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Press是蒙特利尔当地最有名望的一家报社,这家报社的一名记者,从六月就开始陆续爆出VS在财务方面的负面新闻。可VS毕竟是一家成立十几年,不论在业内,还是在消费者心中,都是有口皆碑的大公司,仅凭一个不知名小记者写的几篇报道抹黑,量他也造不成什么实际影响。再加上,适逢旺季来临,老板和上层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全部精力依然都聚焦在了业务上。
可进入七月,整个事态似乎在一夜间就变了风向。几乎蒙特利尔全城的报纸、电视、电台,到处都开始报道VS公司出现严重财务危机的新闻,报道中说:由于扩张过猛,VS发生资金断裂,在全球多个城市拖欠供应商高额未结款项,恐难维持。这个记者还通过多次乔装暗访,一步步挖出了VS内部的更多黑幕。随着事件的持续发酵,各个政府监察部门也盯上了VS,组织开展了多次突击抽查。那段时间里,VS公司楼下每时每刻都埋伏着新闻车量,里面坐着时刻准备爆猛料的记者和摄像师。
随着事态的发展,又印证了中国的另一句老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昔日合作伙伴和业界同行现身指证VS的各种违规、违法行为。最后,发展到了公司法人必须出庭应诉的境地,在种种确凿证据面前,各种解释都像是垂死挣扎,最终,落得回天乏术。
不久,法庭裁定VS被另外一家公司托管。之后,便开始了大规模裁员,首先从机票部和亚洲部开始,那几周对几乎所有公司职员来说,都是一段凄惨的日子,每隔几天就亲眼看着身边的一批同事被裁掉。
到了八月,公司整整两层楼都被贴上了封条,只有巴士部被暂时保留了下来,因为根据消费者协会规定,为维护消费者权益,巴士部必须要把早期有客人报名并且已经成团的路线走完。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Maya和另外几个导游一直坚守到最后,帮公司把剩下的团完成了。有人说他们讲义气,可也有人说他们傻,因为早在公司开始传出风吹草动的时候,不少导游就已经提出辞职,转投到别家旅行社,或者干脆转行了。毕竟,在蒙特利尔这样一个季节划分明显的城市里,导游靠的就是夏秋那几个月的旺季。
就这样,建立了十几年,已经做到全北美规模最大,并且在全球都设有分公司的VS,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从公众视野里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Maya在结束了最后一个团的这天晚上,一个人从唐人街溜达到了老港,来到了圣母大教堂前的广场上。
八月末的晚上九点,这里依旧热闹非凡,圣母大教堂在紫色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温柔。游人们变换着不同角度、摆着各种钟意的pose,不停拍着照,留着念。弹吉他的街头艺人,选了广场上最显眼的位置,边弹边唱着歌,四周三三两两的人,或是悠闲散步,或是坐下来聊着天。
Maya绕着小广场一圈圈的漫步着,她好像又陷入了迷茫: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梦想才开始一个个实现,怎么最大最美的一个,一下子就没了呢?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是很忙、非常忙,忙的没有时间休息,忙的不够时间睡觉,可是那感觉真的挺好的,我没有抱怨过啊,怎么就不能让这个梦做的时间再长一点点呢?难道,难道这是上天怜惜我?在想着法子让我休息,给我放假吗。。。
“Excuseme,excusememiss,canyoutakeaphotoforus”(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能帮我们拍掌照片吗?)几个游客模样的年轻人跟Maya打着招呼。
“Yeah,yeah,noproblem!WiththeNotreDameasthebackground,right”(可以啊,没问题。用圣母大教堂做背景是吧?)Maya回了回神,接过了手机,“Okay,lookatme,one,two,three,cheese!!”(好,看我这里,一,二,三,茄子!!)
“Cheese!!Thankyou!”(茄子!!谢谢你!)
