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便是,段音离这脉象瞧着是死,但其实是生。
果然,等初一他们烧毁了容清曼的尸身回来,段音离眉间的那抹血珠便消失在了肌肤之下,脉象也渐渐趋于正常。
这本是好事儿,可十六却注意到初一他们几人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十六将人扯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初一盯着云虚道长,说:“此事邪门的很,虽说是烈火焚尸,可容姑娘的尸身并不是被火烧没的,大火着起来没一会儿火焰便爆了一下,里面的尸身便不见了。”
“竟有这等诡异之事!”
“就是说嘛,你都没看到,可吓人了。”
“哎呦,还好我没去。”十六说着,还后怕似的拿手拍了拍心口。
初一:“……”
多损呐,多损呐。
初一也只能安慰自己说,好歹这老道士有些本事,能把王妃救回来就好,否则主子发起疯来,那场面绝对比容姑娘的尸身凭空消失更吓人。
暮霭西沉,窗檐上渐化的冰柱再次冻的结实。
门外大雪飘飘,屋内一室暖融。
段音离总算是醒了过来。
傅云墨已在她榻边守了小半日,整个人都僵住了似的。
这会儿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眸子才豁然亮起,却恐惊扰了她一般,近乎试探的唤了一声:“阿离?”
“傅云墨……”
“嗯。”
“我晕了。”她按了按额角,急于将自己的情况说与他知道:“那日给曼曼下葬,有个老道士让我把她的尸身给烧了,我没照做,回来后忽然有一日就眼前发黑,昨晚又是。”
说完还没等傅云墨回答,她自己倒先愣住了。
昨晚?
段音离再抬头看向傅云墨,这才发现不对劲儿:“你不是去天水城了吗?怎么回来了?”m.xiumb.com
傅云墨帮她掖了掖被子,耐心道:“事情都处理完了,自然就该回家了。”
“那你回来时见我晕倒,有没有担心啊?”
傅云墨心说担心?都快要吓死了!
不过他只在心里想想,口中说的却是:“自然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眼下你醒来了就好。”
“可我担心过不了两日我还是会晕的,难道真要像那老道士说的那样将曼曼的尸身给烧了吗?”
“阿离,我已经烧了。”
“什、什么?!”
“我已找过那疯道人,也烧完了容清曼的尸身,也向岳父大人赔过罪了。”
段峥自然是不会怪他,但他恐阿离心里有负担,是以还有的礼数必须得有。
听他如此说,段音离才怔怔道:“这样啊……所以我才会醒过来的是吗?”
傅云墨轻轻点头。
心知她这会儿定然满心疑惑,傅云墨便拥着她坐起身,说:“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听我告诉你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嗯?”
“嗯嗯。”
傅云墨命人将小几放到了榻上,将段音离素日爱吃的菜摆了满满一小桌。
她吃,他说。
傅云墨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唯独隐瞒了他又给自己下毒的事情。
如今阿离醒了,他待会儿自己把解药吃了就是了,却没必要再说出来让她心疼难过。
恐她一直揪着此事问个不停,傅云墨便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道:“我倒是很好奇,阿离昏迷之际是像睡着了那样全无意识吗?”
“我好像做梦来着。”
“梦到了什么?”
“好像看见了我师父……不是药王谷的师父,是从前的那位老头子师父。
好像还看见了曼曼,我记不太清楚了。”
再次提到容清曼,段音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傅云墨,你说那疯道人为何偏要我烧曼曼的尸身,若作为一个新的棉絮填补袍子,那不该是何人都可以吗?”
这个问题,傅云墨也考虑过。
只是之前她尚未清醒,他也没心思理会其他。
段音离前脚醒过来,后脚那疯道人和胖和尚便匆忙离开了,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傅云墨腾出手来会逮着他们问问题。
段姑娘大胆猜测:“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曼曼与我有何关系?”
“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有点关系,否则说不通啊。”
“先别想了,好好吃饭,日后让人查一查也许就会真相大白了。”想到自己此去北境查到的事情,傅云墨给段音离布菜的手一顿,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选择告诉了她:“阿离,我查到了一些可能有关你亲生父亲的事情。”
闻言,段音离啃鸡腿的动作一顿:“是谢景重吗?!”
“你怎么知道?!”
“真的是他?”
“阿离怎么会知道的?”
“我告诉你,那日我在街上无意间碰见了谢太傅……”
接下来,小两口便将彼此得到的信息对了一下。
傅云墨此去北境,是去找谢景重当年的一个旧部。
此人当年伤重,一度断了气息,是以被当成死人报了上去,结果谁知后来又活过来了,他为了家里人能多得些抚恤的银子,是以便更名改姓,苟且度日。
而傅云墨之所以会想起来要去找他,皆因他在排查长安城权贵之家何人失了孩子的时候想起了谢景重。
傅云墨对此人的印象今生可是比前世深多了。
前世谢景重未曾弃文从武,也不曾有过媳妇,而且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长安城何人提起他,都要叹一句“天妒英才”。
可今生却不是。
他丢书弃墨,一杆长枪血战疆场,成为了北燕抵御南楚的一把利剑。
而且他还研究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几场战役打的南楚是落花流水。
据谢景重的旧部说,当日谢景重曾受过伤,是被一名叫茯苓的女子给医好的,后来两个人便很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谢景重也不知为何,急吼吼的就要娶人家姑娘,甚至等不得回家禀明父母,就在军营里拜了天地。
没有花轿游街的那些排场,他们那群糙老爷们都替人姑娘委屈的慌。
可谢景重却说,讲排场的仪式可以后补,眼下的那个不过是为了给茯苓一个名分,免得她被人传闲话,说她未婚与人苟且。
那会儿大伙哈哈一笑,都明白是这位少年将军馋媳妇了,是以才这般急吼吼的把婚事给办了。
军营之中打打杀杀不适合女子久居,婚后谢景重便将茯苓送去了江夏城。
他本有意将茯苓送回长安,但那会儿她已有身孕,恐她长途跋涉身子吃不消,便打消了那个念头,想着等她生下孩子之后再说。
后来孩子倒是出生了,可意外也发生了。
傅云墨:“那夜战事忽起,谢景重于战场上厮杀,殊不知江夏城那边有刺客潜入掳走了茯苓和孩子,之后那母女二人便不知所踪了。
能在边境之地做出这等事,可想而知不是寻常刺客,多半是南楚细作倾巢而出。
江夏、南楚……阿离,一个是几位师父捡到你的地方,一个是羲和公主被关的地方,我觉得这些不会是巧合。”
“你是说,茯苓就是羲和公主?”
“有可能。”
如今调查到的所有线索,似乎最终都指向了南楚。
端看幽冥那边进展如何,若是能见到羲和公主一面,想来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了。
回过神来,傅云墨揉了揉段音离的头,宽慰道:“阿离别担心,我总有办法能让你如愿的。”
真到了至极为难的地步,索性弄死老皇帝扶贺君忆上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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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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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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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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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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