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这个姓和中间嵌的那个字,段音离便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傅云辞……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四师父给她的那张纸,脑海中慢慢搜索着关于他的信息。
景文帝的第四子,湘王傅云辞,慧敏贵妃所生。
不过他不常在长安城中走动,是以见过他的人不多。
段音离觉得他这封号很衬他。
如水一般,温润柔和,又干净清澈。
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如他这样的皇族子弟不说醉生梦死吧,可怎么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侍弄花草呢?
傅云辞没有特意道明自己身为王爷的身份,她也就假装不知,二人一起往长着谷精草的地方走去,偶尔说上一两句话,他待人不算热络却也绝不会让人感觉自己被冷落。
比起高高在上的王爷,他更像一位寒门公子。
谈吐不凡,谦和有礼。
就是那种心中有大丘壑之人。
看着他,段音离莫名想起昨日在书中看到的一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她觉得傅云辞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对万事万物都存了一份敬畏之心。
成功摘到了几株谷精草,段音离这次没再给他银子道谢,估摸着人家也不差这点钱,于是对他说:“谢谢你带我来寻谷精草,日后若有个病有个灾……”
话至此处,她及时住了口。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诅咒傅云辞,尽管她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傅云辞闻弦歌而知雅意,淡声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况这山中草木能救人性命也算是物尽其值。”
“那也还是要谢的。
倘或哪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
“好。”
“那我先走啦,日后有缘再见。”
傅云辞站在后山的一棵柳树旁,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段音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他没问自己是谁,那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该怎么找自己帮忙呢?
这么一想,段姑娘又折了回去。
傅云辞微怔:“怎么了?”
“我姓段,家中行三。”说完,她才再次离去。
这一次没再回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傅云辞的视线中。
他默然片刻,这才明白她是恐自己将来找她帮忙寻不到她的人。
这丫头……认真的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失笑了一下,傅云辞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站在院门前看着一旁被“祸害”的彻底的地,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挽起衣袖准备从头再来。
*
段音离带着拾月和大壮回到城内,意外听到城中流言纷纷。
百姓都在传,说是杜夫人毁容了!
而杜院使瞧着她那张脸就害怕,昨儿连府邸都没回,直接宿在了外面。
这依着杜夫人的性格哪能忍啊,当即又带着一众下人杀了过去,两边闹起来撕扯间她头上戴的帷帽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张血刺呼啦的脸就那么暴露在了人前。
有那胆小的当时就吓跑了。
胆大的留下来继续看,瞧了整场的热闹。
这下好,这位杜夫人彻底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了。
偏倒霉的还不止她一个。
据说今日晨起时崇宁长公主身体不适召杜院使前去看诊,结果看了半天看个寂寞,长公主的身体并无好转,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杜院使被她好顿挖苦。
最后又请了段峥去,这才将人医好了。
段音离听到这儿当时就觉察出不对了。
这明摆着是长公主在给爹爹撑场面找杜仲的麻烦啊。
可她堂堂公主何必跟一个太医院院使过不去,除非是为了帮人。
除了她家五师父,她想不到别的可能。
想来应当是五师父听闻了昨日的事情想要帮自己出气,是以才会去求长公主帮忙。
五师父他……该不会出卖色相了吧?
胡思乱想间,段音离回了段府。
守在不远处的十五眼睁睁的看着她领着拾月从外面走进府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段姑娘是啥时候出去的啊?
自己一直守在这,除了中间去了趟茅房……难道就是那屁大的工夫她就出门去了?
担心自己落下什么情况没能及时向主子禀报,十五赶忙去了大壮的落脚点找他询问段音离的行踪。
大壮也没藏着掖着,将段音离去云隐寺摘谷精草的事情和盘托出。
十五听后脸都垮了。
这下完了!
上次去过云隐寺之后,主子特意命人将湘王种的那些东西都移栽到了东宫,为的便是哪日能够在段姑娘有需要的时候帮她的忙,结果今日因为自己的一泡尿都毁了。
想到什么,他战战兢兢的问大壮:“那……姑娘去云隐寺,可曾见过什么人吗?”
大壮在山门外等段音离和拾月了,并不知她们去后山见到了傅云辞,是以缓缓摇头。
十五以为他说没见过,刚要松口气,就听这大喘气的说:“不知道。”
十五气得“咯吱咯吱”直咬牙。
没敢再多耽搁,他赶忙给初一和十六传信儿。
*
却说另一边,段音离回府后椅子还没坐热呢就被慈宁宫的人给请进了宫去。
方才进了宫门,没走几步便遇到了傅云墨。
宫人规规矩矩的向他请安施礼,他没理会,视线一直落在段音离的身上。
那眸子映着阳光,似染上了一层暖意:“孤送你过去。”
段音离只当他是有什么事要叮嘱自己,遂点了点头乖乖跟他走。
这是在宫里,不比在外面,她一直落后他半步,没有与他比肩。
阳光自两人身后洒下,照的人的背都暖洋洋的。www.xiumb.com
两人的影子印在地上,偶尔会有部分交合。
因为那半步之差和角度的关系,段音离的头刚好到傅云墨的脖子那里,她只要稍微侧过脸影子就能吻上他的下颚似的。
这个认知让段姑娘不禁微微红了脸。
她赶紧低下头去,想着想点别的分散一下注意力。
见她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傅云墨停下等她,回身间见她盯着一棵梨花树在看。
那树长的比别的树要壮一些,枝叶生的有些高,开的花均在她的头顶上。
傅云墨折回去走到她面前:“想要?”
段音离摇头。
他却抬手,压低一枝花凑到她鼻间。
她小狗似的嗅了嗅,惹得他不禁弯了唇:“香吗?”
“香。”
“方才见你盯着看,还以为你是要编个什么小东西呢。”
闻言,段音离不禁想起了被他拿走的那个柳枝儿编的小篮子。
想着他从来没见过玩过那些,段音离心念一动,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编给你啊。”
他垂眸望着她,眼神真挚:“喜欢。”
“那我这就给你编,你喜欢什么呀?”
“都好。”
“嗯……”
段音离沉吟了一下,随即折了几枝柳树条和几朵花。
不独梨花,桃花、迎春花、蝴蝶兰都有。
颜色各异,十分漂亮。
见旁边还有几丛针形的草,她也摘了一些,不知是打算做什么。
将这些东西都堆到了傅云墨的怀里,她一边走一边编,一边编一边从他那拿需要用的东西。
旁边的宫人要上前帮忙,却被傅云墨的眼神给止住了。
去慈宁宫的路上,段音离编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甭管是啥吧,总之最终出来的成果和她自己原本计划的相差甚远。
见她蹙紧了眉头不说话,傅云墨便心知她是不高兴了。
小媳妇不开心了怎么办?
哄呗。
于是他将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朝她靠近了些,昧良心的话张口便来:“阿离手真巧,这东西编的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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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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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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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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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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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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