“Here,takealook,ifyoulikeitnot,Itookseverals,soyoucanchoosethebetterones.”(给,看看是不是喜欢,我照了好几张,你们可以选你们觉得好的。)
“Wow!Youmustbeaphotographer!Thesephotosarewonderful!Thankyousomuch!”(哇哦!你是个摄影师吧!这些照片拍的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目送走了几个年轻人,Maya好像灵光突现似的: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回国看看爸妈和朋友吧!一年多没回去了,还以为一定要旺季结束后,等到冬天才能请假回去的。现在,刚刚好房子也买好了,回去接爸妈来小住一下也不错。啊!回去之前还得把车买好,这样爸妈来了才方便带他们出去玩,我天呢,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就这么着,这晚回到住处后,Maya毫不拖泥带水的抱着电脑预定了一周后回国的机票。然后,给经理Sylvie发了条消息:亲,我要暂时回国一下。如果公司之后有计划重新开业,到时候如果需要我,我可以回来继续做。祝一切顺利。
虽然Maya是个女人,可在她心里把“仗义”两个字看的特别重,她知道错过了旺季,如果组建新公司,在开始的时候一定会很艰难。也正是因为她甘愿为朋友付出的豪爽性格,每次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也总是能得到朋友无私的帮助。
就拿买车这件事来说,虽然Maya对车一窍不通,可她身边却刚好有个懂车又热心的朋友Tommy。Maya平日里买任何东西,虽然会考虑实用性,可她却总是更看重品牌和外表,会被各种高颜值的物品所吸引,而买车,幸好有Tommy及时且耐心的给她普及了在蒙特利尔这样一个冬季不仅寒冷多雪,还会有冻雨的城市,四驱车是才首选的实用保命车型。于是,她放心的把选车这件事托付给了Tommy。琇書蛧
趁着这个空档,Maya和总是忙碌的艾,利用周末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她们一起到艺术小镇Baie-Saint-Paul看画展,坐上Charlevoix看枫叶的火车,一路去到LaMalbaie看鲸鱼。。。在她看来,没有男人的生活有时候是少了些乐趣,可如果男人带来了更多是烦恼的话,她宁愿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畅快活着。
旅行结束后,Tommy带着Maya,Maya揣着还热乎的驾照,他们直接跑到车行买了一台实用小车车。付完款,办妥手续,已经几年没开过车的Maya,跟在Tommy车后,战战兢兢的直接跑起了高速。
一路提心吊胆的开回住处,停好车后,Tommy拍着车子笑呵呵的说:“这台车子,你放心开,等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吼,你会看到有些车在等红灯时候吼,它停下来,等下灯绿了的时候,它再起步的时候吼,你看它就怎么也动不了了,就在那里嗡嗡嗡,那个轮胎就在原地拼命打转,后面那些车子就会开始哔哔哔一直按它,到那个时候吼,司机是最急的了。诶,这时候呢,你就可以从一旁,悠悠哉哉的开过去咯,哈哈哈。”Tommy是台湾人,所以讲话语气很像台剧。
Maya被Tommy的话逗得笑的弯了腰,“哈哈哈,好!那我冬天一定要开车出去耍才行!我还以为得跑来跑去的需要些日子才能买到,没想到跟着Tommy哥竟然分分钟就搞定了,多谢咯。改天请你吃大餐。”
“哎呀,客气什么啦,都是朋友呐,就有酒有肉就好啦,哈哈哈。”Tommy一向很爱说笑,“哎,你哪天搬家?需要帮忙你讲哦,反正我最近比较闲,可以送完老大、老二上学,送完老三babydaycare(幼儿园)之后,过来帮你。”
“我天,不用啦,你好不容易休息下,还要照顾三个娃,我没什么东西好搬的,明天卖家搬家,我过去拿钥匙,随便弄弄,然后我差不多就回国了先。”说着,Maya看了看时间,“天呢,你是不是接娃要迟到了?你看你时间,回国之前请你吃饭。”
“靠北啦,不用看娃的自在时间过的太快了也。你不用跟我客气啦,我就喜欢车啦,帮你选车,看车,我都激动死了。那我先走咯,改天见。”Tommy说着坐进了车里。
“路上注意安全。”看着车子开远后,Maya转身走进了公寓楼。
搬家本是件无比繁琐、累心的事,可却竟也被Maya搞成了精简版。她打点了一下租住公寓里的东西,大部分东西她都不想再要了,因为那些物品上承载着太多回忆。她只打包了些最喜欢的衣服、一面镜子和两把折叠椅,然后一个人开着车就搬完了家。
通常,买了房,买了车的人都会激动兴奋上一阵子。可Maya发现,当她躺在新家的时候,尤其是第一个晚上,她不但连一丁点儿的兴奋都没有,而且感觉像是陷入了莫名的沮丧和失落之中,那感觉有些像繁华过后的落寞,有些像烟火照亮夜空后的深邃黑暗,有些像饕餮盛宴后的空虚。她感觉像是被一团冰冷的气体包裹着,不上不下的漂浮在半空中,她听不到任何声音,更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Maya不知道该跟谁分享她有的这些,因为她不想让身边的朋友觉得她是在炫耀,这些对她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许是其他人需要不断地奋斗才能得到的,她不想让身边人觉得不适。
她知道,她这一刻的感受多是因为孤独,源自于内心里的孤独,她知道这与Juan有关。她捧着手机,从头到尾的翻看了一遍与Juan在一起时,他们吃过的那些真香饭菜,拍下的那些甜蜜瞬间,他们之间曾经发过的信息,打的电话,在社交媒体上有过的互动,她喃喃自语着:至少,我跟他曾经开心过,有过美好,那便没什么好可惜的了。
三天后,Maya把车子和房子钥匙都托付给了Bryan,然后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起飞前,她掏出手机,拉黑了Juan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与这个男人有关的所有内容,没有一个共同朋友,什么都没有留下,她让她自己就那么彻彻底底的,从Juan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倚靠在机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融化在了云朵里,一种难以名状的悲伤在她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突然间,她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类似玻璃爆裂的声音,她四下望了望,人们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紧接着,她听到了第二声,周围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她才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她低下头,看到她左侧胸口上插着两只箭,她立刻把两只手一起压了上去,可那鲜红的血,还是一点点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这种感觉,她曾经有过,在她失去她爱的人的时候。她嘴里轻轻地呢喃着:对不起,我没有勇气跟你在一起,即使,我喜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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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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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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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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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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