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他跟那乌鸦头斗智斗勇,绕了近大半个酆都城才将它甩掉,这下倒好,逛了一圈,自己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哎呀……都是成熟的魔物了,别害羞嘛,怪就要怪那些见色忘义的家伙们,个个忙着贪图享乐,没一个过来帮我助场子的,哼,还有那个臭闲慌的家伙,早早都答应好了,竟然敢跟老子临门一脚反悔不干,真是天杀的……”
夜影心里沉叹,这个人,跟辰风碎嘴的程度有的一拼。
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鬼魅的影响,夜影竟不觉得这人嘴碎是件很令人厌烦的事,不如说,如果这人不嘴碎,反而有些奇怪。
“我需要做些什么?”夜影淡定,头也不回地问。
这间铺子门面算不上宽敞,然而架不住它够长够深,且有两层,满打满算,大概得有普通铺面的十数倍大小。
从一进来,便是叫人招架不住的脂粉浓香,店内负责招待的皆是男子,个个妖冶惑人,而这里主事的主子,不用想便是这个强拉自己进来的自称姓紫的高挑妖冶的魔物。
方才在门口初见这人时,看着那双狭长狡黠的眼睛,这种眼神,着实让夜影暗暗捏了一把汗。
“小友阶位大凶?”
对方没有回答方才他提的问题,反而反问了一句。
夜影面不改色:“嗯。”
“哼嗯……”身后人意味深长地浅叹一声,“我姓紫,单名一个烛字。”
颈侧忽地一热,竟是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忽然靠近过来,旖旎晏笑:“洞房花烛的烛。”
夜影背脊僵了僵,不为所动。
“小友身上的魔气好生有趣。”纤柔的指尖顺着他后脑的发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圆,又顺着肌理的线条轻柔而下,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一般。
紫烛将语气收放得恰到好处,却又意有所指。
“明明是大凶,身上的魔气却寡淡成这般,最浓重的,倒是都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我活了上百年,你这样的魔物,却是见所未见呢?”
夜影心知对方有意扰乱他的心绪和节奏,但终归只是试探,且看紫烛一身华服,便知他极重视今晚的小庆,就算发现了什么,夜影赌他也不会当场揭穿。
紫烛那边,他本想着试探,却不觉将话说得有些过于明晰了,手指一下一下拨弄着紫羽的毛尖,不过也无妨,不这样的话,也没什么意思。
再看坐在椅子上的人仍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架势,坐姿端正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紫气东来,烛龙即日,可照九幽,听名字,便知阁主是个风雅之人,您需要我帮忙,我相帮便是,而我这个大凶如何,对今晚的小庆来说,始终是无伤大雅的存在,不是吗?”
指尖蓦地一滑,将紫艳的羽毛压折了一绺,狭长的眉眼眯起,带出一声轻薄的浅笑,收回了搭在人家后脖颈上的手,紫烛站起身,不带犹豫地将那支被他压折的羽毛捻拔了出来。
“小友说笑了,名字又不是我取的,倒是我比较好奇,你又是怎么看出我是个风雅之人的?”紫烛退了一步,悠悠地道。
夜影一笑:“这城中的紫气阁虽跟气派二字沾不上边,但光看外设,便有脱俗的意境,想来稍后的小庆应该会成为今晚独一无二的亮点才是。”
这是个巧合,夜影心中庆幸,托了和那乌鸦头斗智斗勇的福,七拐八拐下,这才让他碰巧经过了那处叫做紫气阁的地方。
而这魔物名叫紫烛,加上这店内陈设装潢也和那里颇有几分相似,联系下来,那紫气阁主不是他,还能是谁?
身后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轻嗤,接着便是衣料自身后一阵摩擦轻摆,挪至身前。
羽扇挡着下半张脸,狭长的眉眼敛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的绷带。
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椅侧的扶手上,夜影指尖贴在宽冷的扶手下,微微泛白。
他抬起眼眸,神情坦然,回望过去。
一阵无声的四目相对。
而这一对望,在这一人一魔间,几乎和无声的博弈不无差别,然在座下一群魔物的眼中看来,就又是另一种味道了。m.xiumb.com
“……紫烛大人不是从来不寻伴儿的吗?这莫不是,碰见看对眼的了……?”
