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嗤笑一声,声音淡淡:“你若是不往后倒去,怎有机会拉本宫入水?本宫若不入水,你又哪来的机会在这儿颠黑倒白?”
姜宁灵这话其实经不起推敲,奈何她说得笃定,叫人无端便信服了。
就连唐才人也没想起来,姜宁灵根本不用落水,只需“推她”就好。
唐才人被姜宁灵的气势震得晃了神,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被驳得哑口无言了。
说话间,画舫也靠了岸,姜宁灵身上难受着,便不谷欠再与唐才人周旋,起身便离开了。
话已告一段落,姜宁灵并未多想许多,只想着快些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见唐才人住了口,便懒得继续深究,利落地离了开。
可这番动作落在唐才人眼里,又变了一个味道。
在唐才人看来,姜宁灵不过寥寥几句话,便压得她反驳不得,而眼下事情还未完全说明白,她说走便走,也无人敢拦她。
唐才人这会儿也渐渐回过味来,只觉若是再与姜宁灵说上几个回合,她定然能把姜宁灵那些歪理儿全都拆了去。
而姜宁灵起身便走了,根本没有给她再反驳的机会。
而这并不是因为姜宁灵方才那些话多在理,只是因为她是皇后罢了。
她是皇后,无人敢拦她。
唐才人掐紧了手,心中翻涌起妒意。
你瞧,只要位份够高,便能随心所欲了。
这几日陛下对她十分上心,她可千万要抓住这回的机会,一跃成为一宫主位才行。
姜宁灵的步撵停在湖的另一侧,若要等步撵过来,得等上好一会儿。
湖边风有些大,若是平日里吹着这风,只会叫人觉得舒爽,可眼下姜宁灵衣裳全浸了水,一阵风吹过,只觉得将人都吹透了。
姜宁灵裹紧了身上的外袍,原本干爽的衣裳现下也已被濡湿了,若为了等步撵而穿着这湿透的衣裳站在这儿吹风,只怕半夜里就能发起烧来。
姜宁灵脚步不停,径直往永安宫去了。
好在明心湖距永安宫不是太远,姜宁灵快步回了宫中,先将湿衣裳换了下来,若竹立刻吩咐人备水沐浴,又煮了姜糖水让她喝了一碗,前前后后好一阵折腾。
一番忙活下来,天色已渐渐擦黑了,姜宁灵抬眼看了看窗外,低声问若竹道:“陛下那边可传了消息,今夜可会过来?”
若竹摇了摇头,道:“未曾。”
顿了一顿又低低道:“娘娘,您离开明心湖后,唐才人身边的宫人便跑去勤政殿告了状,陛下这会儿去毓秀宫看唐才人去了。”
姜宁灵无声叹了口气,并未再说话。
她早便猜到唐才人不会轻易揭过落水一事,哪怕她一同落了水,打乱了唐才人的计划,可唐才人也实实在在地去湖里泡了一泡,自然会拿这事儿好生做文章。
唐才人也是个心思活的,知晓她方才没在与姜宁灵的对质中占上风,便索性先捅到了穆淮跟前,穆淮尚未去细查,只听唐才人说一遍,先入为主,自然会偏心唐才人。
若唐才人有心在细节上混淆一二,不知穆淮会如何做想。
不过这些事情,穆淮若真决意要听信唐才人的话,她在永安宫中思量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暮色渐渐浓了起来。
姜宁灵下午折腾了这么一回,晚膳也用得晚些,待一切妥当,已月上梢头了。
估摸着穆淮今夜里应当不会来了,姜宁灵便让若竹铺了床,准备早些歇下。
谁知刚铺好被褥,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穆淮带着九山过来了。
穆淮一进了屋,便吩咐人去备膳。
若竹倒了一杯热茶,姜宁灵接过来,递到穆淮面前:“陛下还未用膳?”
穆淮略一点头。
姜宁灵不禁有些奇怪:“陛下方才去探望了唐才人,唐才人没留您用膳?”
穆淮饮了一口热茶,觉得腹中熨帖许多,听得姜宁灵这样问,便道:“她那房中一股奇怪的味道,搅的朕没胃口,陪着她做了个样子便过来了,就指望着能在你这儿填填肚子。”
后半句便是打趣了。
姜宁灵笑一笑,转头吩咐小厨房的人动作麻利些。
她多半能猜到穆淮说的那股奇怪味道是什么。
应当便是她前日在穆淮衣衫上闻到的那股混杂着檀香的香气。
穆淮上回不过是同唐才人一道用了晚膳,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身上便染了这股香味,想必这是唐才人特地点在主屋中的,味道应当还不浅。
唐才人特地调了这股香,定是存了迎合穆淮的心思,可没成想甲之蜜糖乙之□□,正是这香料将穆淮给熏走了。
若是唐才人知晓这事儿,只怕会立刻命人将那香料给埋了。
姜宁灵被自个儿的念头逗得一笑,唇角刚刚翘起,便听得穆淮道:“在笑什么?”
