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们那次会面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会做这样的事,跟她和宫野明美的那次见面有没有联系。”莎朗说,“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她想要趁着晚上,通过地下实验基地的一条密道,将关在铁笼子里的那些人放出去。”
夹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是怎样的感觉,宫野志保在组织的时候深深切切的体会到了。
实在太辛苦,所以,坚持了这么久之后,她想要让自己彻底的站在其中哪一边了。
不过的确很难决定。
于是,就像赌徒抛硬币一般,她也给了自己一个选择的方式。
是了,就是她想要将所有的人体实验品都从这个地下基地放出去的决定。
如果成功了,有人能逃出去,那么......不仅这些人能活下来,说不定还来得及带日本公安来到这里......那么她就有机会,被从这里带出去,哪怕带她出去的人是此时看起来应该与她敌对的警察,或许......不得不背负这个地下基地的罪恶与鲜血的她,如同被囚禁于阴暗海底的她,就能像姐姐说的那样,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晒到太阳。即使她那时不能确定姐姐的这些话是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失败了,就彻底接受自己永入黑暗的命运,不再去冒险赌什么希望,想尽办法让自己心里最后的,和正常人相似的感情彻底消失,从此以后,彻底接受与黑暗和鲜血为伍的一生。其实,在这个组织待的久了,她愈发觉得这才不是难事,只需要再做最后一个选择就够了。
她的这个决定,是因为想让自己从希望与绝望的夹缝之中脱离,也是因为姐姐的那些话,
“我知道,志保是喜欢化学的,对吧?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很好。”
“但是,如果还是太累的话,不如跑掉怎么样?之前在美国念书肯定很辛苦,现在就算回来工作,也该多去外面走一走,试着轻松一点嘛。”
“总该这样的。”
即使她不知道,姐姐那时是否因为察觉出了什么才会这样说;即使她不知道,姐姐的意思,是否就是希望她们可以一起脱离这个组织。
但这触到了她心里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地方,却也是埋藏心底最深却以为最无法实现的企望,让她有了像赌徒一般的冲动。
更何况,她听到这些话时,还是在她从无数罪恶、恐惧与鲜血中稍得休息片刻的时候,甚至前一刻还在实验室里经历了可怕的事。
有些事,不提起时也罢了,
而一旦被提起,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或许都会成为一个危险的冲动的理由,在这之前,她以为私自调整药物成分和配比,延长人体实验品的死亡时间,已经是她能够冒险的极限了。
有些平时最不敢想的事,却往往也是最深最无法断掉的企盼。因为平时不会多想,所以就放任这些想法一直藏在心底,深深扎根,等到想起时,才发现即使想打消也无从下手了,只因平时不敢想这些事的同时,连一个让自己彻底丢掉这些念头的办法也没敢想过。
所以她的确也就这样做了。
那个地下基地的确有一条密道,而在这个基地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却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十人,Sherry就是其中一人。
这条密道能够连通的地方她也清楚,其中就有她的办公室、关着那些人的铁笼子之外以及地下基地的秘密出口。只不过,要进入密道,不同的出入口也要输入不同的密码,她也只知道她的办公室密道出入口、铁笼子出入口和秘密出口的密码而已。其他人亦是一样,每个人只掌握一个或几个出入口的密码。这样可以保证如有内部叛徒,这个实验基地藏的秘密也不会完全漏出。
而恰好这个秘密出口是这个基地唯一没有守卫的出口,原因之一是知道这个出口的人很少,而这些人都有家人在组织的控制之内,就像明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她的家附近始终有组织成员在秘密监视。所以知道这个出口的人可以从这里随意出入,而组织自然不担心知道他们会利用它逃脱组织的控制。再来就是,这条密道存在的意义在于,假如这个地下基地被发现,或有人背叛组织,这个据点会被马上弃用,这里的所有组织成员会在那时全部得知这密道的存在,并且从这里用最快的速度,全部撤离,这就要保证密道绝对不会被组织以外的人发现,即使有日本公安或者FBI找到这里,并在周围进行过暗中观测,最多也只能发现有守卫的出口而已,换句话来说,他们找到出入口的方法,正是找到这些守卫的所在。这样一来,没有守卫的地方,才是绝对隐秘,不会被谁想到的。
也就是说,她只要打开她的办公室地板上的一块瓷砖,那就是这条密道的入口之一,她就能进入密道,从密道去关着那些人的铁笼子之外,作为这些人体实验品要为此丧命的实验项目的主导者,她有着一把打开铁笼子的钥匙,之后,她就能将还活着的一些人放出来,带他们从密道到出口那里,再之后,这些人或许就能逃离这个地方......
