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摇下车窗一脸紧张看他,后排的两名安保也一脸戒备。
“兄弟有空吗?麻烦送我们一趟,你看这天也挺冷的,冻着姜小姐可不好了。”萧弃笑眯眯地说。
司机回头看后面的安保,安保当即点头说好,其中一人坐到前排,给两人留了后排位置。
汽车一路疾驰往城郊而去。
抵达目的地,网红农家乐已不复那日所见的浪漫模样,星空不见踪迹,黑漆漆的乡间小屋在远处城市的光影里勾画出可怖的形状,偶有几点灯影点缀其间,影影幢幢如同凶兽的眼目。
“你怎么知道这个点会有人?”下车之后,姜皖紧挨着萧弃走,那日的遭遇还记忆犹新,她下意识挽住萧弃的手臂,“不是说都停业整顿了吗?”
萧弃垂眸看她裸在外边的手,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停业了工人的工资也会照发,老板才不会那么好心养闲人。”
姜皖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两名安保落后几步跟在后面,一脸警惕。
步行到原前台所在小屋,这里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几名男性工作人员正躬身在夜灯下收拾火场留下的杂物。
见有人来了,一名老者起身向他们遥遥喊道:“不好意思,今晚没营业!”
萧弃走到老者身边,低声说:“大叔,我们不吃饭,找人的。”
“你们找谁?”老人一脸狐疑打量二人。
“请问前台在吗?”
“你们找小麦什么事?”
“前几天吃饭掉了点东西,她给我们打过电话,让我们有空来取。”
姜皖抬眸,看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那样的话,在不在就两说了,你看这里,都烧没了。”老者指了指周围的环境,白色劳保手套早就成了黑色。
“没事,我们就问问,实在没有就算了。”萧弃说。
“小麦!有人找!”老者喊了几声,后院一个女声才应了,“她应该在大包间里清账,你们自己过去嘛。”
“麻烦您了。”
大包间很好找,他们找到的第一间亮灯的就是。屋内开着空调,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浓妆女人正对着一桌子票据,边按计算器边整理。
见有人来了,她在纸上记了一笔,警惕地把手里的本子合上。
“你们找我什么事?”她眉头拧着,一脸被打扰的不满。
“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姜皖松开萧弃的手,向前走了两步,手机里翻出叶筠的照片给她看,“11月25日,她来你店里消费,你又印象吗?”
小麦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没印象,不记得,也不认识!之前都说几遍过了,怎么就没完没了?”
“麻烦你再看看。”
“再看十遍也一样,我还有事,你们走吧!”
姜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见她这样便冷着脸收起手机想走,萧弃往前一步扶着她的肩膀,拿过她的手机。
“麦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不是警察,是这人的家属。她11月27日那天出了车祸,肇事司机到现在也没找到。她唯一的女儿常年在外打工,这一回来母亲莫名其妙没有,为了找凶手工作也没了。我们今天过来,就想问问25号那天,她跟谁一起来的,看那人知不知道当天的情况。”
萧弃说的是南城土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说了一遍,那个小麦听完之后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
“我是真的不记得,每天客人那么多,我哪……”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照片,凝眉想了想,两条纹眉像毛毛虫一样靠近,“你这一说我好像又有点印象……”
萧弃和姜皖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喜色,没有说话静静等她。
“到我们这边来吃饭的人基本都是一群人,她当时应该是两个人,我们都特别不好安排桌子,但他们来得早,就给安排了一个小包间……”
“和她一起来的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萧弃问。
她摇摇头,“没印象,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不过,他身手挺不错。”
“这怎么看得出来?”萧弃问。
“那天不是位置紧俏吗,他们来占了最后一个包间,后面又来了一波客人,没有预约想占包间,我就让他们自己商量,结果后面那波客人语气有点冲,就跟那人起了冲突,两人差点打了起来。”
“差点打了起来?”
“对,那个,就这女客的男伴,一下子就把人控制住了,趴地上嗷嗷叫,我们老板出面才把两人劝住。”
“他们是因为座位发生的冲突?”
“不像,一般的客人肯定都会好好说啊,实在不行我们都能想办法协调,我觉得应该是私人恩怨。”她想了一会儿,又说,“那女的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后面来的那个客人语气特别冲,所以她的男伴才出手的。”
“后面来的那个客人,你认识吗?”
她摇头,“真不认识,只听老板叫他什么总,老板应该认识。对了,我刚才翻菜单时好像看到那天的单子,他说要□□,可是我们的□□正好用完了,就在菜单上留了他的电话,说□□回来了跟他联系。”
她说着又去桌上那一堆票据里面找,不一会儿还真找到了。
“这写的什么字?认不出啊。”她看着菜单自言自语,看完想给萧弃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把菜单收了回去,“这个属于客人的隐私,我不能透露,这也和你们问的没多大关系。”
姜皖悬着的心又落了下去,眼巴巴看着萧弃。
“对,不能让你难做。”萧弃朝姜皖递了个颜色,姜皖完全没能领会,一脸疑惑看他。
萧弃只好跟小麦道别,“那我……”
“你是小七?”那个小麦忽然问。
小七是他的小名,萧弃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麦姐也是水泥厂的?”
