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龙七因为留在嵘曲镇,未和他们同行,许是紧张过后一下子放松下来,就在他准备离开的前一天,不小心染了风寒,在陈老爷的极力挽留下,又安排客栈的小伙计好生招待,好说歹说,才多留了龙七几天。
就这样过了几天,龙七自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当他正打算择日启程,却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上面只写了龙七收。
龙七通透,拆开后,看那字里行间的语气,很快便辨出了给他寄信的是花言。
信上之笔,齐整清秀,如是道:“欠我的一份搭救之情,是时候该还了。”
但奇怪的是,信上所述,并未指明他具体该做什么,只让他在嵘曲镇中再安待几日,届时会有人找,到时跟她走便是。
龙七不明就里,但本着先前应下之情,便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又在客栈里待了几天。
只是这几天,龙七说什么也要付账,挡都挡不住。
直到数日后,龙七晨起开门,在廊上看见了一个身着雪色素装的女子在堂中一角静静安坐,一顶斗笠白纱,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光看背影的模样极其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龙七想了想,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下楼上前同她接触了。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像是背后长了眼一般,对方一只手竟是直接抓了上来——下一刻,再睁开眼,龙七愣了。
这哪里还是刚刚的客栈?
大漠黄沙,黄烟滚滚。
而就在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大漠中,从巨石后面走出来了一个人。
龙七微怔。
正是贺秋。
……
原是花言心思缜密,在墨情出去接人后,愈发感到坐立不安,预感事有蹊跷,便当机立断,在段长风将他们转移过来的迷阵发动前,喊来紫烛,商议之下,因为不知对方何种手段、如何出招,保险起见,便决定留个后手,紧急知会川陵姬,让她出城待命。
与此同时,多方考虑之下,花言执笔,另起书信一封,托她交予龙七,多少也算是个帮手。而那封信上,花言亲笔,只有一句欠情当还,将信交给她时,花言特意嘱咐,信未上封,若有它言,但可仿他字迹,添上便是。
——一旦有异,所有希望,便皆在她一人身上了。
川陵姬并非无脑鲁莽之辈,历经风雪,一路走来,反倒洗礼出更加冷静和沉着的性子,知道目前态势下最需要的是什么,便在信上又添几行,叫龙七在镇上待命,待人来寻。
而在龙七等待的这期间,川陵姬去找了贺秋。
对于当初西坡子镇一事,贺秋只想避而远之,再见之时,他原想闭门谢客,然听到事关夜影和酒馆一众的生死安危,门便开了,贺秋避着脸,但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他们备了一整车的吃食白水,在川陵姬的辅助之下,一路车马劳顿,到达目的地时,仅仅花了不到一天。
可谓飞快。
见到食物,众人两眼皆是放光,像极了那久旱逢甘霖的裂土,行尸一般,纷纷朝一处围了上来。
食物暂且不说,时下晚冬,干燥得很,缺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龙七早已在路上便将水打好,分入壶中,到时只消整壶递送,便可保人群不乱。
原本没什么把握,但稍作尝试后,看着一只只水壶穿过那道淡蓝色的结界,川陵姬才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没白费青爷和闲爷的一番苦心,既是受了恩惠,将这些借来的魔气融为己用,如此一来,也算是用在刀刃上了。
再看上空争斗,心下更是不无感叹:也好在对方终归是没把她这只蝼蚁放在眼里,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将运来的食水和毯子都送了进去,如此,人类这边的温饱便算暂时解决了,剩下的便是那边的家伙们了……
魔物生来便不易饱腹,相对的,耐饿程度亦是可见一斑,就算饿个数日也不会有事,但那边的猎魔人多少也需要照顾,故而便将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全都送进了那边。
猎魔人也是人,饿了这么久,没个四肢酸软也得有个头晕眼花,体力差的已经小睡了好几觉了,只道睡着了,便不饿了。
故而看见食物时,有不少猎魔人都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交待了……?