但即使如此,等她日后再想起,那天她所有的打算,其实很容易就发现,漏洞多到她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她到了关着那些人的铁笼子,她又怎么能保证那些人就会相信她,会跟她走?她现在在这些人眼里,正是造就了他们所有的悲惨绝望的人,他们自然不知道她之前已经尽力延长他们的死亡时间,不然这些人在真正的APTX4869成分试剂的作用下,能活至现在的恐怕比此时还要少。她若真是将这些人从铁笼子里放出来,这些被折磨的近乎疯狂的人会不会伤害她都说不定。
并且这些人长时间受药物折磨,即使不死,大多也只能喘口气了。甚至每个晚上过去,那个铁笼子里都会多出几个没能抗住药物的作用而死去的人,也就是说,那里活着的人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和几个身边人的遗体待在一起,待在不见光的地方,这些尚且存活的人精神是否正常,无论从身体或是心理上是否还具备跟她逃出这里的条件,都是未知数。
还有......那个铁笼子到了晚上有人看守,她虽然可以想办法将看守那里的组织成员调走,但能有多久她不确定,而且只要铁笼子那里有一点稍大的声音,恐怕都会引起注意。
再或者说,就算她顺利帮这些人逃出去了,组织也很快就会发现,先不说会不会查到是她做的,组织一定会以极快的方式将这个地下实验基地的一切销毁或转移,她作为组织的重要成员也会被第一时间带到组织的其他据点,日本公安也许根本来不及有什么收获,当然,如果这样,于她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走进了另外一个而已,况且之后组织没可能不发现是她做的,这样她和姐姐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她知道组织绝对不允许有对组织有背叛迹象的成员存在。
只是,她那时竟是都没能想到,抑或被从未有过的冲动盖过一切。
“其实一点都不难发现她想要做什么。”莎朗说,“只要看她的办公室衣架上多出了一件她平时不会穿的黑色衣帽式大衣就知道了。”
在黑暗的地方穿行,黑色的确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颜色。
那天下午,宫野志保跟实验室的其他人说自己身体不适,早早回了休息室,还要这些人在今天晚上不要去打扰她。
当然,今天晚上她要去做的毕竟是她过往都不敢去想的事,她还是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
直到她预设的时间来临,她看着手表,只顿了顿就站起身,“要开始了。”她想。
她不能再给自己什么时间去更多考虑,否则她怕自己立刻反悔。
她先拿起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拨了一串数字,电话很快接通,电话的那边,是今天晚上会在铁笼子旁边看守实验品的组织成员。
“我是Sherry。”
“是您!”得知打来电话的是宫野志保,那边的声音极度恭敬,即使对方那时还只有十四岁。
能直接打到铁笼子那边的电话,在这个地下基地只有两部,一部在Sherry的办公室里,另一部在一个代号名是“麦斯卡尔”的组织成员那里,简单的说,麦斯卡尔算是这里的调派人手的管事吧,原本是日常负责调配这里所有科学家之外的组织成员的,算是接电话的这个人的直属上司,但显然,在这个地下实验基地,Sherry的指令凌驾于其上。
其实,那个时候或许宫野志保没有注意到,从她开始为组织工作到那时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但见识了她震慑手下的那些人的手段后,平时在这个地下基地和她共事的所有人,那些实验室的其他科学家也好,负责安保的组织成员也好,在见到她或者跟她说话,再或者是接到她的电话时,无论她是否是在给出指令,其他人都会习惯性的起立并且保持极为恭敬的态度。Χiυmъ.cοΜ
“现在看守铁笼子那边的有几个人?”宫野志保说。
“有两个人。”
“今天晚上你们不用在铁笼子周围,到我的办公室这里来。我今天晚上会一直待在休息室,但我怀疑有人企图潜进我的办公室盗取重要数据,所以你们今天晚上就守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别让任何人接近,明白了吗?”
