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意从纪宇风的四肢开始蔓延,他居然全身动弹不得,只见一个绻缩着肩膀,穿着和他一样校服,扎着马尾的女生,从床边缓缓爬了起来。
那女孩的五官都藏在阴影里,背对着纪宇风,肩膀微微耸动。
床上那个被捆得严实的男人,好像在扭动中将堵住嘴巴的布条吐了出来,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
那声音似乎刺激到她,一伸手摘了那人头上的黑布袋。
那男人一边大呼救命,一边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小茹!小茹,快救爸爸!!”
“你不是我爸……”女孩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石子重重地摩擦过黑板。
“我,我,好好,我不是,起码我养了你和你妈这么多年……”
纪宇风往后退出两步,他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表情。
但那个男人被汗水浸湿的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
那女孩单手将男人提到了半空,狠狠地摔落在地上,那男人的口中逸出战栗的哀嚎。
纪宇风好像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别动。”小雅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他身边,手指掐进他一只手臂,嘴唇微张,尖牙擦过他的脖子。
纪宇风嫌弃地把头一偏。
“你不愿意吃,自然就是别人的食物,你要学会如何和别的异人争抢食物啊。”小雅的眼中,透出不属于她年龄的风情。
纪宇风的后背靠在凉凉的玻璃上,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渐渐地滑了出来。
疾风划破静谧的空气,没有人看清纪宇风的动作,下一秒钟,他手中的小刀,准确无误地穿透了小雅的心脏。
乌黑的血液像喷泉一样,从伤口中倾泻而出。
小雅像个断线的木偶,僵直地瘫倒在地。
纪宇风的手还在发抖,一咬牙,冲到那个马尾女生的身边,额发挡住了她的眼睛,颧骨上有淡淡的雀斑。
“住手!”
她一只手已经撕开那个男子的衣服,尖利的爪子搭在胸口的位置,殷红的血从指尖下慢慢流了出来。
纪宇风想拉开她的手,却被她一掌推开,“咚”撞到了玻璃墙上。
爪子从男子的腹部皮肤划过,血液和黄色的脂肪油脂都流了出来,切口边缘平滑,像被手术刀切开。
那男人被女孩紧紧压在地上,眼睛已经开始乱翻,嘴巴里无意识地吐出支离破碎的句子。
“小茹,我错了。”
“给我个机会。”
“求…….”
人肉的味道和鲜血的香气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纪宇风忽然觉得体温有些升高,眼前开始眩晕。
控制力在流失。
他右手抓住军刀,猛地朝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扎下去——
“铛——”
一只白皙的手用力的抓住了他在悬在半空的右手。
黑色的血顺着手腕流到了他手背上。
“你想死,不如让我试试吃了你会怎么样。”
小雅舔了舔嘴唇,雪白的脸像日光灯一样惨然。
纪宇风傻了,她心脏的那个伤口居然愈合了,血液慢慢凝固。
卧槽,这样都死不了?
纪宇风之前隐约听徐建说起过,赤血族的致命处在心脏,难道自己手气特别背??
“轰——”巨大的声音震动了所有人的耳膜。
那扇白色防盗门摇摇欲坠,终于伴着一堆破烂的砖头和水泥块轰然坍塌。
秦空几乎在一瞬间冲了进来,一脚将纪宇风所在房间的玻璃墙踹了个大洞,蜘蛛网状的裂痕迅速向四周扩展。
炸个粉碎。
“啊——”小雅捂着耳朵尖叫着蹲了下去。
门外又闯进来一道黑影,和秦空扭打起来。
秦空骂了一句娘,他满脸满身的血污,但就是无法靠近纪宇风半步。
“接着,用这个!”秦空在打斗空隙间丢了个东西过来。
纪宇风不自觉地伸手往空中一接,一枚乌黑的长钉落入手中,最粗的地方和拇指一样,最细的尖端近乎毛发却坚硬无比,钉子长度和他的掌心差不多,重量比它的外观要出乎意料地重很多,钉子上纹着繁复的花纹,看不出材质,灯光下闪烁着熠熠微光。
“穿透心脏。”只来得及说这一句,秦空就被对面那人一脚踢出了房子。
这个“沈云枫”还真码的难缠。
半小时前,秦空刚到工作室的附近,就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混在冰冷的空气中蜿蜒而至。
抬头一看。
之前在学校小广场榕树边出现的那个沈云枫,蹲在房顶上冲自己微笑。
我笑你妈。
秦空简直要暴走。
对方出手很有节制,每一拳都揍得恰到好处。
咔咔吐血,嚓嚓骨折,但都不致命。
秦空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从高空跃下,用自己的体重和重力加速度压住了他的身体。
所有武器都上了。
几乎都是空投。
也看不清他是怎么闪开的。
对方的脸已经被他打到变形,青肿血痕在头顶交错。
但那人始终嘴角噙着笑容。
那种老虎看猫咪伸着小胳膊舞动爪子乱挠的蔑视。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工业区的上空像烟花炸开,随即就像投入黑暗中的石子,寂然无声。
小雅在地上不断扭动,胸口上一枚乌黑的长钉几乎全部没入她的衣服。
她的身体像水银温度计陡然击落地面,刹那化作了一颗颗大大小小乌黑的血珠,滚动在大理石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啧。
沈云枫为了锁住秦空的手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脸完全被拳头砸到变形,一只胳膊软绵绵地垂在身侧。
口中嘟囔了一句,“算了。”
算了?秦空被这句话气得肺要炸了。
自己简直像和一个没有痛觉的活僵尸打斗。
“下次吧。”
沈云枫兴致缺缺,踹了秦空最后一脚。
倏然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空站在原地吹了好一会儿冷风,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
转身走进了工作室。
纪宇风正被那个幽蓝族的女孩子一脚踩在胸口,猛喘着,上气不接下气。
艹,今天什么日子!
