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陡然一空,穆淮神色更沉几分,索性将人揽入怀中,开口时颇有几分抱怨的意味:“那一帮老顽固,联合起来让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你说气人不气人?”
穆淮话中夹着几分玩笑,乍一听并不是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姜宁灵听了,却是一怔。
她险些忘了,再过一段时日,便到了选秀的日子。
按理来说内务府早便该操办起来了,只是穆淮闭口不言,也无人前来提醒姜宁灵,内务府不敢自作主张,这事儿便搁置了下来。
至于那些在朝堂上提起这事儿的大臣们,除了个别几个是直心眼儿,要劝皇帝依祖制外,其余皆是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想借机将女儿送入宫,而后凭借着荣宠好助母家一臂之力。
说来也是,穆淮后宫空虚,除了皇后外并无高位嫔妃,这在某些有心算计的朝臣眼中,无疑是一块大肥肉。
虽说传言间穆淮不近女色,宫中先前几位高位嫔妃下场也并不如何好,但皇权所能带来的荣耀实在是太过诱人,依旧有不少人绞尽脑汁要将家中女儿送入后宫分一份宠。
更何况穆淮本就丰神俊朗,又年纪轻轻,在他继位前便有许多高门贵女将他当做良人,更何况如今大权在握,想必会有不少女子心甘情愿入宫。
毕竟,少年帝王肆意张扬的宠爱,谁人不眼红呢?
今日里那些大臣的理由一个赛一个的冠冕堂皇,但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弯弯绕绕,穆淮都看得清清楚楚,先不说他本就不欲纳那么多连面都没见过的女子在后宫放着,就说如今姜宁灵对他的态度刚刚松动些许,他也不会答应在这个点上选秀,选些各怀心思的人横插在他二人间添堵。
因此一番谈话下来,自是十分不愉快。
硬压着不办选秀也不是不可,以铺张浪费等等原由为借口,总能糊弄过去,但眼下燕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宁,边境无恙,并没有合适的理由能借题发挥,若毫无原由便将其取消,只怕那些老臣少不得一通上谏。
更重要的是,若穆淮当真取消这一回的选秀,只怕姜宁灵要背上“祸国妖后”一类的骂名了。
也正是因得如此,他也不能将选秀走个过场,总会是要选几个人的。
若放在从前,选几个便选几个,安置在离他远的院子里,就当宫里多养了一张嘴罢了。
可如今,穆淮却不想这样了。
姜宁灵因得锦嫣一事同他疏远,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那些朝臣提起这事儿的意图,姜宁灵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仰起脸问穆淮道:“陛下为这事在烦忧?”
只是这话听着并不像单纯的问句,反而带了些疑惑在里边,像是在说:这事儿也值得你烦忧?
穆淮紧了紧手臂道:“他们一个二个都迫不及待地要往朕身边塞人,你说朕能不烦忧?”
穆淮故意低沉了语气,一副因得此事十分不悦地模样。
姜宁灵更是不解了,手指无意识攥了攥他的衣襟,黛眉微蹙道:“陛下后宫空虚,本就该纳一些可心的人进来陪伴陛下,更何况陛下还能借此机会稳固同世家的关系,为何要因此不悦呢?”
姜宁灵是真没往多处想。
穆淮却因得她这一句语气认真的问话,心中当真生出许多难以言明的不悦来。
穆淮垂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月儿希望朕多纳些宫妃?”
姜宁灵顿时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如此问,一双黛眉蹙得更紧了:“这本就是依着祖制的事情,臣妾愿意也罢,不愿也罢,有又何妨?”
见姜宁灵当真没有旁的意思,穆淮原本送送搭在她腰间的手慢慢游移往上,停在她后脖颈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难道皇后愿意看见朕左拥右抱,去宠爱其他人?”
穆淮略带些薄茧的手指在她后脖颈处若有似无地拂过,引起一阵微微痒麻的触感,姜宁灵不由得往一旁偏了偏,想躲开他手指,却觉他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就如同此刻他一双眼眸正紧紧盯着她,不依不饶地要听她说一个答案一般。
被穆淮这样一问,姜宁灵不由得随着他的话语去想了一想。
穆淮的意思,显然时在问她愿不愿意将他拱手让人。
哪怕姜宁灵如今对他的感情要复杂许多,早已不复年少时的炙热,可试问世间哪一个女子,是愿意将夫君拱手让人的呢?
姜宁灵眼睫轻轻颤了颤,并未直接回答他“是”与“不是”,而是反问他道:“陛下是燕国的帝王,难道……不应如此吗?”
后半句话出口时,姜宁灵心中翻涌起难以言明的酸涩来。
“难道臣妾,还能独占着陛下吗?”xiumb.com
怀中的小姑娘眼眸澄澈如镜,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让穆淮不由得生出一股仿佛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错觉来。
听得她如此问,穆淮勾唇一笑:“你想独占朕吗?”