任督把东西有序分发,毯子不够便两三个人合用一张凑合,分完还剩下一些食水,抬手便扔给了对面的花言。
花言愣了愣,抬头看去,淡淡失笑:“好意心领了,但这些,说实话,就算给我们也不够分,拿回去吧,当做备用。”
“不需要。”任督死要面子,给都给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那行吧,东西我就收下了,帮你们暂存。”花言笑笑,道。
“随你的便。”任督皱眉,低头看也不看手上的果子,张口咬下。
花言看在眼里,莫感欣慰。
……不检查也就罢了,连看也不看,也就是说,是完全信任他们了吗……
目光转向川陵姬,花言神色回稳,无声开口。
——去寻一人。
很快便读懂了他的意思,川陵姬颔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之前,她有意交待了龙七和贺秋,再去寻些食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三人便分头散去,各司其职,尽己所能,只为好好保护他们想要保护的所有。
“太好了。”上空,夜影目睹了下方的一切,在脑海里对墨情叹道。
“嗯。”墨情回他,“来得还算及时。”
“你早知道吗?”脑海里,话音刚落,夜影眸光顿凛,反应极快,赤练一横,接下了段长风迎面而来的一击重锏。
墨情拔步而来,提剑上行,剑锋刮过骨锏,一击劈开,一边回道:“不算知道,但以花言行事,绝不会甘于受人摆布,他虽被困于阵中,既没动作,八成是在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事态的不利了。
既有所察觉,他自然会采取最为保险的对策,用于应对,以防万一。”
夜影:“……既如此,怎么不早说,害我担心了半天。”
“不能确定罢了,相比一场空,影哥哥难道不觉得,突如其来的转机更让人觉得惊喜吗?”
忍俊不禁,嘴角漾出一笑,夜影开口回他:“确实畅快!”
所以此刻,他们便不需要再有负担,大可放开手脚,尽情厮杀!
“眼神真不错啊,魇月……看这样子,你是已经做好决定,要杀我了吗?”抹去嘴角上的血,段长风咳嗽两声,声音沙哑,“还是说……现在应该唤你世子殿下,会更好呢?”
并不打算给段长风以更多的时间,墨情箭步,飞身袭去:“有话,留着去和上面的榆木脑袋说吧。”
沉着半张脸,段长风低头一笑:“真是条毒蛇啊。”
说罢,眼疾手快,骨锏拔高一横,挡下了墨情的突袭,笑意竟是更浓。
“若你真能杀到最后,我体内魂灵一旦见底,你就不怕错手连殿下的乳母一并斩了吗?”
墨情不答,攻势利落,毫不商量。
段长风扯了扯嘴角,额角落下一丝冷汗:“……还是说,你有恃无恐,只要能杀了我,为达目的,就算牺牲掉那些已死之人的魂魄,也在所不惜吗?就连殿下心心念念的乳母,你也不放过?”