姜宁灵抬眼看去,见穆淮一双墨黑的眸子径直看向她,蕴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穆淮方才竟是一直在看着她。
姜宁灵唇边笑容浅浅,并未回答穆淮方才的话,而是换了个话头道:“唐才人今日落了水,心里定委屈着,陛下怎的这么快便过来了?”
穆淮目光未动,仍落在她身上:“怎的,你希望朕多陪陪她?”
话一出口,穆淮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好似一点儿也不想听到姜宁灵对他这句话点头应是。
不过姜宁灵倒也并未正面回答他,而是绕了个弯子,又道:“唐才人应当同陛下说过了,今日她落水,是臣妾推了她一把。”
姜宁灵抬眼直视他的目光,缓缓眨了眨眼,轻声道:“陛下可信她?”
美人一双折了星光的眸子里,带了许多忐忑。
穆淮将那份不安看进心里,嗤笑一声道:“你闲来无事去推她做什么?”
姜宁灵一怔:“陛下不信唐才人说的话?”
穆淮这般果断地选择相信她,倒叫姜宁灵有些意外。
虽说她知晓穆淮“宠爱”唐才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可却没曾想唐才人费心铺垫的一番话在他那里半点作用也没起。
穆淮眼皮都没掀一下,把玩着杯盏:“你推她落水,除了惹一身麻烦,还能得什么?”
人人都趋利避害,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更何况姜宁灵已然知晓他宠唐才人是假,便没了争风吃醋的可能。
姜宁灵心中冷静下来。
方才升起的那丝丝缕缕的欢喜也落了回去。琇書網
也是,穆淮不是那般没脑子的人。
稍微想想,便能想通这件事究竟对谁有利。
冷静地分析而已,与信任她与否,无关。
姜宁灵刚得出这个结论,便听得穆淮复又开口:“再者,朕信你。”
穆淮敛去几分玩味,认真看着她。
朕相信姜家养不出这么蠢的女儿。
姜宁灵不知其深意,方才平静下来的心,复又狂跳起来。
二人说话间,饭菜也端了上来。
穆淮简单用了几口,忽地想起了什么:“你也同唐才人一道落了水?”
姜宁灵点点头,便听得穆淮又问道:“身子可有不适?可唤太医来瞧过了?”
这话乍一听有些没头没尾,姜宁灵在脑中绕了一绕才明白过来,他应当是想问她在冷水里泡了一遭有没有冻病了,于是摇摇头道:“臣妾一上来,若竹便寻了干爽衣裳给臣妾披了上,回来后浴了热汤,也煮了姜糖水,并未觉着有什么不适,便未传太医多跑一趟了。”
穆淮想着方才在毓秀宫时,太医与宫人围了满屋,唐才人鬓发皆湿,裹着被褥瑟瑟发抖,待他进了屋以后才有小宫女捧来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好似生怕他看不见唐才人这可怜样儿似的,便不由得轻笑一声,对姜宁灵道:“你倒是省事儿。”
说着,对姜宁灵伸出了手:“过来让朕瞧瞧,可有伤着哪儿?”
方才毓秀宫里的那个,费尽心思只想让他多关心几分,可眼前这个却像生怕给人添麻烦似的,一碗姜糖水便了事。
但她越是这样,便让他愈发觉得她招人疼。
姜宁灵不明所以,却还是伸手搭在了他掌心,复又解释了一遍:“臣妾身子骨没那般娇弱。”
穆淮臂上一使力,将人拉到怀里:“娇弱些也无妨。”
姜宁灵大概明白过来他并不是当真要探她受没受伤,便止了话头,顺着穆淮的力道扑在了他怀中。
姜宁灵回宫后便沐浴过,眼下穆淮将她抱在怀里,萦绕在周身的,是淡淡的皂香,以及女儿家独有的轻轻浅浅的香气。
穆淮低下头,轻轻嗅了嗅。
而后喟叹一口气,深觉这比方才毓秀宫中那熏得他脑仁儿疼的香气不知好闻多少。
姜宁灵伏在他怀里,由着他抱了一会儿,又忽地想起穆淮刚好能拿落水一事在唐才人那做做文章,便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看着他道:“唐才人这番受了委屈,陛下可想好了要如何安抚她?”
“委屈”二字落了重音,二人目光相接,已是心照不宣。
穆淮手掌覆在姜宁灵月要肢处,轻轻摩挲,语气随意道:“她拿那南珠说事,朕便多送她几捧南珠,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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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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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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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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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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