“收到!我们马上过去!”
宫野志保合上电话,这样一来,算是完成准备工作了。
她这样做,首先可以调开看守实验品的组织成员,再是让他们守在办公室外,可以很好的防止其他人接近办公室,毕竟她就是要从这里进入密道,她知道,有了她的指令,这两个人今天晚上绝对会好好守在这里,最后就是她特意调配人来守住实验室的举动,也恰好成为了她今天晚上只会一直待在休息室的证明。
听到办公室门外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宫野志保知道,她可以进入密道了。
于是,她穿上黑色衣帽式大衣,打开位于办公室地板上的暗门,进入密道。
进入密道之后,她打开手机作为照明工具,小心起见,她不打算打开密道里用来照明的灯,这样就算在这里遇到了其他人,她或许还能借着黑暗环境和黑色的大衣避过,虽然这个时候,这条密道的几位知情者没什么可能会在这里。
密道的高度有限,她稍稍低头前行着。
在密道里穿行的时候,原本她也想,她的计划绝对算不上是周密,但并不是完全的不可行,她有机会顺利到达铁笼子那边的密道出口,如果运气更好的话,如果铁笼子里活着的那些人没有精神失常、尚有一定的行动能力,能够暂时相信她,不弄出太大动静的话,是了,假如她的运气真的好到这个地步,那她......应该真的能放那些人出去吧,事后虽然很快会被发现,也许她会被怀疑,但毕竟不会有什么证据,组织也不会在完全无证据的情况下对她动手,最多是加强监管什么的,她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一切她设想的好运......最终因为一个意外的发生而没有出现。
她确实怎样都想不到,琴酒会忽然到这个地下基地来,和他一道来的还有贝尔摩德。
“琴酒会正好在那天,和我一样,去那个实验基地,对于我来说也算意外。不过我去那里确实是为了阻止她这样做。因为,从一开始那就是一次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举动。”在酒店房间里,莎朗说。
宫野志保之后其实并没兴趣去弄明白他们忽然到这里来的原因,但随意想一想也能知道,无非就是,琴酒是由Boss下令负责整个实验基地的保密与安全的,组织最重要的几项科学研究项目可是都在这里推进的。所以,琴酒会时不时来这里巡视,确认这个基地周边是否有日本公安或FBI的人在探查,还有确认地下基地内部是否有被外人入侵的痕迹漏洞之类的也很正常。
宫野志保在得知琴酒的到来之后,本以为自己会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到这里......”但她也很快发现,或许她应该感激才是,她那天晚上的好运也许都在于,让她没有被组织发现,她这种赌命一般的冒险行动。
“你们两个为什么在这里?”琴酒冷酷压迫的声音,让被宫野志保调来守在实验室门外的两个人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不是应该守在铁笼子旁边,看着那些还能喘气的实验品吗?”
“是Sherry。她调我们来这里,她说她今天晚上会一直在休息室,但怀疑有人会盗取她的办公室的数据,所以让我们守在这里。”
“她的办公室需要只有她才知道的密钥和她的指纹才能进入。怎么可能被什么人轻而易举的入侵,这一点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琴酒说,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上扬,冷酷的笑意预示他已看出了不寻常之后的秘密。
“她小心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的说。
“小心一点吗?”琴酒说,冷笑之下似乎是对自己的想法愈发笃定,“如今该小心一点的,不是她,而是我们才对。”
“什么意思?”
