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住处将这些消息告诉锦嫣后,锦嫣也并无多意外。
关于姜宁灵同她有几分相像的事情,锦嫣在晋国时便有所耳闻了。也正因如此,她才命玲儿去寻画像,看看这位皇后,到底有多像她。
虽说姜宁灵身为高门贵女,如今更是贵为皇后,寻不到画像也算不得意外,但锦嫣心中仍是有些失望。
不知怎的,越有人说姜宁灵生得像她,她心中便愈发难安。
究竟有几分像?
见锦嫣略略皱起眉头,玲儿劝慰道:“虽说人人都传那皇后容貌明丽气韵斐然,可到底是燕帝比着公主您而挑出来的,她再出挑又有何用?在公主您这位正主儿面前,不还是萤火之辉?”
锦嫣听了这话,眉头不仅未舒展开,反倒皱得更紧了。
人人都知穆淮倾心于她,可锦嫣自个儿再清楚不过,当年她在燕国为质子时,只远远同穆淮见过几次,连话都没说上过一回,看似毫无交集。
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当她被四皇子与六皇子欺负了之后,穆淮会偷偷派人给她送药,也偶尔会送来些好吃的好玩的把戏,她当时尚不觉得有何不对,可后来想想,那些不都是女儿家爱用的东西吗?
看来穆淮早便知晓她是女儿身,可这份喜爱,的确来得莫名。越是有人吹捧,她反倒越不安心,也愈发想见见那位皇后是什么模样。
她同穆淮本就没见过几次,再加上这许多年过去,也许穆淮压根儿记不清晰她长什么模样,只凭着模糊的记忆便挑了个姜宁灵呢?
更或者是,姜宁灵生得同她并不十分像,但得了穆淮喜爱,穆淮便觉得她像呢?
若是如此,穆淮心中到底念着谁,倒是难说。
锦嫣思来想去,觉得在见到那位皇后之前,轻易不能同穆淮相见。
她虽不想承认,但却明白如今自个儿得的这许多特殊,不过是穆淮念旧情而已,若是穆淮见了她,发觉她已同当年他刻在心里的那个少女变了许多,不知会如何做想?
见锦嫣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玲儿又劝了几句,锦嫣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敷衍了两句,揭过去了。
赵恒弥在外花天酒地了一整日,在傍晚时分,终于回了来。他身后的随从怀中抱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赵恒弥从中挑挑拣拣选了几样,去敲锦嫣的房门。
“皇姐,孤给你带了些燕国的小把戏回来。”
赵恒弥声音柔和,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
锦嫣原已准备歇下了,听得赵恒弥的声音,不由得皱了眉,并不十分想理会。
可她知晓赵恒弥的性子,此时来找她必定是有什么事情,轻易打发不走,便忍下心中不快,先应了赵恒弥一声,让他在门外稍等,而后便让玲儿重新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穿上外袍,这才去开了门。
候在门外的赵恒弥面上无半分不耐,面上甚至噙着一抹笑意,锦嫣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问他有何事时,却被赵恒弥一把推开。
赵恒弥推开锦嫣入了房中,好似这是他自个儿房间似的,径直来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抿了几口后朝锦嫣道:“不日便要面见燕帝了,皇姐准备得如何?”
锦嫣抿了抿唇,直觉赵恒弥是有什么旁的安排:“太子这是何意?”
果然,赵恒弥立刻道:“皇姐莫怕,孤如何会害你呢?只是你既然要去和亲,燕帝也算得偿所愿,何不借此抬一抬皇姐的身价?”
锦嫣皱着眉道:“太子这是何意?”
赵恒弥瞧了锦嫣一眼,不紧不慢道:“燕帝倾心皇姐已久,如今能抱得美人归,自然会心中欢喜,皇姐何不借机为晋国谋一谋福?”
