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一过,楚执重新投入了高三的复习生活。
虽然奥数主要考数学能力,但题目里有时会涉及其他科目的知识,楚执补一下其他科目也能够兜个底。
楚执回来才发现,他才离开了不到三个星期,这世间的光景就跟以往不同了,一个个都像拼了命一样。
一场测试下来,他就发现和别人差了一大截。他还是那个英语七八十分的他,别人却已经是一百四往上数了。
江从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楚执上课有点犯困,好不容易熬到课间,柔姐一走,他就骨头一软,瘫了下去,趴在了桌子上,脸埋进了手臂里。
过了一会,他掀起眼皮,歪着头看着江从,想找江从聊会天,却看见仍八风不动地写着卷子,丝毫没有要看他一眼的意思。
楚执:“……”
要不是江从还会眨眼,楚执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刷题机器了。
江从好像不知疲倦,卷子写完一张接着一张,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江从在五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并没有这么拼命,下课也会跟他们聊几句。
再往前,他和江从还互相抄过作业呢……
江从没看他,抬起手盖上了楚执死撑着的眼皮,低声说:“困就睡会,上课了我叫你。”
楚执从善如流地闭上了眼,江从也拿开了手。
但楚执脑子里最后一丝意识还在转。
江从能够拿那么多次第一,江从能够保持在前十,不可否认有天分的存在,但不能忽视他争分夺秒的努力……或许,这就是他错过的那些年里,江从原本的模样。
这样全神贯注拼尽全力的江从……他第一次注意到。
楚执人已经昏昏沉沉了,意识在游离,嘴里却还嘟囔着什么:“你也可以的。我也信你……”
楚执说得太小声太含糊,像是在说梦话,江从没听清,下意识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楚执的面部肌肉已经放松下来,脸深深陷在环起的手臂里,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整个人平静又温和,没有回答江从的问话。
江从看出他已经睡过去了,便不在追问,由着他去了。江从闭了会眼,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连续写了五张卷子,眼睛有些干涩发痒。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还不够。
还不够。
不够他妈的期望。
不够……去到a大。
a大和b大都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每年一中理科会有十个左右的人能够上a大和b大,最辉煌的时候达到了二十一个。不过,一中最辉煌的时刻留在了过去。
去年一中的成绩很惨,考上a大和b大的只有七个,其中一个是踩线上的b大,因为不想被调剂,所以后来去了c大。名校之间的较量,很大程度受排名前几的同学影响。这事关乎名牌老校的颜面,所以今年一中非常重视这一届毕业生的学习。
上官函说过,高三是个易感期,感是感冒的感。
当时他们都不以为意,等真的上了高三,他们才真正亲身体会了上官函说的话。
刚开学不久,全年级就有很多人病倒了,每天跑医务室的人占全校的绝大部分,去办公室请假的人超过了问问题的人。
火箭班也不可避免地病倒了很多人。
第一次月考结束当晚就病了一个,这位同学跳过了感冒的步骤,直接发烧了。
第二天也陆陆续续有同学说嗓子疼、头晕或者是咳嗽。
楚执从集训回来也有些感冒的迹象,不过楚执在江从的监督,每天早睡、喝水,又吃了两次药,感冒还没完全起势便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幸好楚执感冒好得快,江从没有被传染。
……
联赛的成绩出来了。
楚执不负众望,拿了省一等奖,还被选进了省队。
一中数学联赛中拿省二省三挺多,拿省一的就有两个人,但楚执唯一一个进了省队的。
长风中学发挥了平常水平,有十个人进了省队,里面就有蒲封鸣。
楚执进入省队,意味着接下来要参加更为严苛的集训。
也意味着他和江从又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只是他们都没想过会这么快。
成绩公示两周后,楚执就坐上了前往省城的高铁。
省队集训在g大附中举行,为期30天,集训结束后将代表本省参加在上海举行的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角逐出一等奖、二等奖和三等奖。
楚执那边忙着竞赛,江从这边忙着接踵而至的考试。
尽管下一周就是校庆,但是这一周的考试还是照常不误。
这次的考试比平常月考重要些,是煜城联考,煜城所有中学都会参加。
联考结束之后还有十校联考、全国联考……总而言之,高三最不缺的就是作业和大型考试。
要在大密度的考试中把握复习进度是一门艺术,江从需要支出更多时间。
楚执走后,江从的世界就只剩一件事——就是学习。
富贵听说楚神去了省城,担心从哥会不会一个人在宿舍无聊或者害怕,便叫上孙敬和曾霖,专门爬了好几层楼,抱着厚厚一叠作业,以一起学习的名义去陪他,谁料他们差点被学霸的光芒闪瞎眼。
江从晚上吃完饭开始刷题,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知写了多少张试卷,终于停了笔,正当几人打算说几句话活跃一下气氛时,却看见江从拿着书本走出了宿舍。
三人不明所以,好奇地跟了出去,只见江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然后停住了脚步。
走廊尽头的楼梯比较偏僻,离宿舍区的入口远,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大多数人都是走另一头的楼梯。学校在走廊两端建了楼梯,是为了发生紧急事件时方便逃散。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见江从翻开了书,嘴唇开始微微动了起来。
江从竟然靠着顶上投射下来的白光开始背书!!!
