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雨幕中对视,像是隔了一条天河,五味杂陈,心绪难平。
穆阑珊的身上都湿透了,他将所有的湿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一件干净里衣,任由穆修然毫不温柔地揉搓着他的湿发。
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穆修然不置一词安静地擦拭着,心中叹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自己还是忍不下心啊,他上辈子到底是欠了这家伙多少。
穆阑珊跪坐在塌上,穆修然就跪在他的面前,穆阑珊甚至都能听到穆修然的鼻尖轻微的喘息之气,喷在他的头顶又酥又麻,手指不经意地扫过穆阑珊的耳垂,让他浑身酥软。
两人的这动作本就暧昧,再加上穆修然那无意的撩拨,让穆阑珊心里犹如千万只蚂蚁再爬,心痒难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穆修然的眼睛,从他的眼睛滑了下来,看到鼻子,在看到嘴巴,穆阑珊觉得嗓子有些干渴,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包裹了他的全身。
“阿然......”不知觉的,穆阑珊轻轻唤出了声。
穆修然被这一叫触动了心房最底层的柔软,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对上了穆阑珊的眸子。
两人就这样咫尺相望,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吸引,互相靠近,直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彼此难舍难分。
穆修然心道:“算了算了,反正我就一颗心,一个人,他想要就都给他吧。”
雷声传送千峰雨,帐底浓香残梦、更缠绵。
穆阑珊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好久不见的阳光。昨夜似乎下了一夜的雨,这游龙谷终于肯舍得迎来了多日不见的阳光。
穆阑珊缓缓地吐口气,似乎好久都没有如此安心的睡一觉了。他的手臂动了动,感觉到了手臂传来的重量,他微微侧头,便看到那个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安稳地睡着。
昨晚的一切不是梦。穆阑珊的心底想起一个声音,嘴角毫无预兆的扬起,嘴角隐忍不住笑意,心里也被眼前的人填的满满当当的。
穆修然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睡得格外香甜,似乎他也好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他胸口的衣襟半敞着,露出里面如蜘蛛丝盘踞的纹路。
穆阑珊敛起笑容,眉头轻轻一皱,手指轻轻拂过那布在黑色蜘蛛网上错综复杂的刀疤,心头骤然一疼,穆阑珊的身子抽动了一下,惊动了怀里的穆修然。
穆修然缓缓地张开眼睛,两人对视。穆修然好歹也是几百岁的人了,看到此情此景,再想到昨晚的种种,他猛然坐起身,脸上已经染了一片红晕。
穆阑珊看着他害羞的模样,忍俊不禁,缓缓地坐起身子看着他,神色有些疼惜:“很疼吧。”
穆修然连忙将自己的衣襟拉好,闪躲着目光道:“还,还好。”
穆阑珊瞅着他,将穆修然的手拉了过来:“让我看看。”说着便要去扯下穆修然的手套。
穆修然一惊,连忙抽回手,有些慌乱地看着穆阑珊,眼神闪躲。
看到他如此距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穆阑珊的心又被揪了一把,他淡淡道:“你......后悔了?”
穆修然看着他:“没有。”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算罔顾天伦,犯了天规,他也绝不后悔。
“只是......”穆修然停顿了一下,想起还有仙盟的事情没有解决,便重重叹口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穆阑珊凑上前去堵住了他的嘴,使劲吸走了穆修然的惆怅,额头低上穆修然的额头,柔声的叫唤了一声:“阿然......”
“嗯?”穆修然心头千丝万缕的惆怅被穆阑珊搅乱,应了一声。
“我们成亲吧。”
“成亲?!”风五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惊讶的下颚骨都要掉了。
风十给他装了回去,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谁成亲?庄主和少庄主吗?”风五疑惑道,“那新娘在哪?”
