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低头看身上发皱的衣裳,他又故作不正经的说:“我说生孩子这事求神拜佛没有用,这种事能少得了你夫君我吗?
必须得是我在场,像今日这样成其美事,然后你再拜拜佛,这说不定才有用呢。”
季氏被他说红了脸,直啐他。
她数落他:“佛门圣地怎可如此!当心佛祖怪罪!”
他没脸没皮的朝她笑,将人拥进怀中的那一瞬红了眼。
什么佛门圣地!
什么满天神佛!
若真有他们,岂会发生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
段辉不知道清凉寺中的僧人是否为虎作伥,他恐他们泄露此事让季氏知晓,从那以后,再未让她踏足过清凉寺。
他们的日子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还是对季氏像从前一样好,也会像从前一样和她吵闹,再自然不过。
除了他暗中在调查那腰带的主人。
他是在得知那日那个畜生有可能是长安城来的世家公子哥时,才愈发坚定了要考取功名的决心。
他立志要平步青云,成为人上人。
后来段朗出世。
他没有刻意去想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打从他决定隐瞒季氏开始,他就告诉过自己孰轻孰重。
于段辉而言,季氏安然无忧的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只要确定那孩子是季氏的,这便够了。
再后来,他们又生下了段音挽。
直到他们举家搬迁到长安,他无意间得知了步家男子后颈的秘密,他这才确定了段朗的身世,确定了他的仇人。
但他迟迟没有向步泓寻仇。
若只为季氏,段辉早就动手了。
可当中牵涉到一个段朗,他就不得不一想再想。
不管步泓为人有多丧尽天良,他终归是段朗的亲生父亲。
倘或叫段朗知道他的养父害死了他的生父,怕是他这辈子都会受困其中,为其所苦。
毕竟是视如己出养到大的孩子,段辉自然不忍心。
是以,才拖到如今。
他总拘着段朗不让他去街上乱晃,就是怕他招灾惹祸被人发现和步家人的关系。
后来他顺水推舟应了季氏的话让段朗到外去游学,也是有意让他避一避。
哪里想到,他和步家女子有了牵扯!
深深的吸了口气,段辉吹熄了蜡烛,动了动久坐后发麻的双腿,起身走出了书房。
回到季氏的院子休息时,候在廊下的婢女迎了上来:“三老爷。”
“夫人歇了?”
“是,夫人临睡前叮嘱奴婢将饭菜温着,恐您忙完了会饿。”
闻言,段辉脚步一顿。
他压低声音道:“送把椅子到小厨房,我就在那吃。”
丫鬟应声而去,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这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有时段辉忙完太晚,他回来时季氏已经歇下了,他恐吵到她休息要么让人将吃的送到书房去,他吃完再回来,要么就像今日这般,他搞个小板凳坐在锅台旁边吃。
旁人没见过这样的礼部侍郎,但季氏身边的人经常能够看到。
他居家随意的不像做大官的,反而像个挑脚汉。
丫鬟去小厨房准备。
段辉先回了趟正屋。
季氏睡的正香,一只脚伸出被子外面,秋夜里冻的冰冰凉凉的,她也毫无所觉。
段辉站在榻边笑着数落了句:“没心没肺,睡的可香呢……”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却像有自己意识似的握住她的脚,用手帮她暖。
等捂热了,才塞回被子里。
他熟练的帮她掖了掖被子,又用自己的被子压住了被角,这才撂下帐子悄声走了出去。
同样的深夜,同样有人未眠。
因为之前的走心交流,傅云墨白日里特意去请教了一下白骨,从他那拿了两瓶特制的药油。
白骨说那玩意原就是给阿离准备的,但是没好意思直接拿给她,也想着给傅云墨,毕竟他们小两口的给谁都一样。
太子爷原想试试的,结果发现他小媳妇兴致不高。
他都抱着她亲半天了,她居然还在那神游太虚。
无奈,傅云墨只得停下,语气颇有些幽怨:“阿离……”
这成亲才几日啊,她就厌烦他了?
段音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过神来,见他停下了,便呆呆萌萌的拢好衣衫。
见他沉着脸,她还伸手在他脸上掐了掐,关切道:“你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傅云墨凝着她不说话,忽然拉住她的手伸进了被子里。
段音离一僵。
他垂首,语气幽幽:“知道我哪里不舒服了?”
她乖乖点头:“那……那你就想办法舒服……不就、不就行了嘛……”
“我是想了办法,可你不配合呀。”
“还要我配合?!”
傅云墨看着她不说话,像是在说“否则呢”。
段姑娘却稍感茫然:“可是之前我也没做什么,你自己忙活的也挺欢的呀?”
“可那时至少你没走神啊!”
“……哦。”
段音离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偶尔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所以很真诚的向他道歉:“对不起,那你还想继续吗?”
瞧她一副“你要继续我就配合一下,要是不继续我就继续神游太虚”的样子,傅云墨暗道这也就是他媳妇,换第二个他早一把掐死了。
但是小媳妇嘛,不光不舍得掐死,甚至还得宠。
他拥着段音离起身,一边帮她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衫,一边问:“阿离,你想什么呢?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不是我的事,但和我有关。”
“嗯?”
“是家里的事情。”
“段家?”
“嗯。”她点头,颇为苦恼的样子。
见她有心事,傅云墨怎么样也不可能还可着自己的心意来,将人抱到怀里坐着,他柔声问:“你跟我说说,怎么了?”Χiυmъ.cοΜ
“我三叔被绿了”这句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到底还是没能顺利说出口。
见她一脸纠结,傅云墨眸光渐沉:“阿离,不能与我说吗?”
“也不是不能……”想着两人都已经成亲了,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跟他说跟谁说呀,于是段音离迟疑道:“那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嗯。”
“其实,我二哥不是我三叔的孩子。”
“哦。”
段音离愣住:“哦?!这就完啦?你都不惊讶的吗?”
“旁人身世如何我为何要惊讶?
倘或阿离说,你不是岳父岳母的孩子,我倒是会有些惊讶。”
“哦……”
“阿离在发愁什么呢?怕你三叔一家知道?”
“我觉得我三叔已经知道了,问题在于我二哥。
他那个生父委实不是个东西,我想弄死他又顾忌我二哥。”
单就步泓这个人而言,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她特别想给她三叔和三婶出口恶气。
但步泓毕竟是段朗的生父,她就此把他弄死了,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傅云墨拥着她轻轻的晃,问:“那阿离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啊……”她颇为烦躁的哼唧了一声,一头扎进了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肩膀使劲蹭了两下,活像一只弄丢了小鱼干的小猫咪。
“要我帮忙吗?”
段音离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他:“怎么帮?”
“阿离,步泓必须死,但绝不能死在段家人的手上。”
“那……”
“此事你无须过问,我来解决。”
“你?!”段音离不解:“我们成了亲,是一家人,你杀了步泓和我杀了步泓有何区别?”
“谁说我要自己动手?”
“你要借刀杀人?”
“聪明!”他说着,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段音离下意识捂了下唇:“说正经事呢,你忽然亲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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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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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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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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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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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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