“她是组织重要的成员,但如果她有什么其他的念头,比如动了什么该死的恻隐之心,整个组织都会很危险,这对于你来说,很容易明白吧,贝尔摩德。”
“原来你一直认为她是这样的人吗?你不是没有听说过她在这个实验基地做过的事吧,你以为她让这里所有人都对她唯命是从,靠的是以德服人?还是说你以为,那个铁笼子里那些半死不活的实验品,不是她的手笔?你真以为Sherry是什么手不沾血的善男信女。”贝尔摩德冷笑着说。
听及于此,那两个被Sherry调来的组织成员同时露出了无比赞同的表情。
“是吗?还真是女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同理心。”
“不然你是想怎样呢?亲自去她的私人休息室求证吗?我觉得你要是一直等下去,被她晾到天亮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她的休息室,而是,那个可以由她的办公室走捷径去的地方。”
“难道你是说......”贝尔摩德心中一紧,没想到琴酒还是猜到了。
“没错,就是那个地方。”琴酒说,狩猎一般兴奋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的眼中,其后是难以掩饰的杀戮。
贝尔摩德知道,琴酒要去的地方,正是可以由密道,从宫野志保的办公室去往的地方,那个关押人体实验品的铁笼子。
倘或宫野志保真的在铁笼子那里的密道出口出现,那相当于,坐实了有背叛组织的迹象。
而且,就算不跟琴酒直接碰个正面,一旦她打开了铁笼子,那些人体实验品真的走进密道的话......那才是无法分辩的更为严重的后果。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不知道她到了哪里。”贝尔摩德想,只是几秒之后,她超乎常人的冷静已经让她做好了判断,也想好了办法。“应该还来得及。”她这样想着,迅速开始行动。
宫野志保仍在密道中穿行,说起来,通过这个密道去铁笼子那里是更隐蔽没错了,但是,从距离上看,密道所要用的路程实则大于地上,似乎是因为建造密道的时候,有一块比较难以撼动的岩石挡住了路,所以不得不绕开它来修建。而对于宫野志保来说,要在密道中行走,必须低下头前行,这亦是影响了她的速度。
所以,这让她在琴酒到达铁笼子那里,做好了守株待兔的准备时,仍在密道中穿梭。
“就快要到了。”宫野志保一边走,一边这样想着,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说不清是因为低头穿行的劳累还是因为紧张。
她抬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拭去,继续向前走着,真的就快要接近目标了。
这时,头顶传来的一阵不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让她顿时心中一震,心脏像是被刺入一根冰刺,血液瞬时就冷却一般,稍稍回过神的时候,原本已经疲劳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因为恐惧颤抖着。
按理来说,她在密道中行走,地面上有人经过很正常,发出什么声音亦是没什么意外的。
只是,刚才的一声,正正就出现在她的上方,精准的让人无法相信这不是刻意而为之,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的声音也格外清脆,没错,如此精准而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有意让她听到似的。
“被人发现了吗?可是怎么会......这个人是谁?”宫野志保不敢再挪动一步,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少顷,宫野志保没有听到地面上再传来什么声音。说实话,刚才她在极度恐惧之中,头脑却也因为这恐惧而异常活跃,短暂的时间内,她其实已经在脑海中想象了很多个自己被组织里的其他人抓到的场景了,或是不断敲击地面然后威胁她赶紧现身,或是刚刚敲击地面的那个人已经跑去报告给了别人,不一会儿她就能听到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无论怎样,她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只是,事实上这的确就是她的想象而已。
没有继而猛烈的敲击声,也没有随后而来的杂乱脚步声,此刻静得像刚才的声音也不曾存在过一般,宫野志保甚至开始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她紧绷的心弦开始试着放松下来,或许,真的是自己听错了?她想着,片刻后,她感觉到刚才自己冷透的血液,像是又渐渐热了回来,随着试探放下心的想法,紧跟而来的是一阵头部的晕眩,她按住眉间,尽力让自己站稳。
要是再过一小会儿,没有再出现什么声音的话,那就......她这样计划着。
而就像和她开玩笑一样,当她正准备要慢慢迈开步伐的时候,地面上,也就是她的头顶正上方的位置,再次传来了让她猛然停住脚步的声音。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敲击地面的声音,而是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先生们,这么晚还在巡视,辛苦了。”
宫野志保听得出,这是麦斯卡尔的声音,是这里调派人手的管事,由Boss派遣过来这里的。
“没什么,麦斯卡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您怎么来了这里,是有什么指示要给我们吗?”毕恭毕敬的语气,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看来应该是麦斯卡尔手底下做事的人。
“没有指示。只是随意走走,不过我想,到了这个时间你们差不多可以回去休息了。”
“可是,我们还没有巡视结束......”
