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被称作命运。
“娑罗?”
不。我有预感这确实是一个契机,但……一定会失去什么。
“娑罗?”
可是,这些年筹备起来的所有,都是为了一次反抗。
这善见城里的书籍和知识,从未有多少贵族在乎。所以,当他将那些书卷收集,堆满屋子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永远没法停下来。
十天众……
如果没办法找到一个理由去推翻他们的统治,那么反抗是必然是暴力推翻。这代表……必然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这是必然,但可以的话,我想要这种事尽可能少发生,甚至,最好不要发生。
记录天人历史的书籍很少,甚至可以说……不存在的。只言片语的历史,是从没本书中东一句,西一句地挑出来拼凑的。我在整理这些的时候,也不由得想过,天人和鬼族的战争。
我们和鬼族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很久了,在盯着自己整理出来的片段历史,我甚至认为,天人才是入侵者。我们将鬼族在鬼域的地盘驱赶,建立善见城和村庄……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多么荒谬时,有许多证明它的证据摆在我的面前。
我们天人一族,自诩堕入鬼族,与鬼族共生……却不知……这鬼域,本就不是我们的故土。鬼族驱逐外族,却是理所当然。天人一族曾彼此理解,精神相连……忉利天毁灭,又是为何毁灭?至今的天人,是否还会重蹈覆辙?
还不够……
这里所有的书,我才读完三分之一……
可是时间已经等不及要我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娑罗?”他很关切地看着我,“你认识阿修罗?”
“……”
应该不能说认识不认识的吧?
这个在记忆里尘封了多年的名字,最终以一个无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那孩子/阿修罗,如他母亲所愿,长成了一个强大的男人。
军营中其实还有其他人,我的工作也还没有收尾。可此时,自己确实很想回避。
“您同意他加入翼之团?”我反问道。
“没错。”他似乎过于开心,那双浅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的真正的快乐,“你当时也在场,那样强大的灵神体,你也一定是第一次见。以他那强大的灵神体,将来某日,他定会成为天人一族的英雄。”
英雄……
我再次确认,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契机。
可是……那孩子/阿修罗……
“……”
“他也同意加入了翼之团,今后就和我们一起战斗了,大家都很高兴他的加入。”
那孩子/阿修罗……已经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了吗?
英雄……当初他成立翼之团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贵族们的昏庸决策,暂时无法改变,所以转而集众平民。因为没有权势而只是有一个贵族名号的他,所以也只能要到贵族们丢弃的书籍……
每次这么想的时候,我都仍然存有一丝顾虑,甚至在反复考量,他作为权力巅峰那个人选,究竟合不合适。自己也反复反省过这样一种怀疑态度,对他而言是否过于严厉……毕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更好的……?
那孩子/阿修罗吗?
能行吗?
我亲眼见过鬼族将身边的人撕碎的场景,也见过流离失所的人们,拖儿带女地逃离故土,见过混乱和绝望,也见过他的脆弱和悲伤。
我将这些所有,都埋藏在心。然而,他不行。他承受的痛苦,来自周围所有人。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但唯有痛苦是没办法习惯。
我曾一度反对他上战场,但他坚持着,所以那个时候……看见他在战场几近绝望地寻找着什么的时候,我也哀叹着自己的弱小。
弱小并没有错。
弱小并没有错。
弱小并没有错。
自己曾这样告诉他。可现在我也知道了,弱小在战场上就是原罪。运送粮草已经是弱小的人做到的极限,所以他才想要变强大,才渴望强大。
也是那个时候,我突然回想起多年前被他救下来的时候,他说到的“灵神体强大”。
可是治愈再强大,也比不过能将鬼族瞬间一分为二的强大。
后来我被找到我的人强行带离了那里,所以焦急地等着他的消息,也想了许多以后的事情。
“娑罗,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他说。
看来我们都意识到了,这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契机。
哪个契机没有风险呢?所以我最终问出了那个问题:“那么,接下来,您要如何做?”
“我会向十天众证明阿修罗的实力。”他颇有迫不及待。
“怎么证明?”
“驱逐鬼族。”
“……”
“怎么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要是十天众不认可阿修罗怎么办?”
太美好的幻想,只会换来惨痛的教训。可以,但没必要。
他……
还没有完全成长。
所以在听到我这个问题时,那欣喜也慢慢地冷却下来。
“他们会认可的。”
良久。
“……唉。”我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总是叹气会变老的。”并没有再往深处想,他风趣地说道。
“那您就不应该来问我的意见。都是为了天人一族的未来,您做的若是对天人一族有利,我当然不会阻拦。我只是希望您能考虑到这个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民众集聚,听号于阿修罗和帝释天,再和善见城的天域军对抗,来一场自相残杀的战争。鬼族趁虚而入,直接获利。
天人一族灭绝,销声匿迹。
……太悲惨了。娑罗,你应该把这种故事讲给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子们听。
“那可不行。怎么说,娑罗你也是我的友人,询问一下意见合情合理。”
……友人?
