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被禁足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双人被,单人睡,孤枕难眠,好梦难存,整日浑浑噩噩,每日醒来也是日上三竿了。好在在这孤寂无聊的日子里,叶毅每天都会传来一些叶辞的消息,告知他叶辞的身体如何了,拖他带来了一些话。这也算是这一个月以来,穆修然能得到的唯一的慰藉。
他从未离开过他这么长的时间。
宋嬷嬷为他更上了太子服,萧亦然有些萎靡不振,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才回过神来:“嬷嬷,今日怎么穿这件衣服了?”
宋嬷嬷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的萧亦然,这一个月来他消瘦了许多,没有了叶辞陪着,食之无味,干什么都提不起来精神,似乎都很久都没看到他笑了。
宋嬷嬷有些心疼的瞧着他,道:“太子,您忘了,今日是赤喇国的公主和使者来访,陛下特别准备了接风宴呢。”
萧亦然这才回过神来,弱弱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过了半响,萧亦然又开口道:“今日叶毅来了吗?”
说着他往门口看了一眼,眼中带着期盼。
宋嬷嬷知道他的心思道:“太子,这几日叶统领因为宫内宴会的事宜比较忙,等忙过这几天,老奴就叫人去请他。”
“嗯。”萧亦然有气无力的应着,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叶辞的消息了。
宋嬷嬷看着萧亦然,嘱咐道:“太子,您是南栀国的储君,今日一定要打起精神来,不能让领国看了我们的笑话。今日您要是表现好了,说不定皇后娘娘一高兴,就解除了禁足,这样,太子便可以自由出入宫中了。”
听到宋嬷嬷话中的潜藏意思,萧亦然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神采,他轻轻一笑,重重地点头,抖擞了一下精神。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宋嬷嬷第一次看萧亦然的嘴角挂上了笑容。
领国公主和使臣来访,陛下邀请百官共同迎接。
赤喇国的水芸公主年纪与萧亦然相仿,长得如珠宝一般晶莹剔透,十五岁的少女眼睛大大的,目光一直在萧亦然的身上逗留,然后露出女孩子独有的娇羞来。
萧亦然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将皇家的体面与做为太子的修养维护的面面俱到。试问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又貌似谪仙的男子谁不喜欢。
皇后看着经过一个月的禁足变得温顺听话的萧亦然欣慰地点点头。
“然儿最近有些消瘦,可是吃的不好?”皇后望着一旁的萧亦然,语气带着皇后独有的气势,眉宇间却带着母亲对着儿子的关怀。
萧亦然微微点头:“可能最近天气比较热吧,没什么胃口。”
皇后眼神微微一低,他清楚自己儿子的秉性,能让他在这里乖乖坐上一个时辰都是奇迹,她轻声道:“你可还怪母后?”
萧亦然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恭敬敬拱手道:“儿臣不敢。”
皇后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身上少了一些身为儿子的调皮,压下他的手,若有似无的叹气:“然儿,你早晚有一日会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你也要时时刻刻的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太子,是南栀国未来的君主,是大家的希望。”
“儿臣明白。”萧亦然低着头,看着那玉案雕花的一角,似乎要将那桌角盯出一个洞来。
“好了,”皇后看着萧亦然笑道,“别再用这副样子了,今日起,便解了你的禁足,那水芸公主刚来我们南栀,你便带着她四处看看吧,已尽地主之谊。”
“是。”
此时皇帝站了起来,皇后见势起身搀扶。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也乏了,水芸公主请自便,朕吩咐宫人带你在宫中四处转转可好?”
“成妾已经嘱咐太子了,他会带着水芸公主四处看看的。”皇后插话道。
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两人包含深意的一笑。
水芸瞅着眼前那个俊美的男子,心中满是欢喜,朝着两人行礼。
恭送陛下皇后离开,萧亦然便又坐回到位置上,心情舒爽的喝了一杯酒,他终于解禁了,明日便可以出宫去瞧瞧叶辞了,一个月不见这思念越发的深入骨髓。
水芸见萧亦然不理她,自顾自地坐着,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酒杯,但是神思似乎瞟向了别的地方,嘴角噙着笑,宛如画一般。
赤喇国的女子都是比较活泼主动的,见萧亦然不理会自己,水芸上前一步:“太子殿下。”
萧亦然被唤回了神思,连忙放下酒杯站起身回礼:“水芸公主。”
水芸一笑:“咱们年纪相仿,你叫我水芸就好。”
萧亦然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水芸。”
“那我能叫你的名字吗?你叫什么名字?”水芸瞪大了眼睛,她看着萧亦然,觉得这位太子的眼睛竟然比她的还要好看。
“萧亦然。”
“真好听,那我就叫你阿然吧。”水芸将手背在身后,身子扭成了小女家的姿态。
“额,你还是叫我亦然就好。”萧亦然露出和善的微笑。
“哦。”水芸停止了身子的扭动,指了指大殿的外面继续道,“皇后让你带我去宫里转转。”
萧亦然看了一眼外面的暮色,笑道:“今日天色太晚了,改天,改天我带你去转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公主自便。”
还不等水芸出声,萧亦然便向风一样的离开。
他现在的眼中根本看不到那位灵巧可爱的公主,他的眼里心里早就装满了一个人,如果现在不是天色太迟了,他真想立刻马上就见到叶辞。
“水芸公主?”水芸还在失落萧亦然的突然离开,便听到旁边有人唤他。
高子濯拿着折扇,一副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站在水芸身边,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水芸瞥了他一眼,想起来在宴席之前皇帝曾介绍过这个人是安定侯世子——高子濯。
高子濯长相一般,相对于萧亦然来说那就是相当的猥琐了,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透露着一股令人厌恶的露骨之感,水芸在见他的第一面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赤喇的女子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欢一个人和不喜欢一个人从脸上便能见分晓。
“什么事?”水芸懒得搭理他,语气硬邦邦地问道。
高子濯的目光在水芸的身上刮了一遍,朝着萧亦然离开的方向看去,轻声道:“公主喜欢太子?”
