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瞬的停顿,穆淮便握住了姜宁灵双手,仿佛方才的凝滞只不过是幻觉。
而后姜宁灵便听得他温声道:“这话从何说起?”
姜宁灵心中气恼,当即便挥开了穆淮的手,也不同他绕弯子:“陛下在臣妾身边放了那么多人,还想装糊涂不成?”
姜宁灵方才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若是穆淮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承认他多派了人手来盯着她,她定是要同他对峙的。
谁知穆淮只略略挑了挑眉,很是痛快地将这事儿认了下来。
“朕担心你安危,故而多拨了些人去你身边,若你用得不顺手,再换一拨人便是。”
姜宁灵只觉满心怒气都落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全被吸了进去,却让她心中更是沉闷。
“再者,你身为皇后,身边本该如此。”
姜宁灵怒极反笑:“臣妾不过去湖畔散步而已,身后便坠着一大队人,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将勤政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让臣妾一步都出不得?”
姜宁灵说的是气话,但她不知晓的是,穆淮的确曾想过这个法子,只是最后又不了了之。
穆淮眸色沉了下去:“月儿,莫说气话。”
姜宁灵分毫不肯退让,继续冷笑道:“原来陛下还要用这等手段?臣妾原以为,以陛下的神通,哪怕臣妾跑到天边去也能将臣妾给捉回来,毕竟臣妾的父母兄长仍在陛下眼皮底下,这样好的人质不用,非要用那乱七八糟的法子?”xiumb.com
姜宁灵一句话,将穆淮最上不得台面的阴暗心思戳穿了来。
以姜府众人为要挟,这法子定百试百灵,只是穆淮若当真这么做,便是亲手断了两人之间的情分。
他这些心思先前隐在暗中,即便二人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未曾言明,便能当做无事发生,二人依旧能重修旧好。
可眼下被姜宁灵这般直白地挑了出来,让穆淮恼火的同时,又有些心慌。
穆淮微叹一口气,退让道:“朕不想你难过,自是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来束缚你。朕知你心中尚有气,随朕回宫只怕也是无奈之举,这让朕怎能放下心来?”
过了半晌,穆淮又道:“从前之事,都既往不咎,可好?”
姜宁灵只觉自己满腔的愤懑都落在了虚处,心中不由得更是憋闷。
穆淮明明什么都知晓,明明在这样看似风平浪静的表象下掩藏了许多心思,却选择笼统地将事情轻轻揭过,仿佛只要不再提起,就能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
正是他这般态度,让姜宁灵心中情绪越积越盛。
她迟迟未有回应,穆淮心中不安更甚,可他渐渐冷下来的神色,落在旁人眼中,更像是生气了一般。
见穆淮面色愈发阴沉,姜宁灵踏前一步,抬手抚上他衣襟,慢慢用力揪紧,仰起头对他笑道:“我既然愿意回来,便不会出尔反尔,陛下若是不信我,那这皇后之位,不要也罢!”
美人笑靥如花,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穆淮只觉心中有什么快要绷断了,缓缓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境。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勤政殿内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姜宁灵被他扣住后腰,又觉揪住他衣襟的手正被他一点一点掰开,耳边听得他平静道:“月儿,莫要闹脾气。”
又是这样,又是轻轻揭过。
姜宁灵顿觉心中一阵无力,方才那些情绪仿佛都像是笑话。
“陛下只想要一个听话的皇后吗?”
姜宁灵的声音轻轻浅浅,仿若是在问他,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穆淮心中“咯噔”一声,这话乍一听像是妥协了,可听话中字句,又像是……放弃了。
还未等穆淮有何回应,姜宁灵用力挣开他的怀抱,抬手将鬓间的凤钗取下,用力往地上一掷。
“臣妾性子娇纵得很,断不是只会乖乖听话的人,陛下若只想要一个听话的皇后,臣妾恐不能担得大任,还请陛下另寻他人罢。”
金钗落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穆淮只觉得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被她这支金钗给挑断了。
“另寻他人?”
穆淮慢慢重复了姜宁灵方才那句话,一字一句,仿若咬文嚼字般。
姜宁灵仰头直直同他对视,毫不示弱。
因得卸了一支金钗的原故,她鬓发有些散乱,一双眸子却晶亮,目光灼灼,带着决绝的气势与不肯退让的倔强。
“陛下听得一清二楚,何必再来反问臣妾?”
“好,如你所愿。”
穆淮说着,往前逼近了一步。
他气势凌人,在这一瞬间,穆淮仿佛将日日同她耳鬓厮磨的那一面抽离了去,此刻站在姜宁灵面前的,是朝堂之上那个杀伐果决的年轻帝王。
姜宁灵不由得退了一步。
她往后退一步,穆淮便逼近一步,直至退到门廊的圆柱前,她退无可退,才停了动作,抬手虚虚格在二人中间,将穆淮隔开些距离。
穆淮身形高大,此时二人离得近了,又垂首看着她,有意无意便显露出居高临下的意味来。
“你不愿做皇后,那便做最末等的采女如何?你既嫌勤政殿人多,那便去最西边的听雨阁住着,白日里同那些宫女们一起洗洗刷刷,夜里再被抬到朕榻上来,待尽了兴,你一刻也不必在勤政殿多留,立马便能回你的听雨阁去,可好?”
