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送神>第 22 章 清算
  时敬之很快清醒过来。

  恢复意识时,尹辞正躺在他身边。时敬之摸索着找到尹辞的脸——还在喘气,没死。

  他安了心,再次燃起阳火,这回光芒如常亮起。随即时敬之踌躇片刻,终究不放心徒弟。他架起尹辞,吭哧吭哧前进起来。沿途众人要么不省人事,要么动弹不得。

  人形棺若还在,绝不会留这么多活口,估计它已经被破坏了。

  可要是正常击破,几位高手不至于全无声息。如果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被击晕……

  应该是那白衣人出的手。

  时敬之背后一凉,在尹辞颈项摸索半天,见佛珠还在,他松了口气。白衣人的目标大概不是佛珠,否则他只要趁火打劫,把人杀光便好。

  那人对佛珠不感兴趣,目标必定是其他东西。

  不过时敬之不在乎——他对其余珍宝没半点兴趣。自己和徒弟还在喘气,佛珠也在,这就足够了。

  尹辞被他拖行一段,终于清醒过来。他迷茫地眨眨眼,声音沙哑:“师尊?”

  “哎,在这。”时敬之小声应他。“阿辞,你能自己走么?”

  “有点晕……勉强能走。师尊,前辈们赢了吗?”

  “赢了。”时敬之仍小心地架着他。

  两人朝伤者最密集的地方走,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人形棺——人形棺伤痕累累,脖颈处的豁口尤为刺目。时敬之终于松开尹辞,拿出切药小刀,将阳火覆于刃上。

  法阵已破,人形棺脆弱不少。阳火天生克阴物,人形棺被小刀顺畅剖开。

  棺内东西不多不少,个个珍稀无比。

  除了阎不渡的丧灵鞭,棺内还有一把失踪已久的名剑,一把恶名昭彰的魔刀。此外便是各式卷宗,上面还沾有些许陈血,应当是陵教抢来的秘籍。

  三颗佛珠静静地躺在其中,被时敬之小心拈起。

  他沉思了会儿:“阿辞,为师帮你燃灯,你去把附近各位叫起来……别忘了阅水阁的人。”

  尹辞故作不解:“墓中不是先到先得吗?”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我们小门小派,受不住这些。”时敬之语气冷静,“叫醒他们,越快越好。”

  “是。”

  尹辞自己打晕的人,自己有数。没多久,他便把几位代表人物弄醒,又拖来两个阅水阁弟子。

  与此同时,时敬之将棺中至宝排成一列,用提灯照得清楚明白,秘籍翻都未翻。

  “诸位前辈,这是棺内的宝物,外加那三颗宝图佛珠。”时敬之笑道。“人形棺由各位共同击败,晚辈不敢妄自尊大,只将东西清理了出来,并未擅取。”

  面对至宝,没人主动提“先到先得”的事。连阅水阁弟子都保持了沉默,空气渐渐紧绷。

  “人形棺不是贫僧所破,不敢当。”觉会和尚打破僵局。

  “佛家讲究生死轮回,不执着于长生之物。晚辈斗胆一猜,各位大师是为遗失的秘籍、佛宝而来。方才整理时,晚辈看到了见尘寺的《无木经》……”

  说到这里,时敬之话锋一转:“能顺利对战人形棺,多亏大师借出无量念珠。”

  施主,明明是你抢的。和尚们神色无奈,但没蠢到在关键时刻抬杠。《无木经》为佛门至宝,若不是被阎不渡藏进鬼墓,见尘寺压根不想蹚这趟浑水。

  觉会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无木经》归还见尘寺,如何?”时敬之笑得越发客气。

  “还就赶紧还,啰嗦。”乌血婆手捂伤臂,不耐烦道。“谁稀罕秃驴的嘴皮秃噜经。”

  “多谢施主。”觉会和尚双手接过经书,一张苦脸舒展开来。

  “丧灵鞭原本就是陵教的东西。贯乌剑是太衡之物、错元刀为赤勾之宝,还有这些秘籍……各位前辈为此战出了大力,这些东西不如都物归原主。”

  说罢,时敬之没等大人物们反应,恭敬地呈上宝物。

  大患已除,没了外敌,各大门派已然彼此戒备。众人权衡片刻,安静地收了它们。

  郑奉刀接过刀,语气不善:“如此收买人心,小子,你该不会想独吞佛珠吧?”

