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红旗的电话一直在震,楚执直接挂掉睡过去了。Χiυmъ.cοΜ
凌晨一点五十分,他和江从穿戴整齐,裹着羽绒服和围巾,站在宿舍门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在四五度的春夜里爬上天台看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流星雨啊?
不过起都起来了,他们也不好鸽了红旗。
两人缩在羽绒服里,把拉链拉到顶,密密实实掩住了下巴。江从给楚执兜上羽绒服的帽子,两人蹑手蹑脚地从一侧楼梯上去。
一中历史悠久,宿舍因此也很老旧了。天台的铁门早就生了锈,拉动起来“嘎吱”作响。江从没有上过宿舍的天台,他听说天台的门锁早就坏了,门是锁不上的,老头用一根铁索从门扣上了穿过去,然后把铁索剩下部分和旁边死死钉在墙上的铁钉拴在了一起,以此来扣住天台的门。
不过这看起来成效微小。
江从和楚执到天台的时候发现铁索已经被人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解开了。
两人轻轻把掩着的门推开,寒风顿时扑面而来,直接把楚执的帽子刮掉了,又把他的头发搅得凌乱,江从手疾眼快按住了帽沿,却仍被冷风吹得下意识低下了头眯住了眼睛。
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他们走进了天台,浓厚的夜色把四周裹挟,一片漆黑中,他们看见好几处地方亮着手机屏幕的荧光,借着光他们能看到好几堆人影。
原来智障并不仅此一家。
江从一眼就看见了红旗和曾霖,他们两个正抱着双臂颤巍巍地缩在一面墙后面。
江从和楚执朝他们走了过去,他们也看见了江从和楚执,哆嗦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楚执问:“富贵呢?”他说话间吐出的白气立刻被风吹散了。
曾霖冷得声音都在发抖:“他起不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红旗看到江从,有些惊奇:“从哥怎么也来了?”
“陪着当一回智障。”江从说。
楚执:“……”
宿舍的天台并不大,也很空旷,四周的景色一览无余。除了他们四个,天台上还有稀稀疏疏好些人,应该都是来看流星雨的。
他们四人缩在角落里,挤在一起,以求暖和一点,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曾霖每隔几秒就抬头看一眼天空,夜色清朗,天空泛着暗蓝色的荧光,衬得月色越发皎洁,星光越发璀璨,像是一面镶满碎钻石的宝镜。
但是没看到任何流星的影子。
好不容易看见有个闪着红光的白点飞过……但那是飞机而已。
红旗问:“你们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流星都没有,许什么愿。”楚执背着风站着,防止风把帽子吹落。
“就是要现在想好待会才来得及呀!”曾霖努力想说大声点,但是没用,太冷了,他觉得大风把他的声音都吹散了。“执哥你快想!”
楚执敷衍地“嗯”了一声,又随口说了一句:“……流星不会不来了吧?”
天台上不断有人上来也不断有人耐不住等待和寒冷又立刻下去了。
天台上应该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新闻报道上说了,今晚天气好的话,中国百分之七十的地方都是能看到流星的。
四人沉默了一会,都冷得不想说话。但是他们又很无聊,只能干瞪眼。
红旗叹了口气,突然说:“唉,其实我没什么大愿望,我就希望高考能考好一点。”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哎算了,不能考好一点也行,不失误就好了,考出正常水平也……还行吧。”
红旗的成绩相对高二来说有点进步了,但是进步不大,排名在两百名左右。
“我不是觉得向流星许愿一定会实现,我就是想给自己留个心理安慰……”
“谁不是呢。”曾霖也跟着叹气。
曾霖的成绩处于年级中等,偶尔偏下,他对自己的成绩抱有的希望不大,他觉得自己高考成绩估计和现在的成绩差别不大。
他喃喃道:“以前怎么没觉得高考这么近?怎么一下子就高考了……”
江从安慰他们:“没事,不留遗憾就好了。”
楚执没说话。
他不用高考,所以他一开口就显得很欠揍。
但他并不是完全不能共情。
从一个“家属”的角度来看,他能感觉到高考的心酸和压力。
其实不止是江从,他也能看到曾霖他们。
有人为“双一流”名校竞争,也有人只是为了上一所不那么昂贵不那么差劲的普通本科大学。
排名靠后的羡慕排名靠前的,经常会说:“谁谁谁成绩那么好,去哪里不都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又或者是说:“就算他考差了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那个“谁谁谁”曾是他,也是现在的江从。
有时候他听见别人这么议论江从,他很想拽着那些人的衣领恶狠狠地告诉他们,江从并不比他们任何一个人轻松。
那些站在高处的人,那些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学霸,不仅要为自己努力,身上还背着别人的期望。
说什么这是沉甸甸的幸福……
屁。
幸福本来就不应该是沉甸甸的。
“哎楚神,你走什么神?喂?”红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楚执对他微微一笑:“你不觉得这个话题我插进去不太好吗?”
妈的。
红旗不想跟他说话。
曾霖蹲在墙角,蹲得腿都麻了,已经开始打瞌睡了:“流星什么时候来啊,这都两点十七分了。好想睡觉啊……”
红旗也困了:“我也是,我觉得……”
“你们在干嘛!跑到天台上干什么!”
