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爹在宫门外等的心态都崩了。
一来是因为段音离久去未归,二来是他方才亲眼见着平阳侯要进宫请见。
对方深夜前来,这显然是出了大事儿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回事,段老爹的右眼皮跳的都不受控制了。
好在……他家闺女总算是出来了。
段峥忙迎了上去,紧张兮兮的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阿离啊,怎么回事啊?怎么才出来呢?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段姑娘有点想笑。
心说自家爹爹之前不是还说陛下是仁君,不会为难她一个小丫头吗,这会儿这么明显的担忧显然是自己打脸啊。
一脸乖巧的朝段峥笑笑,段音离软声安抚:“爹爹安心,阿离安然无恙,只是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嗯。”
说话间,父女二人欲上车,不妨有人叫住了他们。
杜仲走上前来,故作熟稔的对段峥说:“老段啊,你说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闺女医术这么厉害你居然还掖着藏着,该早点将她带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
段峥态度淡淡的,并不热络:“杜院使说笑了。”
“唉……我是不比你生了个好闺女啊,今后你可就有好日子过了,闺女如此能干你单等着升官发财就是了。”
话落,段家父女二人神色各异。
段峥听出来对方是在挖苦自己了,不过他并不在意,相反,他觉得自己女儿被夸了,很开心。
这么一想,他只笑眯眯的看着杜仲,仿佛在说“我闺女就是这么厉害,你说气人不”、“这么厉害的闺女你就没命有,就问你羡慕不羡慕”。
至于段姑娘呢,她则是又有点不高兴了。
怎么又有人当她面说她爹呢?
她不能轻易把皇帝怎么样,但一个小破院使她还不放在眼里。
既然对方非得把路往窄了走,那她就不客气了。
段姑娘这边已经在攒愤怒值了,偏生杜仲还毫无所觉,依旧在那边阴阳怪气的说:“那日在贵府与令嫒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倒是没看出来她还有这个本事,竟是我将人看轻了。”
这看似感慨实则讽刺的话瞬间就令段老爹沉了脸:“那是因为你长了一双将人看低的眼睛!”
话落,他拽着段音离就上了车。
杜仲愣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狗眼看人低啊。
杜仲气得跳脚,奈何那父女俩早已经坐上马车扬长而去了,他想骂回去都没机会。
他忿忿的朝着段府马车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才憋着一口气离开。
他见段峥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没想到嘴巴这么毒。
段姑娘也跟他一样没有想到。
自家爹爹嘴炮无敌,并没有给她发挥的空间,她的银针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爹爹不是任人欺负的软弱性子,这她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段音离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段峥,不忘省略一些不好对他言明的细节。
段老爹听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一晚上太子殿下的处境真可谓是险象环生,若是日后阿离真的跟了他,那身边必会虎狼环伺,一步一惊心啊。
思及此,段老爹愁容满面的朝段音离问道:“阿离啊,你觉得太子殿下如何?”
“漂亮。”
段峥愣住:“……啊?”
“爹爹觉得他不漂亮吗?”段姑娘的重点再次跑偏。
“漂亮是漂亮,但爹爹问的是他的为人。”这孩子的小脑瓜里一天天都想了些啥?
“为人不重要。”她又不是要跟他过日子,管他为人干嘛。
“那、那啥才重要?”
“脸啊,生的漂亮最重要。”
“……”段老爹的内心有点沉重,他竟不知他闺女是个看脸的人。
那完了!
她若是因为太子殿下那张脸而对他生出了爱慕之心那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了。
放眼整个长安城,他还真就找不出能在样貌上比过太子殿下的。
唉……他与夫人皆非注重外表的人,阿离这样是不是有点肤浅?
肤浅的段姑娘到家回屋,看到了不肤浅的太子殿下写给她的情诗。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这诗不比之前的那些晦涩难懂,她隐隐解读出了什么。
这里面又是夜又是月,还做着梦,还谈着情,重要的是还嵌了一个“春”字,怎么想怎么旖旎,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然后段姑娘就想入非非了。
她在心里否定了方才对段老爹说的话,觉得自己还挺想和傅云墨过日子试试的……那样就可以整日看到他那张脸了。
拾月一边给她铺床一边说:“小姐,太子殿下将您用柳枝儿编的那个小篮子拿走了。”
“他拿那个做什么?”
“喜欢呗。”当个宝贝似的捧走了。
“看不出来他也会喜欢那些小玩意儿。”
拾月心说,那些小玩意儿根本不是重点好嘛,出自谁的手才是重点啊!
这一晚入睡前,段姑娘抱着老虎枕躺在榻上,视线扫过那盏美人灯,她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再送傅云墨点什么。
送他点什么好呢……
翌日一早,段音离让拾月去平阳侯府给符禄传了个信儿。
她让他将符笑中毒一事抖落出来。
傅云墨昨日曾告诉她,今日长安城中会突起流言蜚语,无论是太后中毒亦或是傅汐妍的死都不可能成为秘密。
符禄可以以符笑病症与太后相似为由怀疑符笑也中了毒,届时再请自己上门看诊,最终得出符笑也中了醉朦胧的结论。
先有太后,后有符笑,两人又皆与傅汐妍有所关联,景文帝闻听此事必会愈发确定傅汐妍的罪行。
段音离要做的就这么多,剩下的有傅云墨。
拾月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对她说,眼下城中百姓都在传,说荣安公主死的蹊跷,她虽未中毒却极有可能是中了蛊。
“中了蛊?”段音离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铃铛。
蛊虫起源于苗族,在南楚之地盛行,燕国之中少有人触及。
除了她自己和二师父,她一时还真就不知还有何人会操控蛊虫。
拾月笑着挥手:“您想什么呢,自然不会是您。”
“那……”xǐυmь.℃òm
“是天机府的那位国师。”
“他?!”
“对呀。”拾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们都说那些神神叨叨的术法之类的只有他才会。”
段音离这才明白昨夜傅云墨说让她拭目以待的意思。
这流言必是他叫人散布的没跑了。
然而段姑娘不知道的却是,傅云墨要做的可远不止这些。
他仗着自己活过一辈子知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让初一暗暗搜集了傅汐妍当初设计谋害平阳侯府几位公子的证据,再不着痕迹的透露给他们知道。
包括傅汐妍小产,侯府其他两位少夫人迟迟未有身孕。
这桩桩件件都将被抖落出来。
接下来就等着平阳侯去景文帝面前叫屈喊冤就行了。
平阳侯果然进了宫,也不负傅云墨的期待在景文帝面前声泪俱下,哭了个山崩地裂。
临走前,他抛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陛下……臣百思不得其解,公主殿下她为何要这样做啊?”
景文帝疼的脑瓜仁都要炸开了,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过……结合一下城中的流言,景文帝很难不将怀疑的目光投注到国师身上去。
他本欲召他进宫,结果天机府那边却忽然传来消息,说国师遇刺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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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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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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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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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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