  时敬之无视他:“还剩些无主之物,不如分给容王府。毕竟……咳。”

  他含糊其辞,众人却懂了——看在朝廷的面子上,总不能让容王府空手而归。

  许璟明气得脸色发青。可惜面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他不是皇帝,不好真翻脸,只得气哼哼地应了。

  “最后是佛珠。”时敬之声音平稳。“按规矩,先到先得……”

  郑奉刀:“哈,果然!”

  “……但我想把它们分出去。太衡派一路助我良多,见尘寺则为了拖住人形棺,折损最重。至于我枯山派——我以内力为基,为各位撑起念珠网,只取一颗佛珠,各位可有异议?”

  话到末尾,时敬之笑意渐淡,言语间竟隐隐透出几分威势。

  尹辞在一边听乐了。

  时敬之的狐狸尾巴勾上了太衡派和见尘寺。陵教只剩光棍一条,赤勾教也元气大伤,他们对付得了枯山派,对两大正派却强硬不起来。

  时狐狸将三颗佛珠一拆,一颗交给觉会和尚,一颗交给施仲雨。最后,他冲乌血婆行了个大礼:“婆婆见谅,佛珠实在不够分。不如这样,这墓中物事,我派绝不再碰。”

  乌血婆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她转过身:“比起这个,破坏人形棺的是哪位英雄……?”

  无一人应答。

  乌血婆皱起眉头,不再发问。她原地思索良久,最终拄着拐杖走远。

  尹辞看戏看得兴起,他甚至掏出包炒米,嗑得嘎嘣直响。时敬之被他嚼饿了,从人堆里揪出闫清,三人生了一把火,就地热饭。

  其余门派可没这个闲工夫——众人治伤的治伤,探索的探索,个个忙成陀螺。只有枯山派三人不动如山,吃得肚皮滚圆。

  闫清吃得仔细又小心,吃饱后便一口都不再动。他瞧了眼致力于撑爆自己的时敬之,犹豫开口:“时掌门,你不想要佛珠吗?就这么送出去?”

  “我能送出去,自然能收回来。”

  时敬之幸福地咬了口煎包,语气随意而笃定。

  “……但凡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到不了手的。”

  闫清收拾食盒的动作停了停:“掌门,你不是施前辈的对手。”

  “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去抢——放心,我会让施姑娘心甘情愿地拿出来。”

  一边的尹辞不再伪装,任由嘴角翘起。

  留这狐狸留对了。

  枯山派三人轮流守夜,原地吃了睡睡了吃,整整荒废两日。在此期间,各门派把逍遥宫从头到脚搜刮一空。赤勾教寻到了出口,一行人摆出了满载而归的架势。

  只是比起来时,人数又折了大半,幸存者只剩十几人。

  出口在人形棺床下,须得将幕炎石板撬开,费了众人好一番功夫。石板掀开后,又露出一行向下的台阶。

  台阶尽头有个狭窄的桶状空间。

  地面则刻了七条贯穿圆心的线,将圆形地面划做十四等份。四周墙壁光可鉴人,无法攀登。顶层不见天花板,只有一片黑暗。

  房间周遭置了圈光滑铜环,铜环上串有十四个拳头大的人头。每个人头都扯着夸张到变形的笑脸,单缺一眼,眼珠大小正与佛珠相似。

  时敬之小心翼翼地戳了下人头,那人头顺畅滑动,与最近的人头“啪”地吸附在一起。他吓了一大跳,想要伸手掰开,又不怎么想再用手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尹辞摇摇头,上前一步,将两个人头轻松分开。

  乌血婆斜了两人一眼:“姓阎的还不肯放过咱呢。大家得把佛珠摆上明面,出墓后好抢夺……小子们,过来站好。”Χiυmъ.cοΜ

  等赤勾教徒们站定,她聚起两个人头,再将佛珠挨个放入。佛珠刚归位,她脚下的石板便亮起两块。

  亮暗交界处,渐渐立起反光的透明屏障。屏障坚硬如铁,将赤勾教众人隔离在内。

  接着是见尘寺,觉会和尚取出三颗佛珠,同样依次摆好。太衡派、陵教郑奉刀随即跟上。许璟明掏出两颗佛珠来,戒备地瞄了时敬之一眼,快速嵌好。

  见尘寺三颗,太衡派两颗,赤勾教两颗,陵教郑奉刀两颗,容王府两颗……共十一颗。

  时敬之也拿出两颗佛珠,屋内氛围微妙起来。

  施仲雨皱起眉:“缺一颗?阅水阁诸位,劳烦了。”

