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张小马扎,掌握不好添柴的姿势,烟火直熏眼睛。
“我回嘞!”负责看火的大叔提着裤子跑进来,“谢谢你啊。”
“没事。”邱霖书拿根柴火杵着地,低头揉眼睛。
“辣得慌吧?”大叔拿毛巾湿了水给他,“刚用炉子烧饭一开始都这样,擦擦眼睛,马上好。”
“有点熏着了。”邱霖书把毛巾摁在眼睛上擦了擦,仰头面向天花板。
“咱换换位置,我来弄,你坐这儿,”大叔拽着暂时失去视力的邱霖书坐在自己坐的板凳上,“这儿烟过不来,你等我收拾它的。”
邱霖书笑了笑,把毛巾拿开,试着睁了睁眼,好点了,但还没彻底缓过来。
“城里人吧?”大叔摆弄了几根柴火的次序,烟立马乖乖从烟囱走了,“咱们乡里人厕所不定有冲水阀呢,是跟朋友来的?”
烟跑了带走些些热浪,邱霖书周身能呼吸了,仰头摁了摁眼角,“是啊,长长见识。”
“你这年轻人不错!”大叔爽朗地笑起来,“比那些虚头巴脑在城里呆几年就以为自己是金蛋的小崽子好太多了!”
“您真是过奖了。”邱霖书让他的形容逗了个乐,“你们人都挺不错的。”
“那是你来时间短没碰着,”大叔嘿嘿两声,“真碰着了也不怕,告诉叔,叔揍翻他,我最看不惯了。”
“谢谢您了。”邱霖书笑着说:“到时候我自己来就成。”xǐυmь.℃òm
大叔哈哈大笑,拍邱霖书肩膀说:“叔觉着你能行!”
邱霖书听着大叔笑着出了门,他又试着张开眼睛,瞧见大叔拿了个玻璃乐扣碗进来。
“给,”大叔套了层塑料袋塞他怀里,“这是叔的拿手好菜,跟你投缘,拿回去尝去。”
邱霖书差点接不住,“这……?”
大叔就没预备给他拒绝,两只手直戳戳摁着乐扣碗,“别瞎客气啊!刚夸你两句!”
邱霖书哭笑不得,“行,谢谢叔了。”
“等会儿等会儿,你先别走。”大叔又站起来,再回来时又拿一乐扣玻璃碗。
“叔……”邱霖书看他踩上板凳,忙站起来,“还干嘛呢?我来吧。”
大叔打开正在蒸的大木桶盖儿,米香味儿喷涌而出,“这是一会儿上的糯米饭,用柴火蒸老香了,一桌就一丁点儿,先给你装一盒,不白废你这儿看过火。”
邱霖书接过玻璃碗,五彩的糯米结结实实压了满满一碗,里面还有红枣,大叔质朴的笑着,“小心着点儿,刚拿出来怕是烫。”
“这糯米……这颜色是?”邱霖书举到眼前,新奇地来回看。
“这可不是什么色素添加剂调的颜色啊,”大叔很自豪,“纯天然食材做的配色,你放心吃。”
“不是这个意思,”邱霖书弯着眼睛,将碗盖子扣好,“只是好奇,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糯米呢,是真长见识了,高手在民间。”
大叔反倒不怎么好意思了,“得了得了,我一做了几十年饭的厨子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让你夸得,赶紧回席里去吧,你朋友该等着急了。”
·
邱霖书满心喜悦上楼找罩铭,到了刚坐的位置却没见着人,伍店长也不在。
“去哪儿了……”
四周宴席还没散,和他们一桌的厨房帮工吃饭的人又换了一批上来吃饭,邱霖书找不着人问。
孙大爷叫去帮忙了?
他把大叔给的东西放桌上,忽然注意到红塑料桌布下面压了张有密封卷字样的纸。
“他人呢?”
邱霖书把那张纸抽出来,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道,“还没完呢人去哪儿了?不会以为做对一题就完了吧?”
