖怪也好,人类也好,都是没有希望的。
被啃食的疼痛不断地传入脑袋里,我还能感觉到一点痛苦。
已经够了……
这样存在着的时间,已经够了。
我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手臂上一定爬满了某种东西……它们钻进了被咬开的肉里,我还能闻到血腥味。
已经够了。
我用力掐紧自己的脖子,像那个时候鬼切掐着我的脖子一样。
就这样消失吧。
这样弱小的自己……完全没有力量和那所谓的命运抗争。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源赖光说的对极了……
想要达到目的,必须不择手段。只有这个弱小的自己完完全全死去,强大才会真正地属于我。
已经够了!
一瞬间的窒息让我睁大了眼睛。我想到了大江山退治,和那些妖怪们厮杀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从不想活着,只是一心求死。那个时候,我非常非常想死去。可惜的是,我没有死。
因为拯救不了,所以我完全没必要再去拯救了。
我并没有想要活着的想法,活着只是为了别人的想法。
父亲说,他希望我活着。于是我便长到了五岁。
哥哥说,他想要我的兑现喜欢。于是我找到了他。
晴明说,他不希望我变成恶鬼。于是我的妖力被他封印了。
神乐说,她希望我最终能见到源博雅。于是我为了这个愿望,一直在谋划。
现在这些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那么,我是为了什么才活着?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活着。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活着,在痛苦的啃食中活着,在绝望的悲伤中活着。
为什么?
对了,连带问为什么这样的话,我也开始厌倦了。
只要我有更强的力量,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都是我自己决定的,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死了,这种问题根本不重要……
“……原来是这样。”我闭上了眼睛。
不甘心……
原来我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所谓的命运支配。
要变强……
怎么都好,我要变强。
黑暗依然是黑暗,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那些恶心的虫子从我身上掉下去又爬上来,抬脚一踩都是黏糊糊的东西。
不会再有那个弱小的自己了,我也绝对不会把自己活着或者死去的理由交给别人。
如果命运让我死,我一定会活着;如果命运让我活着,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死去。
除了我自己,没有什么能够支配我。
踩着黏糊糊的东西走了好几步,我这才停了下来。晴明的那个封印,已经完全消失在我的体内。
“变成恶鬼?”
黑暗中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m.xiumb.com
“那种事也只有我才能决定。”
前所未有的妖力在我体内翻涌着,身上的虫子被吓得到处乱爬,啃咬着我全身无一完整的伤口,火焰从我的身体上燃烧起来。
没有人来救我。
也没有人记得我。
这就是父亲你想要我活着的世间吗?
黑暗被火焰烧亮了,毫不留情地烧着整个黑暗的。我向前走去,火光追随着我一路向前。
这寂静的黑暗中总算有了哀鸣声传来。我停下来,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刚刚不是还很得意吗?觉得那些虫子就控制住了我?”许久没有水滋润的嘴巴艰难地张着,沙哑的声音夹杂在那些哀鸣声中,“你不是想要我的灵魂吗?”
哀鸣声变得愈发吵闹。
“我就在这里,你来拿吧。”
哀鸣声不见了,我知道它在躲,它在找准机会向我袭击。
这个把我从神乐身边剥夺的力量,就算我不在乎了神乐,我也应该为自己受的痛苦反击。
“嘶!”
一阵嘶吼从我的头顶传来,震得我身上的火焰随之摇摆,一张血盆大口伴随着利牙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
“嗤!”
那只巨蛇的蛇头在火光中掉落下来,周身的黑暗像是被撬动了根基,开始迅速地退离。
哀鸣声依然在我耳边回荡,但离我已经很远了。我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台阶上,向着台阶上看去,是隐隐发着紫光的东西。
有东西窜过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阴暗的光芒下,竟然是八俣远那天给我的那件千早。
我将千早在已经失去衣服的身上,走了几步,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脚下窜过,又爬上了阶梯旁边立着的灯火。
轻轻的“哗”地一声,点点的火光照亮了脚下的路。
借着火光,我翻过手臂内侧,这个八俣远留给我的的印记很烫,也在发光。裹着羽织,我踏上了阶梯。
阶梯的周围都是无尽的黑暗,快到阶梯尽头的时候,我停下来回头看。
我的身后,那些黑暗,却又不像是黑暗,这里漂浮着各种白色的东西,最显眼的就是窝在不远处的那一堆东西。哀鸣声从那里传来,变得异常悲凉。
“那么今天,汝给吾带来了什么故事?”
