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进来,郑耀先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暖水瓶,随手放在地上,拉着她来到办工桌前指着那厚厚的一摞大小尺寸不一的纸张说道:
“九儿,虽然把你调到身边我是有私心的,不过活儿你还是要干;这些都是跟医院里那些类型相同的信息,我需要你先过滤一遍,从中选出你认为可疑的,交给我。”
唐九儿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迟疑,怯怯的抬头看着郑耀先说道:
“六哥,我……我其实认字不多,不能保证这上面的每个字都认得……”
郑耀先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
“没关系,遇到不认识的就问我;不过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你就先在这儿看,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对了,马上中午了,你先去食堂吃饭,回来再看。”
“嗯!”唐九儿一脸认真的点头。
郑耀先转身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便径直到隔壁把正在沙发上打呼噜的徐百川给叫了起来。
徐百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几点了?”
郑耀先丢过去一支烟:
“该吃午饭了,起来洗把脸,我请你吃大碗皮肚面。”
下午,老门东大街上又出现了两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徐百川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小声对郑耀先嘀咕:
“老六,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有闲心,手上的事儿一点儿头绪都还没有,你还有心情跑这儿来闲逛?
这要是让老板知道了,怕是一顿骂肯定是跑不了的。”
郑耀先斜眼看着他:
“我看你两大碗皮肚面吃的挺香啊。”
徐百川咧嘴坏笑:
“我怕啥?你带我来的,老板骂也不会骂到我头上。”
郑耀先也不接茬儿,神情惬意的一边走一边肆意的瞄着从身边经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时不时的吹个流氓哨。
徐百川嘴上虽然那样说,可他心里清楚,郑耀先一定是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计划。
否则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有这份“闲情雅致”。
他也不着急,跟在郑耀先身后不急不慌的往前走,期间还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
郑耀先笑着问道:
“之前没听说你喜欢吃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啊。”
徐百川咧咧嘴:
“小时候家里穷的连裤衩都没有,这都得过年的时候才能买上一串。”
顿了顿,他突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唉……老六,你也知道,你嫂子还在老家,我自打进了特务处,一年多没回去了。
下次回家我非中上种子,先给自己留个后。
咱们干这一行的,手上沾血的日子比老娘们儿来月事还多,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报应这一说。
你也知道,我现在没事儿的时候就愿意看看八卦周易之类的,不求给自己算什么,只求着能给后代算出一份平安。”m.χIùmЬ.CǒM
郑耀先一脸无奈的笑:
“四哥,你啥时候信这个了?”
徐百川摆摆手,没再往下说。
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拐进了一条胡同。
穿过这条长达百米的胡同再往前,周围的建筑明显比先前那些商铺房屋破败矮小了许多。
徐百川知道,住在这儿的大多都是在老门东一带出苦力的穷哈哈,他不知道郑耀先为什么要来这儿。
还没等他开口问,郑耀先就推开一扇摇摇晃晃、看似随时都能掉下来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一个长相勉强算得上清秀端正的小媳妇儿正在洗衣服,双手被冰凉的井水拔的通红。
院子正中摆着一张破藤椅,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灰黑色棉袄的年轻人,头上的毡帽遮住了半张脸,正在打盹儿。
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只酒壶和一只酒杯,缺了角的碟子里摆着几颗水煮咸黄豆。
见到郑耀先二人,那小媳妇儿明显有些紧张,站起身却又没敢开口。
郑耀先也没说话,径直走向藤椅上打盹儿的年轻人身边,照着小腿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
“你踏马……”
被踢醒的年轻开口要骂,可一见是郑耀先,硬是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蹭”的一下从藤椅上蹿起来,弓着腰、陪着笑脸叫了声“六哥”。
跟着,他转向一脸紧张的小媳妇儿:
“你杵在那儿干啥?还不赶紧泡茶去!”
小媳妇儿乖乖转身进去泡茶,郑耀先抬手敲了年轻人一记板栗,随即自己坐上了那张藤椅,还从碟子里捏了几颗咸黄豆扔进嘴里,边嚼边说:
“古三儿,你小子特娘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对媳妇儿好点儿;人家一看就是个本分姑娘,跟了你也是倒了霉了。”
名叫古三儿的年轻人涎着脸笑:
“对对对,六哥教训的是。”
接着,他又赶紧去搬来一张椅子,恭恭敬敬的请徐百川坐下。
那个小媳妇儿手脚也算麻利,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端着茶壶茶碗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那张小桌上,怯怯的没敢说话。
古三儿刚要瞪眼,似乎记起了郑耀先的话,语气缓和了一些:
“这位是六哥……”
见他用目光询问似的看向徐百川,郑耀先接口说道:
“这位你们叫四哥就行。”
说着,郑耀先伸手从兜儿里掏出一叠钱,不由分说的塞到古三儿的媳妇儿手里:
“弟妹别紧张,这些钱你收着。
古三儿这小子野惯了,也不正经干活儿挣钱,你该管就管,别怕;他要是再敢跟你瞪眼睛,你就告诉我。”
小媳妇儿一脸不知所措的捏着手里的钱,看向古三儿。
古三儿从打见到钱的那一刻眼神儿就没离开过,不过碍于郑耀先在旁边,又不敢伸手接,只好故作大方的点点头,语气尽可能的温和:
“六哥给的,收着吧。”
小媳妇儿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咛:
“谢谢六哥。”
古三儿摆摆手,把媳妇儿赶回屋里去了。
郑耀先斜眼扫了他一眼:
“古三儿,之前你是个光棍儿,我也不爱管你;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再赌一次,我就把你扔到特务处的牢里,最少让你在里面待上半年!”
古三儿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六哥,不赌了、不赌了,您说的话在我这儿就是圣旨,就算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在您面前说瞎话啊!”
郑耀先没再接茬儿,直接切入正题:
“从今天开始,你暂时就不要去干活儿了,给我办件事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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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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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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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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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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