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朝贴在她身后,没有看到。
他还在安静的等她回答。
虽然没有催促,但渐渐收紧的手臂还是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其实是抱有一丝期待的。
期待她能点点头,哪怕那份喜欢或是在意只有一粒芝麻那么大,他却能收获像西瓜那么大的喜悦。
段音娆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傅明朝却叹了口气道:“罢了……早点歇着吧。”
说完,他在她发间拱了拱,不吭声了。
段音娆睁眼看着面前绣海棠花的帐子,抿了抿唇,说:“我绣给你的荷包和香囊,你从未仔细看过吗?”
“我看啦,看的可仔细了。”
“那你还问我?”
“我……我不是没看懂嘛。”
她送给他的荷包和香囊上绣的都是梅子,区别就是那树上结的梅子从多到少。
傅明朝原本以为段音娆是懒得给他绣新花样,所以才总是绣梅子。
可如今听她这话,难道那梅子图另有深意?
“阿娆,那梅子图是何意思?”
段音娆敛眸:“你不知道就算了。”
“不行!你告诉我!”他揽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一言不合就又压了上去:“阿娆你快说,你不说我不让你睡。”
“……我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
“那几幅绣样说的是,摽有梅,其实七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
“……”好吧,他不懂。
其实段音娆说的那三句话,每个都还有后一句。
连在一起的意思,大致就是通过梅子成熟落地的过程,表现出了她对于出阁的心境。
一开始绣梅子,她只是想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安他的心,告诉他她是真的同意与他成亲,不会出尔反尔,让他消停些别再到处惹事。
可后来相处渐渐多了,她对于与他成亲的态度也不再仅仅是履行承诺。
偶尔,她甚至也是有期待的。
不过,她显然高估他了,那几幅绣样中暗含的心意在他那又岂是隐晦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天书。
“阿娆,什么意思啊?”
“方才便说了你不懂,偏还要问。”
“我……”
“我要睡了,你别再吵我。”她说着,声音都泄了几分力气似的。
傅明朝不敢再打扰她,兀自在那想破了脑子琢磨那几句诗的意思。
隔了一会儿,段音娆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脸正对着他的颈间,手轻轻揪着他身前的衣襟,再次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傅小王爷。
他一喜,在她发间啄了一下,总算是肯消消停停的睡觉了。
尽管眼下这个时辰,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忧。
傅明朝自是过的如鱼得水,可有一个人,却喝的酩酊大醉。
那就是金子钊。
白日里段音娆和傅明朝大婚时他便和抚远侯府的世子苏承在喝酒,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苏承带回了抚远侯府,彻夜未出。
翌日一早,一声尖叫划破了抚远侯府的上空。
金子钊是在苏羽清的房中醒来的。
丫鬟嬷嬷瞧了个满眼,当即便在侯府闹开了。
许是动静太大,后来连城中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
段音离听凉月说起此事时,削木头的手不禁一顿。
难怪……昨日大壮去抚远侯府回来说,抚远侯府中有一处院子由高手把守着,他恐打草惊蛇是以便没有轻举妄动。
这样看来,苏羽清是彻底沦为抚远侯手中的一颗棋子了。m.xiumb.com
继续拿刀削削削,段音离问:“侯府那边怎么说?”
“外面都传苏大姑娘失了清白,抚远侯提出让金公子下聘迎娶她,想来他不会拒绝。”
“真的滚在一起啦?!”
“不知。”
“嗯……”段音离拿刀柄轻轻磕着下巴,将东西一撂,忽然站起身:“走,咱们去趟抚远侯府。”
金家那么大的产业,怎么着也不能被抚远侯给吞了。
何况,已知死了的国师是傅城的人,抚远侯之前又一直和国师勾勾搭搭,那他与傅城之间后来有无接触还真说不准。
是以,她得去给他找找茬。
不过,得准备准备。
去侯府的路上,段音离忽然问凉月:“对了,步非萱那边怎么样了?”
“大壮只偶尔过去看一眼,说是没事儿就哭。”
“呵!”
“大壮说,那位步姑娘都快给他哭心软了。”
“正常,小白兔多是人见人爱的。
不过你告诉大壮,他要是敢心软给她解药,我就把那些毒兑吧兑吧给他灌下去。”
“是。”
接下来的时间段音离便没再多言,专注于她的削木头大业。
这活计她已忙了有段时日,可惜凉月一直没能看出来她到底想削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块垫桌角的木块吗?
凉月不敢问。
马车很快到了抚远侯府。
抚远侯不在,侯爷夫人带着一家大小匆忙出来相迎。
再见段音离,抚远侯夫人心下很是感慨。
她印象里,还是之前在畅音阁中,她暗讽她是没身份的人。
也正是那次之后,崇宁长公主便收了她为义女,后来又一跃成为了太子妃,如今见面,自己倒成了卑躬屈膝的那个人。
只能说造化弄人啊。
段音离由凉月扶着缓步走下马车,妃色渐染的流苏长裙铺在脚凳上散开,随着行走轻轻摆动。
抚远侯夫人只匆忙扫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
不管看几次,她都觉得段音离美的不像真人,倒像妖精似的,仿佛和她对上视线就会被吸走精气。
她俯身施礼,心里默默祈祷这位太子妃没事赶紧走,可别在他们府上久留。
“臣妇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段音离的视线扫过请安的众人,也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苏羽清呢?”
抚远侯夫人明显一僵,随即才支支吾吾的说:“啊……小女她、她身子不适,正卧床休养呢……恐过了病气给太子妃,是以没来请安,还望您恕罪……”
段音离淡着一张脸,很明显不信她的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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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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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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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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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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