“这数十年如一日的地方有什么好天天巡视的,懂得变通一点才对。就算是那些咬着组织不放的日本公安或者FBI,谁也不可能傻到大摇大摆的,就以这种容易被你们发现的方式入侵这个实验基地。”
“也是。”
“当然,或许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他们知道某些可以避开你们的巡视的路径,比如修建在我们脚底下的这条密道。”
听到麦斯卡尔忽然提到密道,宫野志保的心又再次紧张起来。
“要是这样......”
“没必要紧张,这条密道是绝对对外保密的,哪怕在这个实验基地里,知道这条密道的也不超过十个人不是吗?那些家伙一定找不到这里来的。”
“可是......要是组织内部有人背叛,这个人又恰好知道密道,那不就......”
“这一点更不用担心,组织的手段你们也清楚吧,对于每一个组织成员,尤其是连密道都知道的重要成员,组织自然握着让他们不敢背叛的筹码,当然包括我们也是这样。”
这句话对于麦斯卡尔来说,或许就是一句普通的闲聊而已,只是陈述谁都知道的事实,但这对于宫野志保来说,却像是对她的冲动敲响警钟,她瞬时就从之前的冲动里获得几分清醒。
没错,那之前一直支持她冒这个险的冲动......就是因为这个,现在她才会在这个密道里,为了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是了,组织握着的筹码......对于她来说,组织用来让她不敢背叛的筹码,是姐姐啊。
“姐姐。”她在心中默念着。
对啊,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知道她今天的举动是用命在赌,就算失败了......没错,她之前只想到,就算失败了,如果只是没放出那些人,而她自己的举动没有被发现,大不了她就接受为组织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一生,她也不是做不到。要是情况更糟糕些,组织发现了她的举动,又会怎样?她当时因着这冲动,不愿去多想,但她当时以为自己不愿多想的,只有组织会不会对她采取怎样的手段,或者说,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组织会因为她的能力对她手下留情。
其实,她想的也没错。
只是,她现在忽然想到,那姐姐呢?组织不会轻易对她怎么样,但是姐姐呢?她知道,组织真的要除掉什么人,完全可以在动手之后再伪装成意外,这样说,假如她被组织发现,组织真的有可能会对姐姐......然后再告诉她只是一场意外,让她为组织继续效力。
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或许会对实验室的鲜血与罪恶产生恐惧,或许会对那些铁笼子里的人有没能完全消除的怜悯或者愧疚,或许会对正常人的生活有无法控制的向往,但是,这些情绪存在的前提是姐姐的平安无虞。一旦前提受到威胁,那么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弃,不管她自己会有怎样的心情,都没有姐姐重要。
更何况,她当初决定去美国完成学业、回日本为组织工作,是因为,她想用自己所做的一切能换取姐姐平静安稳的度日。
冲动忽然冷却下来时,她只觉得到了另一个极点,此刻她只觉得像是身心被浸入冰水一样的寒冷。
而这时,在头顶上方,麦斯卡尔的声音继续传进她的脑海里。
“况且,这个实验基地有什么吸引日本公安和FBI的地方呢?无非是关在铁笼子里的那些人罢了。不论是什么人,外面来的那些人也好,或者就是,在这个地下实验基地,有莫名其妙的怜悯心的成员也好,要是想要放出那些人,带着他们逃出去,从我们所在的地面上走是不可能的。”麦斯卡尔说,“要是走密道呢?恐怕被发现的概率就会成了百分之百了。”
“百分之百,为什么?”宫野志保想,双手又不自觉的开始颤抖,不可能的,怎么会?走密道被发现的可能性,无论如何都比走地面更小吧?