那女孩的手里攥着半截肠子,滴滴答答滴着血,恶狠狠地往嘴巴里塞。
一边用力咀嚼,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
“听我说,你吃了那个人渣,就永远回不去了。”
纪宇风诚恳地说,脸色已经微微泛青,喉部窒息感严重。
这小鬼,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度化别人!
秦空忽然不太想救了。
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因为刚才的混战隐隐作痛。
马尾女孩停下了嘴巴的动作,砰咚一声蹲下,抱头大哭。
“我恨他啊,我恨他。”
“我要吃了他,我要报仇。”
“可以啊。”
秦空倚在破碎的玻璃墙边上,眼角上扬,吊儿郎当。
“吃了他,然后你就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
不再做人。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一根银钉,在手指间旋转着。
这是用一种特制的秘银制成的钉子,复杂的花纹实际上是血槽。
纪宇风挣扎着坐了起来,肺里终于呼进了新鲜空气。
他猛咳了几声,就看着秦空像玩丢飞镖游戏一样,轻松抛出了那根银钉。
黑色的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眩目的弧线。
一举刺穿了那个正打算偷偷溜走的背影,肉|体|瞬间化作一滩血水。
是那个纪宇风之前看着她吃人的短发女孩。
纪宇风拼尽全力才把那么粗的钉子整个插进了小雅的胸口。
秦空这搞得就和闹着玩儿一样。
秦空懒散地直起身,在两处血迹中拾起两枚红色的珠子,塞进了口袋里。
“喂,想好了吗?”
秦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盛着紫色液体的小玻璃瓶,玻璃瓶是完美的水滴形状,他对着灯光看了看。徐建对这个毒药特别宝贝,主要是秦空好久没杀过幽蓝族人,这毒药的一昧材料是幽蓝族的尸体残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次估计得给徐建带点米回去。
那马尾女孩胸腔中发出一阵粗暴的低吼,直接扑到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身体旁,撕咬了起来。
纪宇风把头别了过去,眼睛空洞沉寂地盯着房间的某一个角落。
耳边充斥着野兽般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心里有些冷。
秦空摸了摸他的头,头发软软的,像小鸡的绒毛。
“看好了。”
……
实战教学和观摩教学的任务今天都完成了。
“你没事吧。”纪宇风才发现秦空浑身都是伤,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血迹斑斑驳驳氲透了布料。
“还好。”秦空招了招手,纪宇风不明所以,靠了过去。
“借我靠一下。”秦空一手勾着纪宇风的脖子,将自己大半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wWW.ΧìǔΜЬ.CǒΜ
小腿骨折的地方真踏马疼。
纪宇风身上就像挂了个麻袋,他困惑地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工作室。
亏得这片工业园区偏僻,估计小雅找这里当工作室也是因为房租便宜,大晚上连个保安都没有。
“老秦,怎么办?”
纪宇风感觉到身上那个人的体温一阵冷一阵热。
不会发烧了吧。
“炸了。”
“炸什么?!炸什么炸???”纪宇风的嘴巴智障了。
秦空向外努了努嘴,纪宇风把他扛到了门外一片空地上,然后就看着他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了一包|炸|药。
纪宇风张目结舌。敢情这玩意儿也是徐建搞出来的?
“这东西炸矿用的,小心点。还有,一会儿跑快点。”
……
一股冲天的热浪腾空而起,猩红的火焰妖艳绽放。强烈的亮光吞没了夜空,映红了河面。
两个身影在摇摇欲坠的火光下,像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秦空看着身边汗水遍布额头的纪宇风,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鬼王接二连三的出手,究竟是针对谁?
“今日某工业园区内因为一家烟花厂的废旧仓库引发火灾,目前没有人员伤亡……”
晚间新闻的主持人镇定地念完了这条急报,微笑着和观众们道了晚安。
“你怎么发现隔壁是个烟花厂仓库的?”被包扎成木乃伊的秦空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吃着纪宇风削好的苹果。
纪宇风拿起水银温度计,甩了几下,递了过去。
“门口有个指示牌,写了安心烟花厂”
秦空皱起眉,推开了他的手。
纪宇风叹口气,伸手摸了摸木乃伊的额头,烫得灼手。
秦空浅金色的瞳孔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纪宇风当时一进园区,就看见个蓝色的大牌子,油漆有些斑驳,指着正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然后,他在工作室的房顶上,看见了一个人坐在那里。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着银亮的光。
那人的眼睛,好像有一只是金色的。
“老秦,今天和你打的那个人……”
“沈云枫。”
“啊?沈老师?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
秦空将头移动到沙发上一个舒服的位置,纪宇风立刻醒目地塞了一个靠垫在下面。
“是鬼王,他可以幻化成不同的形象。”
秦空的声音闷闷的,连着折在这家伙的手里,是可忍熟不可忍。
“鬼王到底是什么?”纪宇风削苹果皮很有一套,一刀到底。
秦空的眼神有些涣散,是啊,鬼王到底是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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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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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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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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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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