语调轻缓,带着温和至极的情意,勾画出无限的缱绻,仿佛浮生幻境中编织美梦的妖魅一般,勾着她一点一点沦陷其中。
姜宁灵心中不可抑制地动了动,脑中却还是清明的,但穆淮这话实在不好回答,便只能借玩笑糊弄过去。
“陛下莫要拿臣妾说笑了,臣妾身为皇后,自然得有容人之量,何来独占不独占一说?”
这样的回应并不出穆淮的意料,只是他显然不会这样就被她堵住话头。
穆淮略略俯首,原本游移在她后颈出的手转到前面来,勾起她细腻光洁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来。
二人之间不过毫厘,却又始终隔着如几重纱般的距离,姜宁灵只觉自己的呼吸同穆淮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鼻间是再熟悉不过的龙涎香,让她有些晕头转向了。
“你若想独占朕,朕便允了你。”
穆淮的声音就在她唇上方,她只需稍稍在仰一仰脸,便能触到他颜色浅淡的唇。
姜宁灵只觉脑中有无数翅膀在扑腾,搅得她无法思考许多。
待好容易恢复了些许清明,又觉得穆淮方才那话属实荒谬。
姜宁灵一把推开他,暗暗吸了几口气,神色又恢复冷然,对穆淮道:“陛下莫要拿臣妾寻开心了。”
叫她心中显然堆积了事情,口中却又什么都不说的模样,穆淮上前两步,重新将人困在臂膀之中。
姜宁灵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可她身后是桌案,退无可退,被穆淮轻而易举地虚虚圈在双臂之间。
穆淮俯下身来,目光与她平视,神色温柔,口中的话语却步步紧逼,让她不得不回应他方才的问话。
“月儿觉得朕是在拿你寻开心?”
“那月儿有没有想过,朕说的,都是真的呢?”
姜宁灵不由得紧了紧手指,原本不想同他在此时上多做纠缠,可转念一想,她若这样做了,那同穆淮从前那些轻轻揭过又有何区别?
于是姜宁灵微微叹了一口气,直视穆淮双眸道:“陛下是大燕的皇帝,臣妾是大燕的皇后,许多事情注定不能同寻常夫妻那般,臣妾不想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可陛下却也需后妃来牵制前朝,哪里是臣妾说不想就能作罢的呢?陛下以后莫要说这些话了,省得臣妾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变成那善妒之人。”
姜宁灵相信,前朝后宫之事无需她多言,穆淮只会比她更明白。
可穆淮却偏偏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捡了他想听的那几句往耳朵里去了,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笑道:“月儿既然不想将朕拱手让人,朕这便想法子将选秀给推了。”
姜宁灵万万没想到她一通劝谏得来的是这样一句话,心中不由得升起许多恼怒,语气也更冷硬几分道:“臣妾向来以史册上的贤后为规范,一直尽心尽力地学着如何来做皇后,陛下莫要拿这些事情玩笑了。这于陛下而言,也许不过是说说而已,于臣妾而言,却是天大的难事。”
穆淮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朕说了这许多遍,你还当朕是在开玩笑?”
见他神色,姜宁灵不由得有些心软,却还是不敢应下他这样荒谬的说辞:“臣妾……不敢信。”
穆淮凝神瞧了她一会儿,而后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以后,试着相信朕,可好?”
说罢,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你不必学着如何去做皇后,你便是皇后,你是什么模样,皇后便是什么模样。”
姜宁灵心中一跳,而后从心口处蜿蜒出细细密密的酸涩来。
她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穆淮显然不打算外给她反驳的机会,扬声传了膳。
定州水产丰盛,有许多鱼虾贝类是生长在京中的人见也未见过的。
穆淮一面为姜宁灵盛了一碗汤,一面给她说这汤里都是何物。
姜宁灵听着新鲜,便拿调羹舀了一勺,可刚刚咽下腹中,却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味直直扑面而来,搅得她腹中翻腾不已。
姜宁灵不由得皱了眉,想着这是穆淮特地命人快马加鞭送入京中的吃食,便生生忍下那股不适。
穆淮尚未发觉她神色有变,又为她夹了一筷子放入碟中,状似不经意地说道:“陈国知晓选秀将至,竟然想学着晋国送一个公主过来和亲,月儿,你说这陈国皇帝是不是脑子不大清明?”
姜宁灵知晓穆淮话中的意思,晋国先前送了一位公主来和亲,转头便将整个国家都折在这位公主身上,陈国如今也送一位公主过来,是也想被灭国不成?
只是两国邦交,和亲是最常见的手段,陈国出一位公主来笼络燕国,以此寻求庇护,本质上来说同那些朝臣想送女儿入宫来分一份荣宠并无太大区别。
这些道理穆淮定然都知晓,姜宁灵正忍着不适,便不想同他说些许多,只抬眼看着他,静静听着。
穆淮显然也没打算听她回应什么,只继续道:“朕自然不答应,月儿,你可知为何?”
说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姜宁灵不由得有些好笑,配合道:“为何?”
“自然是因为,朕心悦你。”
不出所料的一句话,却让姜宁灵心口那丝酸涩更明显了些。
只是还未等她回应,便只觉腹中又一阵翻腾,姜宁灵面色一变,抬手以袖遮面,忍不住一阵干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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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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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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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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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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