只是,麦斯卡尔接下来的话,让她几乎就要万劫不复。
“要是走地面,说不定还能有好到不可置信的运气,假如你们某一天真的偷懒到,连一分钟也没有巡视,假如基地之外守着人全部在打瞌睡,那么他们的确有可能带着那些只能喘气的人逃出去。但是要是走密道的话......”,麦斯卡尔说,“你们或许还不知道,也对,这件事在对密道知情的十个人之间,也只有三个人知道而已。那就是,这个密道之下埋有体重感应器,知情的十个人同时站上去的重量,就是密道里用来引发警报的重量界限,如果此刻站在密道里的人超过了十二个,也就一定是超出了密道的警报界限,通往外面的出口会立刻关闭,即使输入密钥也不会打开,警报瞬间就会同时传到琴酒、贝尔摩德,还有Boss,这三个人那里,接下来,不用我多说了吧。他们绝对是来不及从密道出口跑出去的。而你们想想,那个铁笼子关押了多少人,只算活着的人,至少也是十二个人的三倍不止,要是同时站上去,没有不触发警报的可能。”
“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吗......”宫野志保想,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惧与无力,要是今天,自己真的到了铁笼子的出口,将那些人都放出来......那自己恐怕已经......
可是,这个秘密,就连她也完全不知情......
原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之前只是冲动,但她确实曾将这冲动当作她最后的希望,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这希望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她最后的绝望。
她仍能听到麦斯卡尔在说着什么,她已无法控制自己听或不听,她只能任由所有的声音此时就像潮水一样,无可避免的涌入她的脑海里。
“当然,这条密道修建的目的,是紧急情况下让组织成员撤离所用,但要这个地下基地的所有组织成员站上去还不发出警报的话,只有这里真的被发现,有太多条子入侵的时候,那个时候,Boss会在收到消息之后,通过手机亲自给这个密道授权,取消重量界限的警报,这样这条密道才会变成真正的所有人的撤离通道。否则,这密道只会闲置或是知道它的几个人,以各种目的用来通行的地方。”
麦斯卡尔这样说完,宫野志保听到,自己的头顶又传来了一声精准而清脆的敲击地面的声音。
“所以说,不论是谁,这种想法就当是天方夜谭吧,还是早点放弃的好。不然代价是无法承受的。”清脆的敲击声过后,麦斯卡尔又这样说着。“好了,琴酒现在就在铁笼子那边,就当我给你们放假了,快点回去。”
宫野志保只觉得,这些话就像是专门对她一个人说的。
她甚至相信,站在她正上方的地面的人,已经知道了她在这个密道里,知道了她所在的位置,甚至她要去做什么。她亦越来越确信,这个人也是有意,借着聊天,将密道有重力警报的事很自然的告诉她。
如果说,第一声敲击像是警告,那么第二声就像是催促她返回的信号。至少,绝对不能再向前,因为琴酒此刻就守在铁笼子的密道出口。
宫野志保的确也是这样做的。
她不知道琴酒为什么会来,但她知道,琴酒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铁笼子那里,大约就是因为......她的计划被琴酒猜到了。她之后可以再想办法解释,她将铁笼子的守卫调到她办公室门口的事,但现在她必须先回去。
正因如此,琴酒守在铁笼子那里的密道出口,自然一无所获。
当然,宫野志保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在密道里听到的“麦斯卡尔”的声音,还有“麦斯卡尔”和他的两个手下的对话,都是贝尔摩德站在地面上,独自一人变换了三种声音完成的。至于贝尔摩德为什么会知道她在密道里的位置,是因为密道与地面间的间隔相对较薄,加之固体传声的效果原本就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贝尔摩德拥有常人无法比拟的听力,所以,她只需要对宫野志保在密道里的穿行速度做一个预判,再贴近地面,用听到的声音来确认就可以了。而宫野志保听到的那两声清脆的敲击声,是贝尔摩德用自己携带的手枪敲击地面的声音。
只不过在找到宫野志保的位置之前,她用了短短几分钟就做好了易容,易容成为了麦斯卡尔的样子,故意行走在地下基地里,让很多人看到,当然,她这样做别有用途。