锦嫣心中微动,等着赵恒弥继续开口。
赵恒弥顿了一顿,接着道:“寻常人家女子出家,夫家尚要出聘礼,皇姐你身为晋国的公主,若是分文不要便入了燕国皇宫,岂不是显得有些掉价?”
赵恒弥自认说得十分有理,全然不记得晋国不过是燕国附庸而已,原本就受了燕国荫庇,从袖中甩了一张纸出来,往桌上一放:“皇姐,孤身为你皇弟,已经为你把聘礼都列了出来,待到时与燕帝见了面,你只需照着这上边儿说便可。”
锦嫣远远瞧了那纸张一眼,只见上边儿排得满满当当,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太子,你想的太过简单了,这单子上这么多东西,到时定有燕国的大臣出来阻拦,若是一口气全说出去又被拦下,只怕要遭人耻笑了。”www.xiumb.com
赵恒弥闻言,笑得玩味:“皇姐说什么呢,这些事情怎么好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说呢?当然是要你同燕帝私下商讨。”
“皇姐觉得,以你二人的情分,燕帝不会私下召见你?”
锦嫣未搭话,只是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赵恒弥就跟没瞧见似的,拍了拍手起身道:“天色已晚,孤便不打扰皇姐了。”
待行至门口,又从侍从怀中抽出几样东西往房中一扔,那些物件从桌上滚到了到了地上也全然不在意,只自顾自道:“喏,这是孤特地给皇姐挑的燕国小玩意儿,皇姐可喜欢?”
说罢,也不等锦嫣回答,转头便走了。
赵恒弥这幅目中无人指手画脚的模样让锦嫣心中一阵憋闷,玲儿见她面色沉了下去,忙将地上的物件全都捡起来,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劝道:“太子殿下说得不无道理,公主您莫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锦嫣摆了摆手,大略扫了一眼赵恒弥带来的东西,无外乎都是在街边小摊贩处的买来的小玩意,一见便知花不了几个银子,不过是为了借机同她说这几句话而随意买的罢了。
锦嫣在心中嗤笑了一声,也不知赵恒弥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只要他开口,他便会乖乖去做?
若穆淮当真念及旧情还好,若穆淮并不顾忌往日情分,而她也傻乎乎地真将这单子上这些狮子大开口的要求说予穆淮听,只怕穆淮会立刻翻脸。
赵恒弥如意算盘打得好,到时她做成了这些事,最后回晋国的人是他赵恒弥,功劳自然也全都落在他身上;若到时穆淮翻脸,有她这个现成的挡箭牌在,赵恒弥也能脱身而去。
锦嫣看着那张写满了贪心的单子,冷笑一声,随手一团,就要把它丢入纸篓里。
可在丢出去的那一瞬间,锦嫣忽地动摇了。
赵恒弥方才所说的话,也并非无半分可取之处。
赵恒弥说得对,若穆淮当真心系于她,自然会单独召见她。到时,她便可试探着提一两个要求,看穆淮究竟是何态度,从而便能得知,她在穆淮心中,究竟是何分量。
锦嫣这般想着,复又展开那纸张,细细看了一遍,挑了几样要求记在心里。
晋国来的这些人原以为要再等两三日才能入宫面圣,甚至燕帝会先单独召见锦嫣,谁知不过入京第二日,便受到了传召。
赵恒弥纵情享乐了一夜,正不知白日黑夜,就被古大人从床榻上挖了出来,苦口婆心劝了一阵,朝皇宫去了。
这回是入京使臣例行面圣,倒无旁的事情,赵恒弥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只是那苍白的面色与青黑的眼窝,以及神态间因米青气不足而显出的颓色,是怎样掩都掩不住。
古大人生怕这赵恒弥在晋国随心所欲惯了,以至于到燕国来也分不清场合乱说话,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不过赵恒弥正萎靡着,没什么精神头,在殿前不住地走神,倒让古大人松了一口气。
赵恒弥没怎么开口,古大人又怕多说多错,穆淮见这为首的二人都支支吾吾,便也没什么心思多谈,很快便结束了这次会面。
待晋国一行人退下后不久,九山在门外通报,说鸿胪寺卿洛言求见。
穆淮坐在桌案后,把玩着镇纸:“传。”
洛言进了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穆淮一挥手示意他免礼,又着人赐了座。待那些侍候的小太监都退至门外后,洛言才道:“陛下,晋国此番来燕的使臣大不同往常,只怕另有所图。”