  阅水阁弟子们纷纷翻看记录:“四根‘别离苦’只报了三颗佛珠。分别是容王府、太衡派、陵教……还少一颗。”

  施仲雨回忆了会儿:“少的是尹小兄弟那组。时掌门,你可有头绪?”

  许璟明添油加醋:“是啊,我听说了,时掌门是第一个出去的。”

  施仲雨闻言有些尴尬:“不,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乌血婆尖声道:“容王府、太衡派已得佛珠,陵教郑奉刀与我教共处一室,当着老身的面夺了佛珠,我等必然不会包庇死对头……时掌门,你要继续藏着掖着,大家都出不去。”

  她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要不是阎不渡留了一手,还真让你蒙混过去了。这可是破坏规则。施仲雨、觉会,两位名门正派,要护着这宵小之徒么?”

  施仲雨蹙眉:“婆婆此言差矣。时掌门先和容王府的人待在一处,佛珠被容王府得去。时掌门从另一间救出两人,是我亲眼所见——当时那根别离苦已被人破解。您应当清楚,别离苦只能从内部破开。”

  “他救出了尹辞、还有一名见尘寺僧人。先前这两位跟陆逢喜关在一起,以陆长老的手段,他们定然不是对手。”

  当初拿和尚也站了出来:“贫僧作证,是一名白衣人破了别离苦。时掌门起初在其他房间,那绝不可能是他。”

  他吸了口气,模模糊糊嘟囔几句,再次开口:“贫僧看见了那白衣人的脸,非常的……咳。贫僧能确定,之前从未见过那人。”

  乌血婆眼睛一眯:“按你的说法,是有哪位高手伪装身份,混入队伍?不对,我可听说你早就晕了。或许白衣人是尹小子易容也说不定。下鬼墓前,有谁听说过这师徒俩吗?”

  她目光不善:“再退一步,说不定白衣人没取佛珠,刚好被时掌门捡到了呢。”

  尹辞心中冷笑。自己这晚辈,看样子要玩一石二鸟——

  根据金玉帮的规矩,私藏战利品、隐藏身份都是大忌。

  若是时敬之私藏佛珠,便可扣上“破坏规矩”的帽子。不用等出墓,赤勾教就能自由抢夺。

  若白衣人取了佛珠,这会儿必然得将佛珠交出,总会露些破绽。同理,赤勾教可以顺理成章地围攻那人,瞧瞧他拿了什么稀世奇珍。

  最妙的是,出头鸟还是和尚当的,好一手祸水东引。

  尹辞看向身旁的时敬之。便宜师父保持着神态自若的模样,嘴唇却微微抿起,显然猜出了乌血婆的企图。

  他肯定也能猜到,白衣人若想继续隐藏身份,定会找法子嫁祸枯山派。

  枯山派此行凶多吉少。

  时敬之还敌不过乌血婆这等高手。郑奉刀也不会袖手旁观,搞不好还会玩一手黄雀在后。

  尹辞捉住时敬之的左手。那只手微微颤抖,寒凉如冰。

  乌血婆取下人头上的佛珠,障壁缓缓消失。她拐杖点地,一步一顿:“时掌门,想好解释没有?”

  只可惜,她挑错了对手。

  无论是佛珠还是时敬之,都是他尹辞盯上的东西。赤勾教虽是魔教,以下犯上也没那么容易,乌血婆之于他,还是太年轻了。

  赤勾教对“宿执”尊崇至极,他比谁都清楚它的运转规则。

  尹辞握了握那只手:“师尊,我说过——我命硬,专克妖邪。魔教中人,应该占个‘邪’字吧。”

  他这一句声音不大不小,众人都能听清。

  尹辞没有松开时敬之的手。他另一只手伸入口袋,握拳而出,继而五指张开——

  “最后一颗,在我这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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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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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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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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