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怕他们刁难我,而是面对这群爽快的漕帮汉子,实在是盛情难却。
我当下接过酒坛猛灌了一口,却呛的差点吐出来,强皱着眉头这才咽了下去!
这酒不但度数高,更是辛辣无比。一进咽喉,简直就像生吞了钢水岩浆一样,五脏六腑都快被烧着了。
“好!”老头儿欣赏的叫道。
“来!”周围捧着酒坛的汉子,都伸臂向前,大叫道。
这是第二道酒礼,叫做同心酒。
正所谓:同船不同心,入水八千斤!
是说同船之人若不同心协力,一旦落水就如同身上绑着八千斤重的大铁球似的,活该淹死。
这原来是个开船时的誓言,后来也转变成了敬酒礼,这一口也是免不了的!
我强忍着方才的辛辣劲儿,又灌了一口。
“顺风顺浪顺齐心,你酒我酒全都有!”众人一边大喝,一边轮流排队,每人都猛灌了一口。m.χIùmЬ.CǒM
这也是最后一道敬酒礼了。
祝愿一路行船顺风无浪,满载而归。
据说,当年漕帮盛行之时,谁要是敢不喝这口酒,马上就会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当然,现在也只是讨个吉利罢了。
他们都是在水里混生活的人,自然不触这个霉头。
既然都喝了两口,这最后一口,就算喝完就醉倒在地人事不省,我也得喝啊!
这一口酒喝完之后,众人哈哈大笑,齐声叫好!
过了这三关之后,他们也就把我看成了自己人,再不见外了。
可这三口酒也把我折腾够呛,那可是真辣啊!
所幸的是,这之后就凭各自酒量,也不会再有人逼你喝酒了。
我在老头儿面前坐了下来,问他们这是从哪里来?
漕帮的规矩是,只能问来处,不能问去处。
因为早先的时候,水匪众多,一旦得知了你的目的地,就会在半路截杀财物,而你从哪里来的,就不那么重要了。相反的,还能互相打听些过往事故。
老头儿喝了酒,长叹一口气道:“我们是从北河过来的,这一道上走走停停,河道上有些不太平,已经好久没生意做了……”
他说的北河指的是京杭大运河,漕帮也是在运河上起步的,甚至很多时候漕运单指的就是京杭运河一带。
漕帮没什么生意做,这很好理解。
现在社会科技越来越发达,别说铁路,航空,远比走船快捷的多,就是同样的走水运,也都是汽船游艇,最原始的人划木船哪还有什么生意?恐怕眼前这些人不但是当代仅剩的漕帮,而且也是最后一批了。
可这河道上不太平就很难理解了,现在的社会治安远比当年不知要强了多少倍,哪还有什么水匪了?这不太平又是从哪说起呢。
老头儿喝了一口酒,轻轻的摇了摇头:“人有人劫,水有水恶,这恶水不除,大河难走啊!”
“你是说有离鬼拦路吗?”我问道。
人劫指的是水匪和官差的盘剥,水恶指的是水情凶险,或者是不干净的东西。俗称水鬼,或者水妖。
若是寻常水客,无论碰上哪一条都情况不妙了。
可漕帮传承百年,无论在江湖还是官面上都有些关系,谁也不会刻意刁难。而且他们各个身手不凡,寻常的劫匪也不敢动漕帮的船,人劫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常行走在京杭河道上,哪里浪花急,哪处滩头险,更是了若指掌,这对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漕帮开船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些驱邪之物,而且一旦听说哪段河道上死了人,闹了什么怪动静,也会第一时间献出祭品。
所以一般的水鬼,水妖也不会难为漕运。
他们最怕的就是遇上离鬼。
离,在五行当中指的是火。
可漕帮所说的离鬼,却不是指的火性之鬼,而是说这鬼不通不容、软硬不吃的意思。
这也是漕帮最犯愁的事!
老头儿一听我说出离鬼两个字,顿时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我一番,拱了拱手道:“敢问小哥儿,可是主米人?”
献祭水鬼的时候,都要请一位有道行的高人,沿着船舷两边,一边洒下糯米,一边念安魂咒。所以,他们都把这个主持洒米祭鬼的人称作主米人。毕竟离鬼这称呼,就是主米人之间的暗语,即便是一般的漕帮弟子也从未听说过。我既不是漕帮弟子,又能一口说出离鬼两个字,这老头儿自然就把我当成了主米人。
“在下只是半个土壶而已,不过倒是想去会会这离鬼。”我也拱手说道。
“原来是命师!真是失礼了!”老头儿马上站起身来,大惊失色的冲我跪拜起来。
土壶,命师都是漕帮的黑话。
土壶指的是不在水道行走的法师,半个土壶,自然是谦称。
米师简单直白一点就是能救大伙性命的天师。只不过当时漕帮兴起之时,一道一派只能有一个天师,这可不是随便叫的,所以其他人无论法力多强通常也只能叫命师。
围在四周的众人,一听这老头儿向我磕头,口称命师,也全都愣住了,连酒都忘了喝。
“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见过命师!”老头儿喝道。
众人赶忙齐齐站起,在胸膛在擦了擦两手,以示敬重,恭敬行礼道:“见过命师!”
行船在路,最怕遇到脏东西,所以他们历来对懂法术的人都格外尊敬。
我也赶紧站起来回礼。
我们互相之间这一套在现代人看起来极为怪异的拱手礼,惹得码头上的其他游客都望过来,那眼神几乎跟看一群神经病差不多。
可我早就习惯了!
自从踏入阴物商人这一行后,这样的眼神可没少见。
不信,你无论在什么地方,告诉一个普通人自己是阴物商人,看看别人怎么瞧你?
而这些漕帮汉子,直到如今仍旧保持着如此古老的礼仪和习惯,恐怕也是没少受到各种异样的眼神,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们互相回礼之后,完全不顾那些游客怎么看,旁若无人的重新落了座位。
我既然受了礼,按照规矩,可就得自报家门了,再用张九麟三个字可就显得有些不地道了。
漕帮的人虽然对命师很敬重,可历来也有些提防之心!
古时候有不少人假装命师,搭上漕帮的船后,一路白坐船,白吃白喝不算,临走时还要钱要粮。毕竟闹水鬼的时候可不多见,只要不碰到脏东西,他们也露不了馅。
漕帮的人既得罪不起,可又不愿吃这个暗亏。
从此以后,就形成了一个规矩。
命师上船,必报家门!
这不但是漕帮提防的办法,同时也是对真命师名声的保全,立刻就得到了真命师的赞同。
比如方才那些暗话黑口,就是命师和漕帮的人才会懂,其他懂一些五行八卦的江湖骗子便再也无法蒙混过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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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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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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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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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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