而现在,真正的麦斯卡尔,贝尔摩德在易容前,只用一个手刀就从他身后将他打晕了,现在正躺在基地的某一个平时没人去的阴暗角落。
守在Sherry办公室门前的两个人,被贝尔摩德重新调回去守着铁笼子,起初他们还有些犹豫,毕竟调他们来的是Sherry......贝尔摩德之前属实没想到,她再三保证她会跟Sherry解释,不会让他们被为难之后,这两个人才敢回到铁笼子那里去。
贝尔摩德和琴酒走出实验基地后就坐上了不同的车子,贝尔摩德放慢车速,直到确定琴酒的车子已经走远了,她将自己的车子停下了,拿出手机,传了一封简讯给某一个人。
“动手。然后放在Sherry的办公室门前。”这就是这封简讯的内容。
“收到。”贝尔摩德很快收到了回信。
再过了仅仅十分钟左右,贝尔摩德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交通信号灯时,随意的看了一眼放在一边的手机,上面果然已经有了一封新的简讯,她迅速打开简讯,看到内容之后,她轻轻扬了扬嘴角,是勾魂摄魄的迷人和胜券在握的从容。
新收到的简讯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被割喉的是麦斯卡尔的尸体,地点是Sherry的办公室门前。
第二天早晨,麦斯卡尔的尸体被发现,他死在宫野志保的办公室门外,手中还握着一柄小短刀,尸体旁边散落着一小包铅粉,小短刀是撬锁的工具,而铅粉窃密码法是特工常用的盗窃密码的方式,这无一不表明麦斯卡尔昨天晚上试图打开这扇门,而目标自然就是办公室的电脑里保存的APTX4869的数据。
所以,在其他人看来,整件事情就会成为......
组织里的确有人企图盗取APTX4869的数据,Sherry的感觉没有错,调人过来看着办公室非常合理,甚至算是为组织立了功,而这个企图盗取数据的人正是麦斯卡尔,无论这个人盗取数据的原因,是因为他原本就是某个国家的特工机构潜入组织的卧底,还是他想盗取了这种药物的数据,天价卖给其他犯罪集团,他都会是组织必须拔掉的眼中钉。
这样一来,昨天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麦斯卡尔的死得到了合理的解释,而更是恰到好处的掩盖了宫野志保真正的意图和举动。
到现在为止,只有谁动手除掉了麦斯卡尔还是个谜罢了,但是这比起为组织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麻烦”,这的确可以被忽略不计。
至于之后琴酒问起Sherry,为什么要调看守铁笼子那里的人过来时,宫野志保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那些半死不活的家伙最没有看守的必要。”宫野志保这样说的时候,眼中已是几乎算得上是对实验品的生死漠然置之的阴冷无情,就连琴酒亦没有丝毫怀疑。
其实,只有宫野志保自己知道,她最近时常会不由自主的看向镜子,她此时眼中的漠然、阴冷与无情,已经逐渐与以前不同。
只是,大约再无人知道,在这之前,在那天晚上,那个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密道里,是怎样的......怎样的......如同深渊一般的绝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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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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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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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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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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