风十有种要将这个家伙的脑袋塞进茅坑的想法,这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实事,他怎么一副‘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好戏’的表情。怪不得当年少庄主指名让风五前去伺候,就这□□大的心眼。
看着风五闹着滑稽,穆修然掩着笑意低声咳嗽了两声,穆阑珊疼爱似地抓过了他的手。
这是个瞎子也能看明白了,但是幸好风五不瞎。
他‘咦’了一声,下颚骨又掉了下来,风十又为他装了上去。
“庄主,你昨天不还让我和风十把少庄主赶出去吗?怎么,今天你们就要成亲了?”风五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穆修然投来刀一样的目光。
而且风五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不会察言观色,他继续道:“昨晚是我错过什么重大剧情了吗?你们和好了?”
‘重大剧情’四个字让穆修然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咳嗽得更厉害了,脸上的红晕又浅浅的浮了上来。
穆阑珊剜了他一眼。
风五还想讨论‘重大剧情’,被风十一把捂住嘴踹了出去。
“成亲用的东西属下会亲自去置办,请两位庄主放心。”
风十到底是个靠谱的,穆修然这才放下心来。
‘有钱山庄’的两位庄主要成亲,很快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江湖。
两位庄主的事迹很快就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竟然还有人写成了话本,在坊间口口相传。只是那里面的故事大多都是杜撰,听听也就罢了,当事人也都没有颇多在意。
风十和风五张罗着,很快庄里便红绸红灯笼的挂了起来,一派喜气洋洋。
风十还请来了外面最好的裁缝,为两人缝制了婚服。由于穆修然和穆阑珊的身份特殊,绣娘也是玲珑心思,便在没有在婚服上绣上传统的龙凤呈祥,而是绣上了祥云日照,代表着两人今后能安福康乐,幸福一生。
穆修然摸着婚服,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时光荏苒,自己又白白蹉跎了好多年,有些叹息,也有些庆幸。
他看着一旁的穆阑珊,莞尔一笑,伸手拉住了他。似乎自己够了好久,才拉倒了穆阑珊的手。
穆阑珊身上有白洛笙、随缘的影子,光影重叠,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人。
凡人都说情根深种,穆修然想了想,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情根深种的?是在山寨中柴房里第一眼看到宛如谪仙一般的白洛笙?还是在萤火之中如星辰一般的随缘?还是这个在山花烂漫时拼命朝他跑来的穆阑珊?不管是那一个,穆修然知道他欢喜的都是一个人,不管他是才子,和尚,还是魔头,自始至终只要是他就好。
穆阑珊似乎从穆修然的眼眸中看到了前世今生,他轻笑道:“想什么呢?”
穆修然轻笑:“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故人。”
“故人?”穆阑珊挑眉,“我认识吗?”
穆修然笑着看他:“你最熟悉不过了。”
穆阑珊疑惑,他怎么想不起来有这么个故人。见穆修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他便没有再问。他将穆修然的另一只手也拉起来,手指扣着穆修然的掌心,认认真真道:“你想好了吗?”
“你怎么现在还在问这个问题,不是你说要成亲的吗?”穆修然无可奈何地笑道。
“我只是......不想让你有负担。”穆阑珊道。
穆修然摇摇头:“我从不后悔。”
穆阑珊:“可是我从未听你说过,你......”
