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不渡生于巨富阎家,作为阎家幺子,自小生活骄奢淫逸。其人聪慧异常,一度将阎家带上巅峰,有天才之称。
他自认成仙之才。十七岁时不再经商,携巨款创立陵教,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为自己修建陵墓。曾放话称成仙则留空墓,死则要死在最豪华的陵墓里。
十年后,鬼墓成。因屠杀太多工匠封口,陵教被武林正派联合讨伐。
阎不渡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他率领陵教负隅顽抗整整两年,剑下亡魂无数,硬是活了下来。结果陵教刚缓过气,他却失踪了。
阎不渡可不会不声不响地失踪。一年过去,陵教众人认定鬼墓已封,阎不渡被心腹暗中葬下。
鬼墓传承百年的传说,自此伊始。
……中原被阎不渡搅成浆糊时,尹辞正在边疆追寻“神仙”的线索,硬是错过一场大戏。几年后,他化名宿执,率赤勾教找过鬼墓。只是机缘未至,没能寻到。
当初视肉之说还没有这么玄乎,尹辞懒得强求。反正放个百十年,自有后人帮他找——
而今,后人们在鬼墓门口聚着,谁都不愿踏出第一步。最后还是见尘寺的和尚们打了头阵,他们燃起提灯,昏黄的火光驱散了黑影。
眼前现出的却不是墓室,而是街道的入口。
随着众人踏入,鬼火灯再一次燃起,映得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地上铺了平整的青石砖,再没有半个血脚印,连灰尘都没多少。
光影幢幢,车水马龙。处处衣香鬓影,家家灯火辉煌。长街一眼望不尽,一派集市般的热闹景象。
墓顶不知涂了什么,黑得不见反光,让人抓不准距离。细碎夜明珠缀着,模拟满天繁星,月亮则泛着玉色,逼真到骇人。两侧店铺与世间区别不大,砖石都是真材实料,只是街上往来行人、摊上琳琅货物,通通由纸扎成,鬼气森森。
就在此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起。
门口钢撑竟被墓门生生挤扁。两道厚重石门自行合拢,将众人封在墓中。事发突然,门口原先站了几个迈不动步子的,这会儿连滚带爬退出墓门,险些被挤成肉酱。
只是片刻工夫,墓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随即又寂静一片。
前面有看不到头的冥街,身后是散发血腥的死路。陷阱的味道瞬间浓了起来,众人齐齐噤了声。
半晌,时敬之缓缓举起银铃,连尹辞都配合着抖了抖。
“那门八成是用妖物炼的。”沈朱从个纸人后面绕出来,语气轻松。“墓道里肯定也养了妖怪……咱们被引进来,指不定是寻宝还是喂妖怪哪。”
她前进两步,提灯光影在纸人身上转了圈儿。纸人表情活像在动,气氛越发诡谲。
“各位莫慌,金玉帮及各派人马都在外等候。墓门能开第一次,就能开第二次。哪怕开不了,我派食水也足够各位撑过一周。这一周内,我们定然能找到解法。”
太衡派那位“大师姐”再次站了出来,声音仍旧低冷悦耳。
“小丫头片子挺会说,我赤勾神教还没发话呢。”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乌血婆。”太衡派大师姐——施仲雨面色一变,随即又行了个礼。“没想到赤勾教教主亲临,晚辈失礼了。”
乌血婆尖笑两声:“老身怎能错过此等大墓。别的我不敢保证,出路肯定有。”
一正一邪一唱一和,众人渐渐平静。
“确实。赤勾教的老教主都在这了,要是还出不去,天底下没人救得了我们。”时敬之冲尹辞嘀咕。
尹辞的注意力倒不在这事上,他打量身边的纸人:“师尊,纸人发丝好像是真人头发。”
时敬之:“……”
时敬之:“好徒儿,为师不想知道。”
尹辞:“好的师尊。说来,我有点在意……传说数千工匠被活活封进鬼墓,怎么一具尸骨都不见?他们去哪儿了?”
时敬之欲哭无泪:“阿辞,你是不是讨厌我?”
尹辞憋住一个愉快的笑,诚恳摇头。
“我瞧这冥街分了两岔,不如兵分两路,三日后在这重聚。”乌血婆再次开口,声音喑哑。“每组百人之数,如此刚好。再多不易行动,少了容易招来祸患。”
金玉帮藏了一百零八颗玉珠,你争我抢后,共十二个门派,三十九名独行侠取得资格。算上枯山派这种凑不齐名额上限的,下墓者不足三百人。冥街塞满纸人,二百余人挤做一堆,确实不方便行动。
乌血婆说罢,没听其他人的意见,直接摸出个小陶罐来:“公平起见,后生们,手来。”
赤勾教行事亦正亦邪,又是盗墓大派,没人赶着挑刺。各门派代表走上前去,将手往陶罐里摸。
第一个摸的是太衡派施仲雨。她眉头皱了皱,将手拿出,手背上多了个棋子大小的白色圆点。后来者抽出手,手背上同样浮了圆点,或黑或白。
乌血婆笑道:“罐中有两仪蛇,只需一咬,就能辨出精气阴阳。下墓也讲究阴阳调和,不然总会引来些脏东西……这条是去了毒的药蛇,各位不必担心。那边的小子,你不试么?”