我还在回味“友人”究竟是指什么方面的时候,我们停留在原地,还未撤离的村庄孩子们都围了上来。
因为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好几日,孩子们有什么病痛也都被我治愈好了,加上大多数孩子都失去了亲人,难免对我这个大姐……
“娑罗老婆婆!”
“看吧,我说过,总叹气是会变老的。”他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啊……是娑罗大姐姐……”
待我转过身来,那些三三两两的孩子们立刻有些失望地改口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我非常没有骨气地软下了声音。
“我们是想让你去帮那边的大哥哥治疗一下。”有个女孩指了指他们身后的某处。
“那位大哥哥可勇敢了!三两下就把抓走我们的鬼族赶跑了!”
“对啊对啊,可厉害了!”
“虽然他很厉害,但还是受伤了。”
“我们身上的伤都好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好好好,我会去看。那你们也要先去按我的要求清洗自己的伤口,找草药来敷上。”
一贯这么嘱托着,也不知道有几个会听进去……
孩子们都应下了,然后推了我几步。
有些不放心,回头看到他——称呼我为友人的帝释天,在温和地冲着我笑了笑时,我只好颇为无奈地走向刚刚小女孩指的地方。
那里确实坐着一个人,但……我……
“好久不见。”对方听到了我的脚步,转过了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对我说。
怎么开口呢?说那个时候能救下你的母亲,却没有救吗?
这么多年没有见面,我们之间应该早就陌生了才对。
“好久不见,阿修罗。”逃避不是办法,所以我如此回应。
“我还以为你死了。”
听不出他是怀有什么心情,我只是走上前,将灵神体展开,替他治愈伤口。
“我被帝释天救了。”
苦涩的记忆混杂着安宁的和平一并涌上。
“是吗?”
“所以我才待在他身边的。”
“不错的眼光。”言简意赅地称赞着,阿修罗又看了一眼我,“老实说,不仔细看你这张脸,我还真的认不出来是你。”
“……所以说,是你让那些孩子叫我老婆婆的吗?”
“我是听了他们说你的名字才怀疑是你。”阿修罗一本正经,“你那个背影,怎么看都不像是……”
他顿了一下,考虑着要不要说下去。
“不像是?”
“咳……不说这个了,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颇有小心翼翼的感觉在里面,好像是小时候我空手揍哭欺负他的小孩带给他的阴影?
“我怎么知道?”不满意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头发花白容易被认成老人也就算了,身高也在我不知道的一年里停止了。”
“哈哈哈哈哈!”阿修罗大笑起来。
正当我不明所以的时候,头顶被人用手疯狂地揉着。
“现在也该轮到我了吧!”
不会吧……这家伙居然还记着多年前我觉得他可爱,而时常揉他的脸的仇吗?!
总之,我们之间有的一点小芥蒂,被阿修罗丝毫不介意地忽略了。
再后来……是翼之团前所未有的大胜利。阿修罗和他非常配合。虽然两者都有缺陷,但却刚好能互补。有时候我经常想,要是有一个人同时有这两个人的长处就好了。
中途也有出现意见不和的情况,这个时候,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沉默,最后看向我。
我本来以为,至少劝说阿修罗会更加容易,反倒是帝释天先和我无奈对视。当然了,所有的谋略都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我也只是推动着这些进行着。
行军是需要忍耐痛苦的事情。自己从善见城那里带来的书本,早就研究得差不多了。停滞几日的时光,回到黄昏时,有时能见到不远处帝释天在静静地听着阿修罗说些什么。
也许是我的目光稍微有些在意,阿修罗在意不到,但他总能注意到,然后对我露出那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
最近好像很少听到他说那些颇为幼稚的话了……这就是成长吗?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大家的士气也被鼓舞着,直到有一天,阿修罗因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被抓去深渊,情急之下,帝释天也跟着去了深渊。
深渊……
那天我只是站在深渊的边上,就能够感受到里面的黑暗。有金翅乌时而从里面飞出,就是没有两个人的消息。
“娑罗大人……”已经有人开始等得绝望了,“阿修罗大人和帝释天大人……”
整个夜晚过去了,除了帝释天带走的那部分人,我们所有人都在上面等待。
“你已经巡逻了一个晚上了,去睡觉吧。”我如此说道。
“可是……”对方显然极度焦虑和疲惫。
“没关系的,我在这里。”
“娑罗大人……”
“我可是能救死扶伤,他们不会有事的。”
“对啊……我都快忘记了……谢谢娑罗大人……在下告退。”
“好好休息。”
安慰的话……不仅是说给其他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复活什么的……也看情况。如果灵神体被毁,那是没有办法的。自己已经把这个结果想了很多遍,但没办法说服自己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又过了一天,大家从绝望变得焦躁起来。
第三天……
粮草有些紧缺了。如果他们再不回来,我们只能先回去了。假如他们活不下来,我也不会再想什么,救民于水深火热的天真中了吧。
“大家收拾收拾,回去吧。”我对已经接近极限的大家说。
我本以为他们会高兴地收拾东西离开,但第一天问我的那个人问道:“那您呢?”