我转过身来,看见八俣远穿着一身褐色神服,祥云饰物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手上腕上有着链子,几条小蛇从他身后探出头看我。
“八俣远你……是神明?”我仰着头犹疑着问。
八俣远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双本是褐色的眼瞳,忽然变成了一双红眸,身上的祥云消失不见。
“这么说,源氏祭祀的神明,就是你?”
我还没问完,一个冰凉的东西就把我托起来了。再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蛇头骨。蛇头骨把我托到能和八俣远正视的高度,然后我才听到他说:
“源氏……原来如此。弱小的人类觊觎神明的力量,自然要付出代价。”他转身说道,“想要知道更多,先取悦吾。”
“……我没有什么故事,不过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讲给你。”
我不明白八俣远为什么对故事这么执着,在我看来,世间所有的故事都不过是人们为了安慰,而自己想出来的。
真正的故事又有几个呢?
我没有再看八俣远,回想起了父亲说的一位侍女的事情。
“我知道一位侍女。那位侍女名为木槿,长得并不漂亮看得书却很多。她恋慕着一位俊美的公子,有一天,木槿偷偷给公子递去了自己写的和歌,希望能够收到公子的和歌。”我停了停,看向八俣远,“八俣远,这里是哪里?”
八俣远眉头一深,手一挥,我便向他靠近了。他拉住我的手臂,翻了一下内侧,饶有兴趣地笑了一下:“吾名八岐大蛇,八俣远是何人?”
“……”我并不相信这样的事,哪里有长得一样,气味不差一丝一毫,还有相同要求的神明
“看来汝不信吾。”八岐大蛇松开了我的手,“告诉汝也无妨。八俣远无非是吾舍弃的一个灵魂碎片,他抱有和吾一样的想法,这并不奇怪。”
灵魂……碎片?
“接着讲故事。”
“……这里是狭间?”既然他不肯松口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我也不会满足他的要求。
八岐大蛇抬手让一条蛇凑近了我的面前,我一手掐住那蛇的脖子:“神明大人不回答我的问题,又怎么能听到后来的故事?”
蛇被我掐在手中,蛇信子都快焉了,两只眼睛不停地眨呀眨,嘴巴却还张得老大。
“阴阳两界的狭间,没有死亡,也没有生命。□□皆会在这里消散成灰。只有无尽的时间。”八岐大蛇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指一点点拿开,“令人怜爱的小樱花,这里便是狭间。汝令吾非常感兴趣……”
和八俣远一样冷的手,把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骇到心里。
□□会消散……
可是我就在这里,并没有消散。应该和八俣远给我的印记有关……
我低下头继续那个故事:“木槿的和歌被一位美丽的小姐发现了,同时,那位公子因为和歌,竟然喜爱上了作和歌的侍女……”
“汝后面莫不是要讲侍女和那公子,最后没在一起?”八岐大蛇用另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问。
我下意识地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脸,又迅速地抽回手:“既然神明大人知道了结果,那就回答现在我在这里,底是怎么回事吧。”
八岐大蛇并不松手,一双红眸似笑非笑:“吾倒是还有兴致听下去。”
我别过头:“小姐得知了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乐意牵线搭桥。那位公子最终迎娶木槿回家,小姐却在当天被一个仰慕她的男子玷污了。公子和木槿不忍小姐被逐出家门,便将小姐接来一起住。”
“听上去是个很无聊的故事。”
“……木槿后来慢慢发现,公子更加喜欢小姐。她心生难受,便决定削发为尼,终了此生。可是小姐却告诉木槿,她命不久矣,只需要覆盖上她的皮囊,公子便会和以前一样爱着她。木槿因此觉得奇怪,拒绝了小姐的提议。”
“那小姐是妖怪?”八岐大蛇似乎来了兴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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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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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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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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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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