“是啊。”水芸毫不掩饰的承认,让高子濯一愣。
“他长的那么好看,当然喜欢。”水芸直截了当。
高子濯讪讪一笑:“是啊,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任谁都会喜欢,只是恐怕公主只是单相思了。”
水芸抬高下巴骄傲道:“本公主可是赤喇国第一美女,难道配不上他?”
高子濯收起折扇摇了摇:“公主国色天香,自然能配的上太子,只是......”
“只是什么?”
高子濯饱含深意的一笑:“只是太子殿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是个男的。”
一想到明日可以见到叶辞,萧亦然一晚上都处于激动之中,迷迷糊糊地睡不踏实,似梦非梦,他看到在一片翠湖旁,一个白衣男子长身如玉,他的衣袖被风吹起,惊起无数萤火,他缓缓地回头,萧亦然刚想看清,便猛地被外面的声音惊醒。
“水芸公主,水芸公主,这可是太子的寝宫,您不能进去。”
“你们陛下都说了,这宫里本公主哪里都能去。”xǐυmь.℃òm
萧亦然缓缓地坐起身,扶着额头,昨夜没有睡好,脑袋还有晕乎乎的,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努力抓住那梦境中的男人,那个男人他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从心间蔓延开来。
“亦然,你还没有起吗?快点起床喽,太阳晒屁-股喽。”门外一个少女的声音叫唤道。
萧亦然甩开那心中的不适,便见宋嬷嬷和几个宫人走了进来,开始为萧亦然更衣。
一个宫女忍不住道:“听闻这赤喇国的女子性格奔放,没想到这么奔放,竟然一大早就来闯太子的寝宫,也不知道避嫌。”
宋嬷嬷拿着衣服呵斥道:“住嘴,水芸公主也是你这种人可以说嘴的,还不滚出去领罚。”
那宫女一惊,连忙跪了下来:“嬷嬷,奴婢错了。”
“好了,”萧亦然打断道,“这话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出去说定然有人拔了你的舌头。”
宫女连忙叩头:“多谢太子殿下。”
宋嬷嬷无奈的摇摇头:“都是太子您把这些丫头惯坏了,这出了琉璃宫非得惹出大乱子来。”
“嬷嬷,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太多规矩。”萧亦然闭上眼睛道,似乎很累。
宋嬷嬷轻轻一笑:“这位水芸公主也是个活泼的人,以后与太子在一起,太子也不会太寂寞。”
萧亦然闭着的眼睛猛然一睁:“嬷嬷,你说什么?”
宋嬷嬷看着萧亦然的反应也有些惊诧:“难道太子不知道吗?这赤喇国派使者和公主来就是来下和亲书的,而且陛下和皇后也都同意了,这礼部都在择日了,要寻个良辰吉日让太子与水芸公主成婚。”
“什么?!”萧亦然的身体猛地一震,脑袋中的气血瞬间逆转了一般,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他的眼前发昏。
宋嬷嬷连忙扶住了他:“太子,您没事吧?”
萧亦然摇摇头,忍着心中难耐的心绪,抓住了宋嬷嬷的手:“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嬷嬷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萧亦然:“老奴以为太子已经知道了,昨天的宴会陛下已经接了使者的和亲书。”
萧亦然愣在了原地,所以母后才会说那种话,还将自己的禁足解除了,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他不知道。
“我要去找父皇。”萧亦然转身就走,被嬷嬷一把拉住。
“太子,万万不可,这可是关系到两国邦交,陛下既然已经接了和亲书就不会出尔反尔,您是南栀国唯一的太子,娶了赤喇国的公主,只有利没有弊。”
萧亦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宋嬷嬷,喃喃出声:“嬷嬷,我以为你是懂我的。”
宋嬷嬷一脸悲痛地摇着头,紧紧地抓着萧亦然的胳膊,生怕他下一秒钟便会做出冲动的事情。她放低了声音道:“太子,朝局之事老奴虽然不懂,但是浅显的道理也明白,您就算不娶水芸公主,那娶的也是别处能为你带来利益的女子,在陛下和皇后眼中,不管是哪个女子只要能为南栀国带来利益就好,但是你身边的人绝对不是他,你明白吗?”
“为什么不能?”萧亦然赤红了双眼。
“就是不能,如果你一意孤行,不但会害了你自己害了南栀国,还会害了他!”宋嬷嬷道,“你忘记之前的事了吗?若你在与他不清不楚,皇后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你是太子,皇后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想要杀死一个叶辞,易如反掌。”
原本还在挣扎的萧亦然猛然呆住,整个身子重的就像是灌满了铅一样让他喘不过气来。
宋嬷嬷说的没错,他与叶辞的命运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中的,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他们不得自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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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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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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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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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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