“不用担心,我会继续在这里等。”
“那我们也会继续等。”有几个人应声回答。
……这才是让我觉得,待在他身边是有意义的事情。但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让他们白白浪费在这上面。
“回去吧。”我说,“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你们。你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
“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在。三天以后,如果没有看到他们,我会回来的。”
这才是让他们放心的办法。我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无比可靠的存在。这才是他这么多年带着我,混迹战场的真正用意。
在留给我足够多食物后,大家最终零零落落地回去了。
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我如此地坚信着,一直等到第二天。期间躲过了许多鬼族的侦查,疲惫也随之而来。
终是第三天的黄昏,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点光亮,我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
回去安排那些失去了前行光亮的人们,并且心怀期待地等着另一个人的出现。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最坏结果的安排。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
跟随他去到战场,看过无数生死,或突然,或有预感,或悲痛,或心满意足。可现在却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再见了,阿修罗。”我顿了一下,“再见了,帝释天……”
说完我向那永无安宁的深渊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眼泪开始不停地掉下来——
“我可是都听见了……”
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把我的眼泪逼回去。我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扶持着,艰难地,摇摇摆摆地爬上来。
“……不来帮帮忙吗?”他狼狈地看向我。
抽了口气,我快步向前走去。阿修罗已经昏迷过去了,只是看了一眼,我就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灵神体已经破碎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下了……
……
……
……
没用。
自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我起身,先去为他治愈伤口。
“阿修罗怎么样了?”
“表面上所有的伤我都能治愈,唯有灵神体破碎……”
摇了摇头,我和他也沉默下来了。不过没有一会,他站了起来。
“用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先回去吧。”
而后的很多天,阿修罗依然昏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我将阿修罗身上的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他喊住了我。
“娑罗。灵神体受损……真的没办法吗?”他的眼神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
“您之前就问了我这个问题,我现在的回答,依然是,我办不到。”
“那么……”他压低了声音,看向了床上躺着的阿修罗,“将我一部分灵神体放入,去填补他缺失的那些……”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那就是行得通?”
“……”
“娑罗?”
我没有回答,只是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房间。
我想,是时候回去善见城,把剩下的书籍读完了。
正是这天晚上,阿修罗的醒来,让众人再次看到了希望。
阿修罗去到大家身边——
已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我看到他也松了一口气,于是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看到他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放松下来。
“我没想到您与阿修罗如此合拍。”
他笑了笑,低头看我:“我也没想到你和他小时候竟然认识。”
我知道他在打趣那些我被他救之前的事情,所以也笑了笑。
“那么,您和他……有什么地方不同吗?”
“不同?”
“……比如,如何看待十天众。”
确实,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每次都是这么一针见血。”他说,“对于这一点,我们确实有不同的观点。可以说,阿修罗和你之前的想法一样。他认为,十天众不除,即便是到了忉利天,也无济于事。”
“那么您怎么看呢?”
“就现阶段而言,那是无论如何都能利用的力量。”他似乎读懂了我的担心,“难道你认为我和他,会在这一点上各执一词?然后决裂?”