“对啊!我就说看你挺眼熟的,原来真是你!小屁孩儿长这么大了都,之前我就住你家对面那栋……”
可能是顾忌到他有女伴在,她没再往下说,只看了看姜皖,又问他:“你刚问的人,是你的……”
“对。”萧弃知道她的意思,她没说破,他也没答破,倒是姜皖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
萧弃低头沉默片刻,“遇到这种人也是挺郁闷的,我们又没关系,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幸好遇到麦姐。”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问她当年在子弟校的情况,以及家中长辈的情况。
两人都是破产企业的家属,初中以前都读的是企业的子弟校,说起来话题就多着去了。
姜皖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自己像是局外人在听天书,偶尔配合着笑一笑已经算是最大程度地参与了。
末了,萧弃和她交换了微信,说:“我在小吃街开了间酒吧,麦姐空了和朋友一起来玩啊。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慢慢忙。”
萧弃说着,拥着姜皖就要往外走,小麦忙拦住他们,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把包间的门关上,悄声道:“既然我们都是水泥厂的,我就不瞒你们了,这个电话你们记一下,出了这道门我可不认。”
说完,她又看了眼姜皖,叹了口气:“当时这个人应该是喝了些酒过来的,看到你妈特别生气,上来就说了很多怪话,我们都居中协调了很久,后来她的男伴看不过去,才动手打人,这些人啊,一看就特别不好惹,你们也别去鸡蛋碰石头。”
姜皖淡淡说“谢谢”,她寡言少语的样子在小麦看来倒是孤苦无依让人怜爱,恻隐之心更盛。
他们拿了电话,跟小麦统一了找她的口径,才乘车离开。
这一夜收获颇丰,虽然没能听到更多关于叶筠男伴的信息,但对叶筠的生活却有了更丰富的认识。
要在以前,姜皖根本不会相信,叶筠居然还会和人起冲突,甚至到要打架的程度。在她心目中,叶筠一直是冷静的、无所谓的,对教书育人以外的任何事都没什么兴趣,遑论和人争吵。
如果叶筠的生活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一面,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前对凶手的判断方向是不是也有可能错误?说不定她还有仇家,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无论如何,那个隐藏在深处的男伴,都是他们必须要找到的人。只有找到她,叶筠生活的全貌才有机会完全展现在他们面前。
晚上,两人洗了澡回到主卧,姜皖躺在床上,萧弃坐在床头看手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案子的理解。
“你那会儿跟我挤眼睛是什么意思?”姜皖问,手乖巧地搭在肚子上。
“让你装可怜,哭上几声。”萧弃垂眸看她,“太没默契了。”
“知道了也没用,我哭不出来。”姜皖说,如猫一样的眼眸一动,嘴角浅浅勾起,“你小名叫小七啊,我都不知道呢。”
“以前厂里的孩子都认识,几个玩得好的都爱以年龄排序,我正好是老七,大一点的都叫我小七,小一点的都叫我七哥。”萧弃一边回丁书的信息,一边说道。
“那她是老几啊?”
“忘了,”萧弃笑,“反正比我大,记不住了。”
见萧弃还在玩手机,姜皖心里有些火气,闷闷地说:“和谁聊得那么开心?觉也不睡。”
萧弃回头看她,“丁书问程序上的事,马上就完了。”
说完,他加快手里打字的速度,把问题说清楚后,末了还加了一句。
【我陪你嫂子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
丁书那边一直在输入中,过了好几秒,才发了一句【牛逼】,以及一条哈士奇躺地上生无可恋的表情包。
萧弃笑着灭掉手机,躺下去理了理两人的被子,然后关灯。
黑暗中只能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姜皖侧身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轮廓,心里满满的欢喜。m.xiumb.com
“小七。”她轻声唤,伴随着这两个字的发音,嘴角也挂着甜甜的笑。
“怎么了?”萧弃的心一颤,全身又一次紧绷。
和她睡一起,他没办法不紧绷,好不容易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缓了会儿,听她这一叫,哪哪儿都硬了。
这些天他受了太多罪,偏偏她在身边,他又不好意思自己解决,只能硬绷着,靠意志力化解。
太难了。
“明天你去上班吧,这些天尽陪我了,我过意不去啊。”她嘴里说着,语气却全无过意不去的感觉。
“那你呢?”萧弃也侧身看她,在黑暗中搜索她的眼睛。
“陪你啊,反正我也没事,”她顿了顿,灵感迸发,“我去你那里打工,白天当前台,晚上唱歌,好不好?”
她的声音柔柔的,和在外面时又硬又直的语气全然不同,就像她的身体一样,柔若无骨。
萧弃喉结滚动,早已丧失所有抵抗力。
“好啊。”他听到自己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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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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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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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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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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