“不能吧?就这小身板儿,一脸一身的乌漆嘛黑,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阁主好哪一口,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这家伙八成是个娘儿们身子,相好什么的,肯定不是!”
“嘿呀?不服开赌呗?”
“赌啊,谁怕谁!”
“来来来,下注下注,买定离手啊——话说,赌的啥嘞……?”
“傻了啊,赌大人是不是看上他了呗。”
“哦对对对……哎,要不要再加开一局?就赌那小身板是男是女?”
“哎——这个好!”
群魔纷纷热闹起来,下注的下注,看热闹的看热闹,突然热闹的气氛引得原本在店里各玩各的魔物们也都纷纷聚拢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两局赌局开得,下注的魔物心里的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凡是赌了“看上”的,另一注下的大多都是“女子”。
众魔皆知紫气阁主惯好男|色,不然也不会这“春江暖水”,放着好好的清闲日子不过,可不就是为了赏那一张张外来的皮相嘛。
所以若是赌了“看上”,万一输了,那也只能说明对方是个女子,所以另一注便纷纷下了“女子”。
毕竟这般深长的对视,若不是洞房花烛,恐怕都不能收场。当然,除非对方是女子。
紫色羽扇轻轻一收,点了丹红薄脂的薄唇轻轻勾起,说笑一般,看了夜影一眼:“方才是我失礼,你看,小庆都还未开幕,你一来,光是往这儿一坐,就叫我整间店的氛围都热腾起来了,你的能力莫不是坐着便能招财?”
夜影心中一叹,不无难过:不是坐着招财,是躺着水逆……
折腾了几个来回,紫烛也不再纠缠,答了夜影最初问他的问题:“你什么都不用做,看见旁边的三把椅子吗?待会还有三个,在我这店里有名额限制,热我的场子,除大凶不要。”
紫烛笑了一笑,眼底的笑意颇假:“和你一样。”
夜影一笑,微微点头。
“且我们热场子,无非就那么几种方式。”紫烛摊开手指,逐一列过,“第一,杀人取乐,顺带一提,我有洁癖,不喜欢血溅一身脏;第二,赌|博,这一点,你方才光是坐着就实现了;至于第三种……”
夜影听得认真,紫烛看在眼里,心下却生出了捉弄心思。
故而,下一刻,在那双黑眸的凝视下,他笑着扔下一句:“坐着吧,待会就知道了,拭目以待,你会喜欢的。”
夜影:“……”嘴碎的果真都欠揍!
看着紫烛高挑的背影走远,最终没入魔群再不可寻,夜影无可奈何,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方才那阵无声的对峙,不自觉中,竟叫他后背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腹部又是一阵隐痛,夜影低眸,握指成拳,绷得指骨隐隐发白。
雕花的屏栏边,椿儿拭去额上的汗珠,一阵忙活后,长吁一口气,忙不迭地出去找人去了。
而当她看见铺子旁空空如也的矮阶时,微微一愣,心想会不会是青爷回来将人带走了,不禁从心底攀上来些许失落,这才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表现太冷淡了些,她其实很想跟夜影聊聊天,告诉他近段时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在门外将手上的泥尘冲洗干净,椿儿便进店了,而当她正准备将小庆用的烹肉蔬果端到后场时,抬眼却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夜影。
椿儿手一抖,差点没把手上的盘子打烂。
夜影在魔群中看见了一脸震惊的椿儿,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抵在了唇边。
堪堪压下心底的惊诧和惶惶的不安,椿儿咽了咽喉咙,点了点头,稳住了。
她借着端盘布碗的机会绕到椅子旁,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悄声低道:“你怎么坐到这儿来了,这儿可是……”
夜影坐着未动,绷带下的薄唇缓缓开合,不动声色:“我知道,我好端端坐着,被紫烛看见,误认做是大凶,便被拉了进来。”
椿儿:“……”
见椿儿面色凝重,猜到她心中所想,夜影低声安慰:“无事,你不必担心,那位看着也不像恶人。”
夜影此话一出,却叫椿儿更愁了。
他刚刚进城怕是不知,魔物紫烛,阶位大凶,脾性乖张,难以捉摸,看似人畜无害,其实不然,歪心思……更不是一般的多。
怕就怕,他已经看出什么来了。