“大多数志同道合的友人,都是如此。”
“……不会的。”
“那请容许我向您说明最坏的结果。”
“不会的,娑罗。”他的声音带着坚定,“即便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会以天人一族为主。”
我不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的。他现在关心的所有都是阿修罗,不是天人。和最初的想法,出现了偏差。
深知自己阻拦是没有用,所以我才没有把自己要离开的话说出口。
「帝释天大人亲启:
请原谅我向您不辞而别。我知道现在向您说什么,您大概都听不进去。可是,请您记住,阿修罗是英雄,但不是您一个人的英雄,他更是天人一族的英雄。即便您与他是挚友,是无比亲密的伙伴,我也想要您认清楚这一点。
想要成就一个人成为天人一族的英雄,那他必然是为天人一族牺牲,而非为了成就他而牺牲。他并非我们最终的目的,那些让那些受苦受难的天人安稳下来,这才是我们最初的想法。
话已至此,若是有冒犯您之处,我也只能等待您归来后给我惩罚。接下来的行军,还请您宽限我回去将未读的书籍读完。
娑罗留」
我并不清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甚至留下这封信时,甚至怀疑自己的话,对他而言是否还有作用。
正是因为太在意对方,认为对方所想,必定和自己所想一样,认为“他一定会理解我”时,但发现对方的意见和自己不一样时,必然会产生——
“原来那个人,没有这么理解我。”
然后两人决裂。
……可是。
废除不平等的等级制度,让所有的天人都能平等地存在,然后带领天人回到忉利天,结束他们的痛苦才是最终的目的。
……出现了偏差。
他们最后一定会去善见城。翼之团的兵力在不断减少,没有十天众,没有天域军……翼之团终究只是孤狼。
更何况,他说过,十天众要好好利用……
出现了偏差。所以回到那间堆满书籍的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看起来。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整理出了……
那些未曾被人知晓的最终起源。
「上古时代,至少在仞利天诞生之前,仞利天神在神魔之战中,杀死了魔龙弗栗多,后又创造了仞利天。
混沌被光明分开,于是仞利天诞生了。最初的仞利天上,原住民和忉利天神共生。仞利天神诞生之时,□□与精神便是混合在一起。
仞利天神是所有矛盾的集合,是黑暗也是光明,是破坏也是创造。
明明这样就很好了,但是忉利天神深感孤独了,所以分割出自己的精神,创造了新的生命——天人。
天人们从中分离后,便纷争不断。仞利天神不解,毕竟天人与他合为一体之时,彼此理解。
仞利天神为天人不断纷争的事实流泪,以泪和血化作精神之海,又以心灵共感之力联通了所有天人的情感,精神之海与心灵共感让仞利天成为了乐土。
然而,乐土也并非完全的乐土……乐土上出现的魔物灵魂不灭,唯有仞利天神能将魔物净化。
十天众与魔物勾结,将更多强大的魔物引入,直到魔龙弗栗多再次出现,仞利天神再次击杀弗栗多,并净化了它。
然而,净化并非真正的净化。所有的恶都无法无缘无故消失,那些看似消失了的恶,由仞利天神来承受。
累积到极限的恶,爆发于忉利天神身上。原来慈悲的忉利天神化身为破坏神,其恶念通过心灵共感污染了整个忉利天,使其变为地狱。
天人为此逃亡于异界。
化身为破坏神的忉利天神大肆屠戮,间歇恢复心智之时,选择自我了断。在那之前,忉利天神挖出了自己的心魂,并将已经他与魔龙弗栗多融合的心魂再次分开。一片为白色,拥有净化的力量,会化为心灵之子,一片为黑色,拥有毁灭的力量,会化为黑暗之子。
仞利天神最后的希望便是心灵之子能够战胜黑暗之子,后用尽剩下的全部力量再次净化了仞利天。
天人最终到了鬼域深处,建立了善见城。」①
没错……这就是全部……如此相似又对立的两个人……不会有错……
更何况,他,帝释天……是神谕之子。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
手上的纸张在颤抖。我知道这不仅仅是得知了最初真相的激动和兴奋,还有希望完全落空的想法。
忉利天神……
巨大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天人无论怎么做,都要自相残杀吗?那如今,对抗鬼族的意义又在哪里?最终的结果……早在忉利天神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我能做什么呢?
不……
还没到说,这就是命运的时候。还不到……我必须去做点什么……
等等。从那以后,过去了多久?没有人来找我,也没有什么消息……
我匆匆忙忙冲出屋子,将纸张叠起放好。
“娑罗。”
我跑出屋子,城内早已乱成一片。
血迹从某处显现。
一种冷意漫上了我的周身。
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如此多的伤亡……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
无法治愈。
来不及想太多,顺着血迹,我一路跟到了自己从未登上的神殿门口。
远处有两个身影——
稍微松了一口气,但——
不对劲。
我快步走上前,在他们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下来了。
他那张……我认为……
乃是世间最慈悲的脸上……
我认为,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亲手杀了阿修罗。
他该是善良的。
该是慈悲的。
该是为着天人一族而寻找英雄的。
“有什么事吗?”他低着头问我,阿修罗就倒在他怀里,灵神体所在的地方,早已血淋淋。
耳边在嗡嗡作响,曾经至少心怀希望的心,坠入无比黑暗的绝望当中。即便是有人现在将我杀死,我也不会反抗。
“……警示您不要忘记最初的目的确实是我,但是……”
“这不是因为你,娑罗。”他说。
“……您亲手杀了一个毕生的挚友……”我的气息非常不平稳。
阿修罗身上的伤口可怖,从一开始接触阿修罗,他就在不停地受伤……
“如你所见。”
为什么不反驳我……哪怕是说……
“十天众让您这么做的吗?”