最后二字咬得极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听得穆淮这明显带了折辱的话语,姜宁灵心中一阵翻涌,眼尾通红,扬手就给了穆淮一巴掌:“你无耻!”
她这一巴掌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穆淮被打得偏过头去,面颊上立刻浮出清晰的指印。
一旁的九山与吟南看得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想劝又不敢开口。
“朕无耻?”
穆淮抬手用指腹在面颊上轻轻蹭过,回过头来紧盯着姜宁灵一双已然要气出眼泪的眸子,勾唇笑了笑:“朕还能更无耻。”
说罢,抬手掐了姜宁灵腰身,将她往上一提,轻轻松便扛在了肩上,大步往内室走去。
姜宁灵惊了一跳,随即那份惊讶又立刻被怒气取代,在他肩上挣扎着想要下来。
可不论她怎样拳打脚踢,穆淮都牢牢按着她,一路进了内室,而后将她往榻上一甩。
穆淮的动作丝毫未有先前的半分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暴,姜宁灵又怒又气,又知他在故意折辱,心中更是恼怒,连后背被撞出来的疼痛也顾不上了,只想从他怀中挣脱出去。
可她的力气哪里是穆淮的对手,穆淮只一只手便牢牢制住她双手,又高高拉过头顶,按压住教她动弹不得。
穆淮悬在她上方,那双墨黑的眸子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姜宁灵知晓,眼下不止她有着怒气,穆淮一直刻意不去理会的那些情绪,也被她挑了出来,已然是失控了。
一想到要在穆淮暴怒的状态下承受他,姜宁灵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怕,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外淌。
穆淮显然已恼怒至极,姜宁灵身上的云锦长衫在他手中脆弱得如同蝉翼一般,几息之间便被除了去。
姜宁灵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被迫挺着身子,看起来好似是在迎合一般。
细腻的肌肤上被染上嫣红的印迹。
姜宁灵咬着唇闭上双眼,想尽力去忽视这一场暴.虐。
可在她已然要将下唇咬出血迹时,穆淮却停了手。
她在发抖。
穆淮掌心游移过那些纤秾合度,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颤栗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再一抬眼,就见美人面色苍白如纸,一双星眸紧紧闭着,却仍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往外冒。
穆淮抬手去掰她已然要冒血珠的下唇,冷声道:“怕了?”
姜宁灵拗不过他的力道,松了口,却仍是紧紧闭着眼不肯睁开,将头往一边偏去,显然是不想同他说话的模样。
穆淮无奈,松了钳制她的力道,将人拥在怀中,细细安抚。
“月儿莫怕,朕不舍得伤你。”
一遍又一遍,姜宁灵紧绷着的身子,在他这呢喃似情话的低语中,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是否是他的气息太过熟悉的原故,哪怕他方才那一身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眼下穆淮温和了声音将她揽在怀中细细安抚,又让姜宁灵慢慢安下心来。
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她便觉得安宁。
姜宁灵被自个儿这莫名的服软吓了一跳,睁开眼来就要去推开他。
唇上却得了一个轻柔的吻,带着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缱绻,强势又温柔。
姜宁灵推不开他。
亦或是,没有力气再推开他。
良久,姜宁灵终于忍不住低低呜咽出声。
九山与吟南候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动静,有些讶异,又有些开心。
瞧着陛下与娘娘的模样,应当是和好了吧?
月上梢头。
姜宁灵累得眼皮都不想掀一下,却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将散落在四周那勉强还能穿的衣裳一件一件披上。
见她明明都没什么力气却仍坚持将衣裳上的搭扣一个一个全都系上,穆淮心中柔软几分,迈步过去接过了她手上动作。
“可是饿了?朕这便传膳。”
下一秒却见姜宁灵连退两步,那柔软的锦缎也从他手中抽离出去。
“奴婢不敢。”
穆淮眉头一皱,只觉这话有些不对劲。
“若陛下尽了兴,奴婢这便回听雨阁。”
见穆淮一言不发,姜宁灵抬眼对他笑道:“陛下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婢现下已是末等的采女,住在听雨阁了。”
穆淮没想到姜宁灵那这句话来堵他。
还来得这样快。
他甚至以为,姜宁灵能接受他,便是默认同他和好了。
听雨阁距勤政殿极远,若是他放姜宁灵过去,只怕她当真会安安分分守着采女的位份,无召便不见。
那可如何使得?
既然如此,他这脸皮不要也罢。
“朕何时说尽兴了?眼下戌时都未过,你且留在这儿。”
姜宁灵显然没想到他能这般没脸没皮,抬眸怒视他,却见穆淮面不改色地唤了九山传膳,又带着她做到了桌边,认认真真用晚膳了。
姜宁灵无法,只得留了下来,心中却想着,待到夜半,她定要去那劳什子听雨阁去。
穆淮显然猜出她心中所想,分毫机会也未给她,姜宁灵昏昏沉沉间,径直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穆淮下了朝,又留了鸿胪寺卿洛言议事。
洛言身为穆淮心腹,忽地被留下来,心中有些疑惑。
晋国之事刚告一段落,按说最近应当并无其他大事,究竟是何要事,要留他单独商议呢?
洛言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摩拳擦掌,来到殿内,得了赐座,很是期待。
等了半晌却也未听得穆淮开口,正当他疑惑之际,却听得穆淮沉沉道:“听闻你与你夫人感情甚笃,恩爱两不疑,可有何秘诀在里边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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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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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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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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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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