跟出来的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跟不上学霸的脑回路。
江从像是陷在了夜色里,只剩柔弱的灯光裹着他。
他面上没什么情绪,眼睛也只盯着手里的书。
仿佛这世界与他无关……
包括显得无比多余的三人……
……
校庆到了。
校庆当天他们不用上课,是高三里为数不多的放松的机会。但这是这两周的一天假换来的。也就是说,本来这周日该放的假取消了。校庆这天白天有校庆活动,晚上是校庆文艺汇演。
虽然火箭班的人盼着校庆盼了很久,平时嘴上也说着“也就校庆可以放松一下了”,但真到了校庆这天,部分人还在刷题,怕自己少学了一天浪费了一天。班级活动的时候,有人还在写题,被其他人看到了,纷纷起哄说要拿走他的试卷。
这其中就有江从。
上次联考江从考了第三,缓过了一开始两个月复习的坎坷,江从现在已经成为班上领先的稳步前进的前几名。
涂飘飘对江从的成绩很满意,也表示对江从一直很有信心,并且毫不掩饰地对江从说:“你拼一把,拿个市状元回来。”
考上a大b大的一中年年都有,但是一中已经连续五年失去了市状元这个名誉。
每一年学校领导都为这件事发愁。
可是市状元哪有那么好拿?
江从完全不敢打包票,只能说点点头,官方又客气地说“我会努力的”。
涂飘飘拍拍他说:“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江从突然想到了楚执。
那天楚执说的那句他没有听清的话。
当时他只听见了几个模糊的音节,后来他自己琢磨了一下,也琢磨出了大致意思。
……
文艺汇演在艺术广场举办,演员很卖力,表演很出色,但江从看得有些兴味索然。
“……不过要是和你一起,看什么都无所谓了。”
江从突然想起了楚执说的那句话。
无论音乐声多么热闹,无论人群多么躁动。
那个“你”不在,所以一切好像显得有些单调枯燥。
江从看了一会,起身,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决定回去写作业。
江从走近教室,发现教室的灯是亮着的,证明教室里有人。
不过火箭班的教室空着才奇怪。
江从走了过去。
教室里有两个男生坐在桌子上,一个右腿横跨搭在左腿的大腿上,另一个嘴里咬着奶茶的吸管。他们背对着门口,面对着窗口,望向艺术广场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m.χIùmЬ.CǒM
“王简的成绩我觉得也就那样,我听说了,他去年这个时候他才二十三名,要不是复读,他肯定拿不了第一。我觉得他维持不了多久他第一的位置了。”翘着腿的男生说。
“我也觉得。”拿着奶茶的男生说:“梁承荫现在第二,江从第三,我觉得他们两个都有可能反超。”
男生吸了一口奶茶又说:“要是他们随便哪个有楚执的数理化成绩,绝对可以秒杀。”
江从原本并不注意他们在说什么,猝不及防听见“楚执”二字,下意识朝两个男生看了一眼。
翘着腿的那个他认识,叫傅航,从五班考进火箭班的。当初江从从火箭班掉到五班,有一个人同时从五班到了火箭班,那个人就是傅航。
他听见傅航说:“我跟楚执之前是同学,比你们都了解他,也跟他接触得比你们多,实话说,他真的不怎么样。”
傅航等了一会,见旁边的人没反应,转头问:“怎么?”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附和他,“我觉得楚神还是很牛掰的。”
傅航嗤笑一声:“牛掰?要不是他从小学奥数,他根本没有现在这个成绩。不过,就算他奥数是不错,他上次不还是输给了那个神童了么?”
“如果不是数理化给他撑着,以他的语文和英语能进火箭班吗?”
“老师领导也就看重他竞赛的能力,不然,把他放在高考里,他能考得过我们班哪个人?”
“看着吧,反正我觉得他这次国赛悬,应该过不了……”
傅航说着说着,忽然被人猛地一拽衣领,整个人从桌子上翻了下来,“哐当”一声撞得旁边的桌子椅子七扭八歪。旁边的男生也被惊到了,咬着的吸管猛地戳到了上齿龈,一阵痛。
“怎么?你很牛?”
傅航狼狈地抬起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江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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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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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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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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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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