“不,我自愿的。”他这才将将目光看向我。
“……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您究竟怎么了?”
“我怕打扰你,所以自己做了决定。这么多天,你查到了什么?”
有什么在改变。
面对我的沉默,他并不意外:“接下来我要带着军队去肃清边境,你跟着一起吗?”
“……阿修罗呢?”
“边境不去也无妨。至于阿修罗,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忘记最初的目的,你还在担心什么?”他收回目光,站起身,将阿修罗推开,转身后才偏过头看我,“回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
他不再看我,回避了最关键的问题,大步走向了神殿里面。阿修罗还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治愈也也是无济于事……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则开始为受伤的人们治疗。
我找不到自己的答案。我治疗好了的那些人告诉我,天人和鬼族的混血之子阿修罗,天人的叛徒,带着人一路杀到了神殿面前。
“天人的叛徒?”
我惊讶于他们的说法。因为,我也不知道阿修罗的身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个时候,阿修罗的母亲被我问到……那孩子的父亲呢……
……所以会那么悲伤吗?所以阿修罗……才……那么强大吗?
可是,这样的身世,我也未曾知晓……究竟是谁扩散出这样的传言?
帝释天……他那样异常的举动……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如果阿修罗真是天人和鬼族的混血孩子,那帝释天无疑是最清楚的了……那孩子/阿修罗,单纯地认为,是知晓他所有的帝释天传播出来的吗?
各种纷杂的想法涌上来,头再次开始疼痛。忍着疼痛将众人治愈好,回到书屋时,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闭上眼,宛如星河摇曳,耳边又出现了多年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娑罗。”
声音温柔到令我想哭。
一定是那位忉利天神吧。
再次睁开眼,却什么都没有。那是他给我的使命……但我没想到,最终的真相是这样。
我早就猜到的自己的身份。
寄托在身体里,那独属于忉利天神对往日的思念。所以自己才能轻而易举地,读懂那些文字,才能和他们相遇,才能找到最终的真相,才有治愈他人的灵神体。
可是……事到如今,根本不用我再去引导了……他们已经按照那位天神的要求……做到了……
然而自己却觉得,痛苦不堪。
一定有什么能改变……
思绪陷入平静,周围也寂静无声。
“阿紫,你还好吗?”
朦胧中有人说话,缓慢睁开眼,我这才看清楚坐在我身边的是一身木偶商人打扮的小缘。
“小缘?”
“嘿嘿,我偷偷跑进来看你了。有没有更好?”她在放在一旁的木箱中翻找起来,放了一个鬼童丸的小木偶在我枕边,“你都快睡了两个多月了,我的鬼童丸之乱你都没看到。就把这个送给你当作纪念好了。”
“对不起。”
“本身不会放在心上的!不过你这个状态实在太奇怪了,要不我去给你找点偏方吧?”
“……不用了,好意心领。”
“好吧。不过我来这里,也顺便告诉你一件大事。”
我不由得坐起来,想到那个时候她最后哭得不省神事,见她没有什么尴尬神色,这才问:“什么大事?”
“京都要举行百鬼夜行了。”她眸子闪闪发光,随后又看向我,“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你好好养病啊。身体好了才能出去玩,你都好久没有出门了。”
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以此掩饰过去:“向你打听一下,云外镜还在晴明手中吧?”
“你是说那个神器?”小缘认真地想了想,“其实这次百鬼夜行,也是为此准备的。”
“?”
“所谓百鬼夜行,就是百鬼齐聚,鬼王汇合。如此重大之事,假如没有晴明和其他京都阴阳师在场,又怎么说得过去呢?”小缘叹了口气,“本来以你的关系,进入鬼王之宴轻轻松松。可是你现在还只是个普通人类。”xiumb.com
“是是是。所以小缘你会带消息过来吧?”
“当然了。”她叉了会腰,“虽说你现在是普通人类,但……所谓命运,是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每一个人和每一只妖的。”
“……”
“也不用担心这么多啦。好好休息,我走了。”
小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我也再次躺下了。
百鬼夜行……鬼王之宴么?说起我这个病……
每次清醒都不过一小会就开始头晕目眩,只得躺着休息。
就像现在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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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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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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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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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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