天台上突然传出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吼。
我靠!
老头的声音!
红旗和曾霖登时什么瞌睡都灰飞烟灭了。
江从和楚执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在一片“操”声里,天台上人影如同林间受惊的小鸟,纷纷慌乱窜逃。江从四人直奔另一个楼梯口。
老头拎着那天被解开扔在一旁的铁索,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兔崽子!”
“大半夜的干嘛呢!”
“看我不把你们送到教务处去!”
“你们别跑!”
“给我站好——”
那边的楼梯是紧急楼梯,平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此时却挤满了人,剧烈的脚步声响彻楼梯间,轰鸣一阵。
老头走路慢悠悠的,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但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隔老远都能听到。
跑着,楚执风衣的帽子又掉了,他本来不想理,江从却反手帮他扣上了。
江从语速飞快:“走廊和楼梯口有监控,大家遮一下自己的脸。”
红旗和曾霖闻言立刻低下头,用手臂挡住自己半张脸,慌慌张张往宿舍跑。
火箭班的宿舍在五楼,江从和楚执很快就到了。红旗和曾霖的宿舍在三楼,四人匆匆忙忙告别就各自跑回宿舍去了。
江从很快拿出钥匙开了锁,然后推着楚执进去,立刻把门关上了。
两人都背靠在铁门上,微微喘着气。
“靠。”楚执气笑了。
屁流星没看到。
还差点被抓了。
江从也笑了:“还是梦里的流星更好看。”
果不其然,第二天涂飘飘气急败坏地当众批评了昨晚“夜里私自撬锁上天台的某些同学”。
涂飘飘说,这件事可大可小,大是纪律问题,也是安全问题,还影响了其他同学的休息!他还扬言要把上天台的一个个都查监控找出来。
红旗和曾霖有点担心,楚执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安慰他们:“最近飘飘很忙,没空查的。而且一中宿舍的监控十几年前的了,听说有好几个都是坏的,当摆饰吓唬人用的。”
第二天网上多了许多关于流星的资讯和图片,影随光动,浪漫多彩……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们就像灰姑娘夜里出逃,但是没有南瓜马车也没有水晶鞋,十二点一过还得面对残酷的考试和生活。
……
二模到了。
二模过了。
二模成绩出了。
这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
江从这次还是年级第一,全市第三,和第一名相差五分。
跟上次没有什么差别。
江从的各科比较平均,也稳定下来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这一个多月,他的成绩到了一定高度就怎么也提不上去了。
他各科的成绩变动不大。语文保持在一百三十几,突破不了一百四。化学将近九十分,但还是没能突破九十分。
——他遇到了瓶颈。
老师一面为他的稳定欣喜,一面又对他提不上去的成绩忧愁。
卡在瓶口,谁都呼吸不畅,谁都难受。
江从没时间回家,何叔平时会给他带些水果,有时候会带汤过来给他。
江从便和楚执一起吃了。
楚执平时不怎么吃水果,但他知道水果补充维生素,合理摄入维生素有利于提高免疫力。所以他每天都洗水果,削皮,切开,然后递到江从面前。
江从觉得又感动又好笑:“你不用这样,我要是想吃我自己会吃。”
“你洗的跟我洗的一样吗。”
江从笑了一下,配合道:“不一样不一样。”于是江从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苹果。
二模结束,又到三模。
要是江从三模也拿不下市第一,他高考可能就有点悬了。
但他真的没有拿下。
他是第二,总分和上次差不多,和第一名差两分。
但差十分是差,差一分也是差,差就是差。
对于“市第一”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三模考完,楚执发现江从总是在打喷嚏。
“你是不是着凉了?”楚执担心地看着他。
江从吸了吸鼻子,把纸巾团丢进垃圾桶,“没有吧。”
说完,他又继续看书。
楚执蹙眉,有点不满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
“怎么了?”江从有些懵地看着他。
楚执把他额前的头发拨开,江从最近没有时间去剪头发,头发都长了,额前的碎发已经盖过了眉毛。
楚执也把自己的头发捋起,然后俯下身,把自己的额头贴上了江从的。
不烫,甚至有点凉。
江从看着他。
“没发烧。”楚执起身,额头离开了他。
他话音一转,“但不代表不会。还是去医务室拿点药吧?”
江从摇头,说:“我多喝点水就好了。”他把手放在楚执后脑勺,轻轻压低他的头,仰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江从从考完三模那天开始就打喷嚏和流鼻涕,已经有两三天了,也不见好转。楚执每次他去医务室他都不肯。
啧,还每次亲他一下想蒙混过关。
楚执有点气。
“函哥说了,身体最重要,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高考?”
“噗。”江从突然笑了。
“笑屁……”
“你刚刚这话……真的好像老大妈。”江从没忍住笑意。
还记得他们刚刚熟悉的时候,楚执混天混地,手被玻璃划伤了也不在意,什么时候注意过自己的身体?
这才一年,楚执竟然变成了个啰啰嗦嗦的大妈。
每当江从拿这事打趣他,楚执就撇撇嘴说:“也不看我是为了谁。”
换做以前,江从怼人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现在他却经常说:“好好好,为了我,你最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想吃药?”
“吃药会犯困,还是白开水比较廉价无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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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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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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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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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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