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外人都出去,屋里只剩“自家人”,萧弃想直接把话说清楚,还没开口,贺晴倒是先一步发话了。
“今天这事挺仓促的,真不好意思,老太太疑心病重,年纪又大,我们这些小辈也只能顺着她,麻烦你跑这一趟。”
她和自家老公对视一眼,又转头对萧弃说:“菲菲还在读书,大家都当认识个朋友,以后多来往。”
萧弃点点头,对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客气地说:“麻烦谈不上,前些年多亏老太太照拂,雪中送炭的情谊,我没齿难忘。今天一过,老太太心结算是解了,菲菲以后也是我的妹妹,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开口。”
这么心平气和把相亲的事谈崩,也算顺利,贺晴和老公相视一笑,长吁一口气。
贺晴老公的奶奶和萧弃的奶奶都是老国企的工人,也是多年好友,交往亲密时提过两人的后代要结娃娃亲,后来萧家遇到事,两家关系日渐疏远,最后断了联系。直到前年,萧弃奶奶过世,老太太代表破产国企老协上门慰问,聊叙哀思,萧弃才第一次见她。
这一两年来,老太太身体衰弱,昔日老友常常入梦,她缠绵病榻,总觉得是老友遗愿未了,日日在儿孙面前念叨,后辈们孝顺,便想了这相亲的法子。
下午他们找来时,只说请他帮帮忙,到老宅见见老太太,去了之后才发现是联合演戏,他顾念老太太的滴水之恩,就配合着演了下去。
老太太见他一表人才,很是满意,对两人的相亲寄予厚望,晚上这顿饭,就是老太太吩咐的,他不好拒绝,便跟着来了,只没想到会遇见姜皖。
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怎样想。
不一会儿,周善独自返来,贺晴低声问他进展,他只是蹙眉摇头,一句话也没说。萧弃看着三人的哑剧,嘴角不自觉勾起。
姜皖的性格,确实不容易让人亲近。
几人又开始闲聊,萧弃盯着对面的空位心神不宁,又等了一会儿还没见人回来,便借口上洗手间出去。
他询问了几个服务员,得知姜皖可能去了后院观景,便径直往后走,边走边打她的电话。
无人接听。
他加快步伐,在姜皖坐过的彩虹秋千那里停下,再次拨通电话。
“嘟,嘟,嘟......”
等待接听的时间里,他环视后院的彩灯景观,只觉得漆黑的背景色里杀机暗涌,他想起在人民医院感受到的那道目光,手心隐隐浸出汗来。
这个点,就餐的客人已有部分吃完饭来此地打卡拍照,他眯着眼睛,锋利的视线一寸寸扫过景观和人,仔细辨别那道熟悉的身影。
“啊!有人晕倒了!”
不远处时空隧道景观内有惊叫声传来,萧弃大步往前跑去,拨开吓呆的几人,蹲身看地上的人。
不是姜皖又是谁?
她双目紧锁躺在地上,一丝长发凌乱地粘在唇边,脸色白的像纸。
萧弃囫囵扫了一眼,没见到明显外伤,稳了稳心神没去动她,伸出手指去探她颈部动脉。
还活着。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他握紧微微颤抖的手,抬脸环视四周,双眼如鹰一般锐利。
除了几名惊恐的女士和懵懂的小孩,现场再没其他人,漆黑的背景里,那道目光似乎还在蛰伏。
他脸色冰冷,拾起掉落地上的手机,拦腰托起地上昏迷的人,疾步朝就餐的亭子走去。
众人见他抱着昏迷的姜皖,立时惊慌地站起。
“怎么回事?”
“姜皖这是晕倒了吗?”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周善快步走到他身边,蹙眉要去探姜皖的颈动脉,萧弃抱着怀里的人让了让,只说:“没事,麻烦周警官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说完,见他还有些犹豫,又补充说:“可能跟叶老师的手机有关。”
周善脸色大变,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朝另外慌乱的三人打了招呼,掀开帘子和萧弃一同出去。
贺晴不放心地跟上去,小跑着看萧弃怀中的姜皖,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跟她......”
萧弃护着姜皖的头抱她坐到后座,拧着眉长话短说:“我和姜皖住一起的,今天刚吵了架。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其他的回头再说,走了。”
周善看了眼后视镜,脚下一踩油门,车子风驰电掣直往人民医院而去。
“谁是病人家属?”