邱霖书目光从纸面上印着“高考物理模拟考测试卷”一行字上离开,冰冷地望向覃棠秋。
·
“你真没事儿吧?”伍店长焦心地拍着罩铭的背让他顺气,“去医院看看吧,坐我电瓶车?别是食物中毒吧?”
罩铭双手支着膝盖,弯腰在河面上干呕,说不出话,摇了摇手。
“你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杯水。”伍店长往回跑。
罩铭单膝跪下来,揪着前衣领子,喉咙反复有呕吐的感觉。
——“阿弟,我给你带了蛋糕,快出来吃啦!”
——“敢欺负我弟?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以后姐姐养你,你要安心念书。”
——“快生啦,预产期就下个月了,要高考了,姐姐给你加加油。哎,你说你小外甥能长得和你一样好看不?”
水面微漾,波纹模糊了罩铭的倒影,眉宇间清秀的轮廓像极了那个爱笑的女孩。
他伸手去碰,河面却转瞬平静如初。
时光磅礴浩瀚无可抵御,无论多美好的曾经都叫它掩于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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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题决胜负,”覃棠秋不知死活地扔下两张草稿纸,坐在邱霖书面前,“这才做了一题人就跑了,算什么?是怕了?”
邱霖书拿起罩铭那张草稿纸看完,转到覃棠秋面前,“你已经输了。”
“怎么可能?”覃棠秋不以为然,用两根手指钳起铭乱糟糟的草稿,“开什么玩笑……”
邱霖书看了看时间,“阿铭为什么答应和你比赛?”
“关你屁事。”覃棠秋话刚落音,被赶回来的伍店长一巴掌拍到桌上。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他妈在这里搞事情!”伍店长在他起来之前对着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你等你爸来收拾你吧你个混球!”
“我干嘛了!?”覃棠秋很不爽,挠着后脑勺直起身子,对吼回去:“我打架了吗?!文定胜负都不行我现在就找他打一架去!”
邱霖书面容平静,在他起身的瞬间猛地攥住他肩头用力将他掼回椅子。
“松手!松手哥!”覃棠秋捂着肩膀疼得面目扭曲,“哥!我服了!”
“哥给你讲讲题。”邱霖书没有任何表情,将罩铭的草稿拍在他面前,“睁眼看着。”
“看着呢哥!”覃棠秋连声道:“哥我看着呢,轻点轻点......”
伍店长抱着胳膊冷眼旁观,“该!”
草稿纸上,罩铭字迹哆嗦扭曲,下笔很重,看得出他每一笔都在极力稳住。
虽然没有写出完整的演算过程和结果,但从他列的几个公式上能看出来都是正确的思路,只要数据没问题,结果就不会出错。
邱霖书一面解说,手上骨节掐得愈发地重。
“光在真空中的速率用c=3×108km/s......折射率公式......光沿直线传播,这里套入上一个公式的得数……”
覃棠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紫,本来对和罩铭混在一起的邱霖书也不屑一顾,到后半截却听入了神。
伍店长也时不时“秒啊”、“小罩厉害啊”地发出赞叹。
邱霖书顺着罩铭的思路剖解完全部,覃棠秋彻底服气道:“......我明白了哥,对不起哥。”
邱霖书静静盯他一眼,覃棠秋深呼吸,真诚地说:“对不起哥,还有罩铭哥,我以后不会了,对不起。”
邱霖书这才松开了手,围了一圈的观众也齐刷刷松了口气。
覃棠秋肩膀得回自由,一边“嘶嘶——”在旁边抽气,一边小心折起罩铭的草稿纸带走研究。
邱霖书拎起大叔给的两盒吃食转向伍店长,“阿铭在哪里?”
伍店长一拍脑袋,“靠,光顾着和你们说话,忘了拿水给小罩了,河边!他在河边!”
“嗯。”邱霖书倒了杯罗汉果蜂蜜茶,想想又放了下来,到墙角拆了瓶矿泉水。
“我跟你一起去。”伍店长准备追。
“不用了,”邱霖书朝他颔首致谢,“我们不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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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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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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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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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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