“你别担心,我待会便寻个借口出去,帮你看看青爷是否在城中。”椿儿低声道。
夜影无奈笑笑:“你有心了。”
椿儿低着头,小声道:“这没什么。我先离开,不然待久了他们会生疑。”
夜影低声:“好。”
“对了,小庆大概再过两炷香就要开始了,我……一定帮你把青爷找来。”
夜影失笑:“找不来也没事,我无碍的。”
放下手中最后一盏碟,椿儿咬了咬嘴唇,埋低了脑袋,头也不回地撤了,夜影远远看见她与一个老者模样的魔物低语了几句后,便奔出了门,消失在夜色中。
两炷香后。
夜影没能看见椿儿的身影。
夜影心想,大概是不在城中吧……
似有若无的,心底隐隐泛起了些许遗憾,夜影动作自然,漫不经心地偏了偏头,目光扫过身侧的三把椅子。
而虽说这四个位置是用来镇场子的,许是措辞习惯,与其说是镇场子,通俗一点,应该说是热场子更贴切些——
小庆的场地设在店铺靠里的位置,以四扇雕花镂空的檀木屏风划地,地方宽敞,上下二层,容得数百魔物不在话下,这四张椅子设置在店铺中间靠里的宽敞处,并没有用矮阶或其他摆设来刻意体现阶位的高低之分。
而值得注意的是,面前的长桌上,摆着的东西。
那些看起来像是魔物们平日用来娱乐的物件,目光所及之处,人类头骨,不知名动物的长骨、脊骨,几个木箱,两排金色小杯,两个金壶种种种种。
这些是比较特殊的,至于其他的,不外乎是些尖刀长绳骨鞭锁链之类的东西。
看着这些和小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阴间东西,夜影心里忍不住嘀咕,看这东西,不像是要搞开业小庆,倒更像是准备提审犯人。
每把椅子隔得不近也不远,直到那三张椅子旁有了动静,夜影偏头一看——
还当真是给大凶留的位置,半点不掺假。
叫他有些瞠目结舌的是,他邻座的这位,块头不小,来参加小庆,居然脖子上还挂着两个带尖刺儿的大铁球,乍一看,还以为是过来干架的……
落座时,大块头的余光瞥见了已然落座多时的夜影,朝他微微点了下头,夜影微愣,点头回礼,看着他落座。
意外的,还挺有礼数?
大块头落座后,另外两张椅子也很快有了主,一个身材矮小,看外表,竟和七八岁的孩童无异。
另一个,竹竿似的,瘦瘦长长,一身宽袖麻衣,丧服似的,却独独在头上盖了一个红盖头,一声不吭,怪是渗人。
不似大块头一般,那两个魔物来时,连气息都很微弱,默默无闻,便入座了。
人齐了。
时间也正好。
掐着点一般,头上传来了两下清脆的拍手,所有的喧闹熙攘在下一刻便归于安静。
夜影抬头,略感惊愕。
头顶上,是一条秋千。
店内灯火应声暗下。
坐在秋千上的,正是紫烛,两下拍手后,秋千并未受力,便悠悠轻荡了起来。
夜影挑了挑眉,这排场,还真是“不一般”。
不过在和筇桀这种人间尤物打过交道后,再碰上紫烛这样的,至少品味比起筇桀来说,不至于那么让人讨厌。
秋千上的人双□□叠,羽扇轻摇,青丝曳动,声线娆柔——
“诸位,鄙人今日新店开张,笼灯缀城,图个吉利,场面的闲话,我不大会说,我的性子,各位都了解,今日便只道一句:人间有言,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在这春江暖水,若有求者,望各位能执得一人心,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望各位——吃好,喝好,玩好,小庆即将开始,各位来客,今夜不眠,不醉不归!”
话音落下,明暗承接,灯火转霎通明,引得店内一众魔物欢呼沸腾,拍手叫好,吹哨起哄。
——小庆开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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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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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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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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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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