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短暂的白日很快被黑夜拂去,枕在膝头的人站起身,接过夜影手上的卷籍,和自己手上的那一册一起,放回了对面的架子上。
很快适应了黑暗,隐约可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朝自己缓缓走来。
一言不发地弯下了身,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桌面上。
夜影蓦地一僵,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双肩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半推半扶地,将他整个人按倒了下去。
心脏怦跳得极快,然而一阵手足无措之后,却也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像是放弃了挣扎,夜影无奈地叹:“不是说要让我好好休息吗?”
颈前传来墨情的一声低应:“嗯,所以这样就好……”
“什么都不做?”轻抚着枕在胸前的人的头发,夜影轻声。
“嗯,什么都不做。”
“……不难受吗?”
低下头,轻轻吻上了他的锁骨,正如那蜻蜓点水一般的浅尝辄止,墨情的声音轻沉:“其实还好……”
“……可我难受。”
墨情动作微顿:“嗯?”
黑暗中,二人的呼吸很轻,却贴得极近。
手指拂过青丝,贴上了那张冰冷的面颊。
“不用忍……”夜影的声音温和,犹豫着,压得更轻,“昨晚……其实还好,不怎么疼……”
“影哥哥……”
“嗯……?”
唇瓣覆上来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条框在瞬间悉数分崩瓦解,伴随着温柔的亲吻,脑海中,传来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似无奈、又似不忍。
松开唇,缓缓上移,浅浅地噙住了一侧微颤的眼睫,拇指则宛如作画一般,温柔地顺着眉毛的走向抚过。
夜影浑身都在发颤。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隐忍和包容之中,让他觉得很是安心……
“……璃瑛,我喜欢你。”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夜影紧闭着眼,颤动的眼睫像极了一只慌乱无措的黑蝶,连眉头也跟着慢慢拧皱起来,像是害怕,又像是困惑。
而此刻,这个人的一切,都一览无遗地倒映在另一双深邃的眸中,在墨情看来,只要是他,便是最好。
那是他最了解……也最放不开的结。
“……既如此……”脑海中,夜影的声音有些发颤。
正值一吻落定,停在了光洁的额上,动作间,将手掌慢慢垫在了夜影的脑后,墨情眼帘微垂。
“……那同我结发,可好……?”
寂寥的深邃在这一刻陡然消失,一双眼睛慢慢睁大了。
仿佛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历尽千辛,终是够到了他的衣角,走进了他的心间……
“……璃瑛。”
“……嗯……?”
“别勉强……”
“我没有……”
“真的……?”
“……嗯。”
……那时候,在义庄地下,筇桀所说,并不全是废话。
……按理说,被天罚夺去的东西是断不会再回来了,即便是孜孜不倦地学习和适应,但有很多东西,也终究只能停留在表面。
微润的唇瓣离开了额头。
脑海中,墨情的声音微哑,指弯勾上夜影的下颌,稍稍抬起,深长的一吻便印了上去。
“……好。”
……我们结发。
……
……
答应是答应了。
但仪式上终究还是没个结果。
……因为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那句“不疼”,夜影在那漫长的一夜中切身体会到了何为疯狂。
因为未到休息的时间,总是担心鱼和熊掌会在房间里突然冒出来,故而,胡思乱想间,两只手便一直紧紧攀攥着桌沿,夜影咬着牙,沁出了满额的冷汗,说什么也放松不下来。
墨情支起身,无奈叹了口气。
终是忍无可忍,索性开了迷阵,把整间卧房全部封了。
“……”
却不想此举倒还真是立竿见影……
墨情眯起了双目。
垂下眸,在月色的浸泡下,深冷的眸光深邃,却蕴着几分疼惜,目光落在那紧锁的眉头上,再往下,眉眼在此刻更是分外精致醉人,眼尾的线条亦收得恰到好处,笑起来时,这双眸便像极了那漆空的银月,勾人心弦。
而就是这样一双生得极好看的桃花眼,正在此刻,时而闭起,又时而微微睁开,就这么半阖着,表情中含着茫然,似是在隐忍,又略带着些许困惑。
掌心的温度灼人,仿佛叫人心尖都要融化……
墨情抬手,手背掩住了自己微润的薄唇,喉结滚动间,一声压抑的喟叹情不自禁,就那样漏了出来。
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安慰似的,在那绯红的眼角落下了一串浅浅的细吻。直到被一声轻噎打断,墨情动作微顿,撑在桌旁的双手稍稍撑起,眯起眼,目光停在了那张泫然欲泣的面庞上。
眸光微沉,鼻息缓缓溢出了一息浅叹,墨情俯下身去,张开嘴,轻轻咬上了他的下巴。
随着被护在肘间的头颈蓦地仰起,月色下,房间里,唯剩下那沉长餍足的喘息,在迷阵筑出的这方黑幔之中,重重相叠,绵长不止。
夜影是让墨情用被毯裹回床上的。
虽说能够自愈,但过程还是会有,因而第二天天不亮,夜影就发起了低烧。
鱼和熊掌一听,自作主张,不怕死地自发去找孟闲求药去了。
孟闲听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惊讶完,转而摇头直叹:“禽兽……禽兽啊……!”
总是记不清蠢弟弟的药都放在了哪里,在花言的一通指点下,孟闲翻箱倒柜,总算是捞出了一个淡白色的小方盒。
“喏,一天一颗,饭后,别多吃,不然要命!”