急诊室的门打开,白衣大夫拿着本子从里面出来。
“我是。”萧弃起身,和周善对视一眼,一起围到医生两旁。
“她怎么回事?”周善问。
“初步诊断是被人麻醉了,她口鼻处有七氟烷残留,从目前的状态看,应该被麻醉后还服用了医用麻醉剂。”医生说。
“身上还有其他伤吗?”萧弃问。
“没发现明显皮外伤。”医生把本子递给萧弃,让他签字,又说:“她应该还要一两个小时才能醒,醒来没事就可以回去了。”
“对了,周警官,这个需要写伤情证明吗?”
医生收回签字的本子,看向周善,对方摇摇头,说:“暂时不用,病例留着就行,谢谢你。”
姜皖被转移到旁边的静脉室等待苏醒,萧弃和周善坐在一旁,静静看她。
“你是姜皖的男朋友?”
周善见他一会儿帮姜皖盖被子,一会儿又去调空调温度,忍不住问。
“还不是。”萧弃实话实说。
是不是男朋友就一句话的事,“还不是”又是几个意思?
“那你们住在一起?”
周善之前听到他和贺晴的对话,震惊不已,这两人如果真是情侣,还能装作互不认识参加相亲聚会,也真是够奇葩的。
萧弃不想跟他谈两人的事,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之前就感觉有人在跟踪她,本以为住在一起对方就有所顾忌,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你们之前就有察觉了?”周善诧异中又有一丝愤怒,“为什么她没给我提过呢?”
“只是感觉,没有证据,她可能不想拿没影的事给你们添麻烦吧。”萧弃垂眸看沉睡中的人,心中后怕不已。
“农家乐那边......”
“我已经叫值班的兄弟去现场取证了。”周善说。琇書蛧
萧弃点点头,又问:“今晚的事会立案吗?”
“要等姜皖醒了问问她有无财务或者其他损失,”周善蹙眉,“立不立案事情都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她家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姜皖是姜家的女儿,不管她这些年因为叶筠的关系怎么和家族疏远,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已经通知她家人了?”萧弃眼眸幽暗,按着姜皖的个性,她不会喜欢那些家人参与。
“你不是她家人吗?”
周善反问,并不打算细究这个问题,“姜皖说不说是她的选择,我已经跟局领导汇报,领导说不说就与我无关了。”
短短一周多时间,姜家两人出事。如果说叶筠已经不算姜家人,死因还可以用意外来搪塞的话,那么姜皖这事就完全是刻意为之的刑事案件,啪啪在打姜家的脸。
这件事,分管治安的市领导肯定压力山大,他只是无名小卒,私底下怎么查案是他自己的事,涉及官场政治,他就不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两人说话之际,周善电话响起,他立时站直接听,表情严肃,应是他的领导在安排工作。
“没有生命危险......她男朋友在......好的,我马上去!”
电话接听完,周善已经进入紧张的工作状态,和萧弃交换电话号码后,便匆忙出门了。
萧弃猜测,他的领导应该不敢隐瞒这事,但在正式汇报前,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今晚能抓到嫌疑人最好,抓不到也要展现出一个竭心尽力的姿态,他今晚怕又要加一个通宵班。
晚上11点,姜皖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萧弃。
“没事了。”
萧弃左手握着她的手,右手抚开她额前的卷发,眼神温柔地化出水。
麻醉剂的药效还未过去,她全身软绵绵没有力气,直直盯着萧弃,苍白的嘴角动了动,发出虚弱的声音。
“我遇到他了。”
“嗯,别怕,警察已经去捉他了。”萧弃安慰她,却也知道这话安慰不了任何人。
凶手的狡猾程度非常人可比,如果警察那么快就能捉到,就不会出现后续的这些事情了。
姜皖闭上眼睛,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那是她在意识丧失前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星河一样闪烁的灯景,彩虹秋千,周善,萧弃,大象......
大象。
“我想起来了!”
姜皖眼眸发亮,声音沙哑,挣扎着要起身,萧弃只好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坐起。
口服麻醉剂后喉咙很不舒服,她干呕了几声,脸色即刻又白了一圈。
“你别着急,先喝点水。”
萧弃一手抱着他,一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送到她嘴边,又想起什么似的收回,自己先喝了一口后才喂她。
“那只大象,我在我妈的手机相册里看到过。”姜皖焦急得看着萧弃,“手机,我妈的手机呢?”
她今天出门时没有带包,只带了两个手机和萧弃家的钥匙,就放在大衣口袋里。
入院治疗时,她的大衣被脱掉放在一边,这会儿被整理好搭在床尾。
萧弃把枕头立好,将她轻轻靠在枕上,起身把大衣递给她。
姜皖在他的帮助下快速翻了两只口袋,却只找到自己的手机和钥匙。
叶筠的手机早已不翼而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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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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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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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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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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