“我爱你。”穆修然截断穆阑珊的话,坦坦荡荡地说道,他向着穆阑珊走了一步,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毫不含糊道,“我爱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你,哪怕山河皆倾,雨水倒灌,我永不负你。”
穆阑珊听到这话,瞬间呆如木鸡,整个人像是魂游天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魂魄生拉硬扯回来,又变得欣喜若狂。他狠狠的将穆修然抱在怀里,似乎要将他的全部都融入到自己的生命里,突然他的心头一紧,察觉到了怀里人的不对——穆修然紧闭着双眼,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必死咒’发作了。
穆阑珊是第一次见穆修然咒发,看的他整个心都揪了起来,可是他将再多的灵力输入穆修然的心脉,还是无济于事。穆修然整个人拱起,额头青筋暴起,双眼赤红,灵力在他体内毫无章法的乱窜,似乎随时要爆体而亡,可是就这样千刀万剐的疼,穆修然的精神还是清醒的,一遍一遍感受着那全身寸断的痛苦。
穆阑珊的脸上已经湿了一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只能将穆修然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为穆修然减轻一些痛苦,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让他去承担自己本该承受的痛。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静宜的月色从外窗打了进来,投在穆修然惨白的脸上,怀里的人慢慢的放松下来,身体慢慢变得柔软。
穆阑珊将他额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拨开,心疼的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低声道:“碧落黄泉,生死不弃。”
穆修然的眉头动了动,似有若无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在成亲的那一天,庄里来了一个人——贾仙人。
贾仙人看着大堂之内身着大红喜服的两人,终将叹口气,他看看天边的彩云,想起了当年穆修然抱着穆阑珊去药堂就诊时的样子,那时候他就看出了这穆阑珊终将是穆修然的劫难,所以只好休书一封给了天音派的玉灵子,希望他能阻拦这场劫难,可是现在看来,有些劫难有人甘之若饴的接受。
他听到两人要成亲的消息,便撂下手中的事情,赶来了,在进游龙谷的时候,他看到仙盟已经联合起来纷纷朝着游龙谷而来。
他将这个消息带来上来,忧心忡忡地看着穆修然。
穆修然只是看了一眼穆阑珊,淡淡一笑:“我们两人杀了仙门之中的人,不但没有赎罪,还堂而皇之冒着天下大不违成亲,他们自然是不会让我们称心如意的。”
穆阑珊紧紧地拉着穆修然的手,眼神坚定:“怕什么,今日谁要是想破坏,我这剑上只会多一具亡魂。”
“这次仙盟是动了真格,怕是今日无法善了。”贾仙人提醒道,“要不,你们先走吧,他们毕竟是名门正派,在山庄找不到你们,自然也就退了。”
“名门正派?”穆阑珊嗤笑一声,“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名门正派了。”
穆修然握了握穆阑珊的手,笑意荡然,他对着贾仙人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贾仙人被他的那一眼看的心里一顿,顿时心底的哀恸布满了全身。
穆修然的身体只是靠那仅存的一口气支撑着,只怕熬不过今日了,可是他似乎丝毫都不在乎,嘴角一直挂着笑。
“没关系,今天是个好日子,山庄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贾仙人心中难受无比,他顿了顿,甩了一下袖子,朗声道:“好,今日我贾仙人就厚一厚脸皮,你们都没有长辈,就冒昧做你们的一次高堂吧。”说着他大步流星的走到高堂的位置,坐了下来。
穆修然和穆阑珊两只手紧紧的牵着,相互对笑一眼。m.xiumb.com
风十与风五站在两侧,心中似有海浪激荡,看着这两个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的两人。
风五看了看时辰,高喊道:“及时到——”
“一拜天地。”
外面的杀伐声以至。
“二拜高堂。”
院落紧闭的大门被撞开。
“夫妻......”
一支箭如破空一般朝着穆修然射来,风五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欺身上前,袖子一卷便将那箭矢卷在了地上。
风十已经抽出了佩剑,朝着院门口而去拦截那些不速之客,风五也飞身而至。
就在咫尺乱糟糟的一片中,穆修然和穆阑珊的双眼始终没有移开对方,嘴角自始至终挂着笑容,只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想,哪怕今日天塌地陷了,这堂也要拜完。
没有了主持的人,贾仙人站起身,声音浑厚朗声道:“夫妻对拜——”
穆修然和穆阑珊笑意更浓了,如天边的彩云耀眼夺目,他们缓缓地俯下身子。
穆修然眼眶被水雾侵染,他看着眼前的穆阑珊越来越模糊,只听耳边传来一句:“拜过堂了,你就是我的人了,黄泉陌路,我在忘川河畔等你。”
穆修然轻笑,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片花海之中坐着一个少年,他缓缓地站起身,朝着他笑道:“你别动,我过去。”
下一刻那个少年便携带了一身的花瓣扑了他一个满怀,花香四溢,飞花满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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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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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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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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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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