穆淮略一点头:“昨日赵恒弥与锦嫣都派人出去打探了消息。”
洛言得穆淮授意,对晋国之人颇为上心,昨日里这几人的动向他自然知晓,此时听得穆淮说起,沉吟一番道:“晋太子昨日去了烟花柳巷,只顾饮酒纵谷欠,来看果然是个草包,至于锦嫣公主……听闻她让身边的侍女去寻皇后的画像。”
穆淮把玩着镇纸的手一顿,而后又恢复如常。自晋国使臣入京起,他便遣了暗卫时时刻刻注意这几人的动向,昨日里暗卫便将锦嫣的动作如数禀了上来,寻画像一事,他昨日便知晓了。
可眼下听洛言再说一遍,心中仍是有些不快。虽然他知晓锦嫣多半是好奇这位传言中同她生得相像的皇后,到底是什么模样,可再一细想,又觉锦嫣许是要从姜宁灵处入手。
他这个猜测略显怪异且毫无缘由,按说姜宁灵才是他寻来的替代,锦嫣不必如此挂心,可他仍觉得似有哪里不妥。
又或者是,他不喜旁人暗中打探姜宁灵的消息。
的确,在知晓锦嫣暗中探听姜宁灵的消息时,他便隐隐生出些许不快来,觉得晋国之人未免也太过大胆,竟在他眼皮底下打探一国之后的根底。
见穆淮面色沉了沉,洛言不禁有些稀奇,看样子,陛下这是对锦嫣的擅自做主很是不满?
不过思虑到之后还有要事相商,洛言即便知晓穆淮早已知道了结果,却还是干巴巴地提了一句:“锦嫣公主派出去的人没什么本事,并未能寻到皇后的画像。”
见穆淮果然面色稍霁,洛言继续道:“不知方才晋太子入宫,可向陛下提起和亲一事?”
说到此事,穆淮嗤笑一声:“那晋太子心不在此,估计是要时候用这个消息让朕出其不意罢。”
多半会在千秋节献礼时,将锦嫣直接当做所谓的“寿礼”献出来。
穆淮与洛言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若是晋国提出和亲,应与不应,决定权在燕国手中。如今燕晋两国关系稳定,从前也并与姻亲相好的传统,若非有些锦嫣这一层关系在,和亲实属多此一举。
若是晋国以“献礼”之名,将锦嫣推了出来,到时不论他如何做想,锦嫣都得入宫为妃了。毕竟,若是拒绝了这份“礼”,便是拒绝了晋国的示好之情,晋国这些使臣明事理倒还好,若是有心挑拨,只怕燕国晋国之间必起纷争。
洛言早便想明白了其中环节,也猜测到晋太子这般安排,定是带着野心,只是他拿不准穆淮的意思。毕竟这中间还夹了位锦嫣公主,如何对待晋国,全在穆淮一念之间。
就看那位锦嫣公主,能否左右他的决定了。
洛言沉吟一番,试探着问道:“不知陛下如何打算?”
洛言早便做好了打算,若晋国以锦嫣为饵,且锦嫣当真能影响穆淮许多,那他说什么也要极力劝谏。
只不过他预想中据理力争的场面并未出现,穆淮神色平静得很:“朕打算在千秋节前,先召见锦嫣。”
赵恒弥的筹码无外乎是他对锦嫣的旧情,自以为能以此牵着他鼻子走,他召见锦嫣,想必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可心中所思,最难言明,他不若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自己的内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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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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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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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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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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