她一双浑浊老眼瞟向时敬之,咧嘴冷笑。
时敬之瞬间立正:“您太客气了,我早先和太衡派约定好,此番随他们一同行动。反正我们这边就两个人咬或不咬都没什么区别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老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
尹辞惊奇地发现,他这师父虽说没事咳咳血,一口气还挺长。
乌血婆又怪笑几声,收回视线。她用干尸似的手指点来点去,黑白相合地搭配一番,不一会儿便分出两组人来——xǐυmь.℃òm
见尘寺与陵教一路,太衡派与赤勾教一道,其余人跟上两边大头。只有那容王府的人没定阴阳,乌血婆也没强求,挥手把他们归进自家队伍。
“阿辞,你当初撞得真好,幸亏撞上了太衡派。”时敬之拍拍胸脯。“与太衡派一起,赤勾教大概不会明着找麻烦……”
“时掌门,你怎么得罪的赤勾教?”金岚好奇发问。
“我那玉珠是从他们手里偷的……唉,别提这茬了,那老婆子又在瞪我。”时敬之扭过头,假装乌血婆不存在。
尹辞没再逗弄时敬之,他观察得分外认真。
阎不渡是个疯子,墓内设置不能以常理推断。这里虽然是第一层,未必没有长生相关的线索。
冥街分了左右两条岔路,他们走了左边那条。抬眼望去,仍是满街纸人,一派让人心底发冷的“热闹”景象。
这条路仿了花柳巷,灯笼里飘忽着暖色灯火,霉烂的脂粉味直钻鼻孔。纸人们不论男女,通通打扮得花枝招展,乌发散乱,情态动作有如活人。
就是四下毫无人间声响,寂静得让人窒息。
“先寻个房屋清理一下,好过夜。”乌血婆指了指最豪华的那栋青楼。“就那间吧,好歹住得下,说不准还藏有宝物。”
尹辞暗暗点头。没人知道通往下一层的路在哪,也不知道墓门何时能开。先找个据点落下来,人心不至于太散。
只是这冥街实在精细,青楼外灯火辉煌,内部竟分毫不输。宴席上的纸质菜肴逼真至极,有听人弹唱的、有拥香调笑的,竟一桌一象,毫无雷同。
太接近人间,寒意反而又重几分。
“不要徒手碰东西。若要碰,须以阴寒内力冰过十指,不能带半点体温。地下都是阴火,放置普通火源时要注意……”得了乌血婆的眼色,几个赤勾教教徒站出来指挥。
时敬之咦了一声:“赤勾教气度也不小,还知道先行帮人。”
“不是卖人情,就是养炮灰。”尹辞随口脱出一句,又自然地找补回来。“爷爷说过,魔教里没什么好东西。”
“阿辞,我想问很久了,你爷爷他——”
时敬之没能问完,长乐派那边又起了麻烦。纸人街实在太过诡异,长乐派掌门带的下仆崩溃了一个——那少年只有十七八岁,一个没站稳,顺手扶住了身边纸人。
乌血婆发出一声长叹:“都退开。”
说罢,她拐杖一甩,扎在几个太衡派弟子身前:“不用过去。没机关,他自然不会有事。要是内有蹊跷,现在救人也迟了。”
少年吓软了腿,在原地呆坐许久,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来,看着也没什么异样。正在众人松口气时,他触碰的纸人突然动了。
它扭得僵硬怪异,脸上娇笑又明显了些。下一瞬,纸女微微张口,无风自燃。青色的火焰舔过纸张,腾出烟云般的乳白色雾气。
赤勾教教徒脸色发白:“内力转寒,快!”
下一刻,尹辞发现自己被时敬之整个抱住,头按进怀里。阴冷真气从四肢百骸涌入,又很快不知所踪。饶是如此,时敬之依旧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两人虽然身躯相贴,却冷得像冰。
“阿辞,屏息。”时敬之咬牙道。
其余人也纷纷转寒内力,屏气凝神。白色烟云绕过他们,直奔长乐派那三个没武功的侍从。
一切犹如电光石火,侍从们没来得及反应,便将白烟吸入口鼻。
他们仅仅颤抖了片刻,甚至没能挣扎几下。伴随着沙沙声响,三人皮肤上出现细小的孔洞,随后又慢慢闭合。他们定在原地,由着孔洞在身上此起彼伏地扩大、缩小。
时敬之像是看出了什么,呼吸陡然急促。尹辞当机立断,伸手捂住时敬之口鼻。两人紧紧贴做一处,一声不响。
一盏茶的工夫,沙沙声停止,一切重归寂静。
乌血婆长出一口气,拐杖敲了敲地板。众人这才恢复呼吸,动弹起来。
长乐派掌门颤巍巍转过头,看向三名仆从。这一看不要紧,老头儿一声惨叫,脚下打滑,差点重蹈下仆的覆辙。
“有意思。”沈朱低声念叨。
走近一看,那三人如今面露微笑,动作自然地定在原地,皮肤质地与纸人没有区别……不如说,就在众人眼皮底下,三个大活人迅速化为“纸人”。
尹辞认得那东西。
片刻前,三人皮肤上的孔洞并未合上。它们一直在扩大,同时又被颜色相近的“织物”修补,才让人生出孔洞时大时小的错觉。
三人的骨头、内脏、皮肉,统统被“那东西”吞噬殆尽,只留下一个鲜活的假壳。
姓时的五感灵敏,八成在刚才就发现了异样。不过……
尹辞还没想完,下巴便被时敬之抬起。他那便宜师父强行捏开他的嘴,硬塞了个桂圆大小的药丸,又在他胸口狠拍一掌。尹辞不好当众反抗,噎得眼泪差点下来。
……失策,自己刚才一时走神,好像忘了恢复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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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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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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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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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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