本就是故意恐吓这四只小家伙的,话刚说完,就见一排火苗突地一颤,孟闲勾了勾嘴角,这才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进屋去了。
……只是话说回来,没想到,还真成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直到第二日快到午时,夜影才堪堪退了烧。
退烧后,身体恢复得就更快了,没用多久,从一开始的浑身酸软、动弹不得,很快就恢复到最平稳的状态了。
醒来时,窗外正是白天。
这让他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不是说酆都的白日极少的吗……?
显然对床边的桌子有了暂时的阴影,自打醒来后,夜影便一直有意避开,吃饭看书,用的也都是对面书房的桌子。
……毕竟经过昨晚,再看这张桌子,脑海中一些难以启齿的画面就会不受控制地像走马灯一般地映过……
当时没想那么多,然而一回想起昨晚的草率,就瞬间成了现下这副不敢直视的状况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低低的问候。
门口,鱼和熊掌同时冒了头,夜影侧头看去,问道:“怎么了?”
“黑爷,是花爷来了。”
夜影合上手中的卷籍:“在哪?”
“在这呢——”门边,雪白的影子一晃,花言扒着门,探出头,冲夜影露出明朗的一笑。
夜影失笑,抬手招呼:“快进来,坐。”
“你怎么过来了?”夜影斟上茶,鱼和熊掌亦是乖巧懂事,主动去备了点心呈来招待。
花言冲四小只笑笑:“麻烦你们了。”
鱼和熊掌恭敬地后退,道了一声“您客气”后,便退下了。
鱼和熊掌退下后,夜影才问他道:“你找阿青吗?他刚刚有事出去了……”
花言咬下一口点心,摇摇头,笑意盛满了眼底:“不啊。”
“我找你。”
夜影:“……?”
“其实也没什么啦。”拍去指尖的薄屑,花言礼貌地笑了一笑,指了指后面书桌上的小白盒,“那盒药,是我拿的,总要让我复个诊才好,知道你不方便,趁青爷不在,我就自己过来了。”
夜影茫然:“……复诊?”
花言扬了扬眉毛,神色略有讶异。
“是啊……不是说低烧吗?”
夜影:“……?”
其实也怪不得他,烧是在睡梦中发的,事实上,夜影自己并不知情。
然而一番犹豫,花言还是问了。
“你自己不知道吗……?”
“……”……还真就是不知道。
“……”叹了一口气,伸手朝夜影稍稍勾了勾,“手。”
把过脉,花言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夜影倒不怎么担心,只觉得自己已经恢复的无碍,总不能凭空把出个喜脉来……
“黑爷,恭喜呀!”
刚要把袖子放下来,夜影闻言一愣。
“不愧是天罚劈出来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已经差不多无碍了,就是有点虚,所以建议还是别饮酒。”花言歪头笑笑。
神色诡异地停滞了片刻后,夜影嗤地一下笑了,转而温和道:“麻烦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反正我自己在铺子里待着也无聊,过来看看你,顺便也能聊聊天,解个闷。”
帮花言又续了茶,夜影笑答:“随时欢迎。”
花言温和,说话也婉转,不得不说,和这样性格的人相处起来很是舒服。
“对了。”夜影忽然想到一件事,“有一件事想问问,先前在义庄时阿青同我说过,听说你去了趟骷陵,把筇桀的褪下来的皮拾回去了?”
花言放下茶杯:“是,怎么了吗?”
“倒也没什么……他之前跟我提过,说那张皮的腿部有一些奇怪伤痕,我便多问了两句。”
花言恍然,轻啊了一声,道:“青爷没告诉你,对吧?”
夜影原本只觉得这是一条值得关注的线索,然而花言在短暂的斟酌后,便朝夜影招了招手。
夜影挪身,附耳过去。
“其实吧,确切的位置不在腿上……”
一番耳语过后,带着一脸茫然的惊异,夜影一瞬不瞬地盯着花言看了许久。
花言倒是坦然,思衬着,指背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应该说的挺婉转了呀……”
末了,他放下手,就像说的是一件如吃饭穿衣般再正常不过的事,笑了笑道:“没事,有一就有二,这种事情,来日方长,反正青爷耐性好,慢慢教,也不急。”
“……”夜影哑然。
不过转念想想也是,毕竟是医者,有些东西看多了,就跟裁缝眼中的布料,木匠眼里的木材是一样的道理,在医者眼中,就算一群人脱得精光赤条,应该也跟那些布料木头没多大区别。
“不过说真的,从心理上来说,我还是挺佩服筇桀的。”
夜影:“嗯?”
并不拐弯抹角,花言坦坦然道:“要是换了我,怕是早就疯了。”虽然在五百多年间,在身心和性别的交织折磨下,旖娇所做之事,离疯也没差多远了。
夜影没接话,看着窗外,默默饮了一口温茶。
“但其实……黑爷,我更佩服的,是你。”
夜影侧过眸,笑了笑:“此话又怎讲?”
“没什么。”花言笑着,捏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夜影的掌心里,“就是想说一下。”
……他曾在那一夜通过孟闲的双眼见过,在这具身躯上,方寸间,几乎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面对那样一个疯子,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境和勇气才能在那样的炼狱当中煎熬下去的?
看着手心里这块小小精致的桂花糕,夜影出了出神,片晌,抬起眸,露出淡淡一笑。xiumb.com
“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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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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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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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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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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