“未尝不可。”
对于墨情的回答,段长风一瞬惊愣,像是被刺激到了什么,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顺着脊骨,蹭蹭而上。
“你是不信我说的话吧?”从防御变为进攻,段长风的笑容逐渐变味,透着一丝不可捉摸的亢奋。
“不是不信,是根本没必要听。”墨情被压一头,却也不恼,也不急于翻盘,冷冷道,“都是废话。”
段长风皱了眉,早已被血染透的衣裳仿若上浆了一般绷干发硬,乍一看,那原本柔软的衣摆放到此刻,倒和一块飘摇在风中的腊肉有几分相似,冥冥之中,仿佛也预示着主人最后的结局,预示着,那即将归于案上,四分五裂的下场。
“我可是好心给了你们忠告,不想竟被你当成了废话?你就不怕世子殿下听了你刚刚的回答,会伤心失望、弃你而去吗?……你二人间,感情匪浅吧?一下把话说死了,真的好吗?嗯——!?”最后一声,尾音猛然一重,发了狠一般地扬起,与此同时,动作紧跟着错身反转,骨锏换手,电光火石间,猛斩而下。
“铿”一声响,余音震耳,朝四面八方荡去,久久不平。
“到第一夜止,我斩了你三十七次,第二夜斩了你二百四十八次,到现在,全部加起来,我总共斩了你四百七十一次,我二人叠加,你可有算过,你死过多少回了?”墨情接招,游刃有余,话语间,只停留于表面的笑意寒冷。
你来我往的交锋,段长风势压一头,趁此上风,飞出一脚,攻其不备。墨情握剑在手,一式未毕,直觉之下,颇有游鱼之势,单手压地,借力抻开,侧身一闪,避过要害。
电光火石间,料到攻击定不会就此作罢,果不其然,墨情身形方稳,不过眨眼功夫,又是一脚携着疾风劲草之势横扫而来,角度之刁钻,间距之短暂,几乎避无可避!
当即退求其次,战斗经验带来的本能让墨情臂膀一抬,生生挨下那横来一脚,后撤数尺。紧接着,黑锏带过一记重击,乘胜追击,迎面斩来,一如那迅雷骤雨,滔天之浪,来势生猛!
如此大刀阔斧地攻势,段长风这是断定他在后撤的惯性中对这一击突袭定然束手无策,孰料就在即将得逞之际,墨情动作,刹然而止——在他身后,夜影剑已入鞘,双手相抵,以身作盾,在惯性停下的那一刻,抬起头,眸光坚冷。
段长风一愣,然一击已出,收势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墨情反手执剑,挡下重击,趁势僵持,另一只手出其不意,送出一掌,然被对方料及,生生打在了段长风横挡而来的腕上,二人势均力敌,未讨到好,段长风当即点步,撤身向后,没了先前的淡然和肆意,不论是身法还是力道,都透出了几分原本没有的谨慎和小心。
嘲讽一般,轻笑了一声,他道:“杀我杀了多少次都记得?你可真是好记性,但可惜,我这人从不记无用之事。”
“四百八十七次。”墨情抬眼冷声,尾音稍扬,“应该差不多了吧?”
笑了笑,段长风直起身:“何以见得?”
“不难。”墨情冷言,“你话变多了。”
双眼诧异一般睁大了一瞬,嗤地一声,脱口失笑:“这算什么?”
墨情不语,冷眼相望。
段长风皱了皱眉,敛下攻势,反手收锏,紧贴臂侧,洗耳恭听。
手中,骨锏的形态如常,只是剑柄处,偶然的一声摩擦极轻微,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一般,乍一看,整支锏便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但其实不然……
“祭灵往生之术,准确来说是出自你手,当时参与那场试验的文官不多,却也不少,而试验进行到后期时,其实已经成功了。”墨情言语颇淡,毫无波澜,“祭灵往生,此法好用,但利弊皆有,而彼时,让众文官头疼不已的最大的问题,便是一只母蛊能够操控的蛊兵的数量,是有上限的。”
墨情眸若深潭,冷声淡道:“上限人数,正是五百。”
“不过,这一点,应该也在你的计算范围之内,若是没有难点,那这个术法就显得太过随意,也不会那般受人重视,封为绝密。”墨情淡道。
“而我和璃瑛唯一的差别,便是我并非皇室血脉。所以,祭灵往生之术,早在问世的当初,便已经定好了,非他不可。”
夜影立于墨情身后,听着,只觉得心里卷过阵阵揪心难忍,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
赤练似有所感,剑身橙光一闪,很快将夜影的思绪拉了回来。
“所以呢?”段长风不以为然,摇头哂笑。
而对于段长风近乎嘲嗤的态度,墨情想法并无改变,反而对此,更加坚定了。
“所以,一个时辰之内,必出分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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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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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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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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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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