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三方神域无人不知道云澈成为了魔人,而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罪恶,并且因其身负邪神神力,若不早日诛杀,未来必会造成极大的威胁。
一时间,太过强烈的动静,几乎在告诉着神界所有人,如今诛杀魔人云澈,是胜过其他一切的头等大事。
至于他究竟犯下了怎样的滔天大罪……似乎并没有哪个王界提及。
而魔帝归世,云澈救世的消息,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被传出……一个字都没有。
不仅王界,在清楚看到众王界的态度后,那些知晓真相的上位星界都不需要被提醒,全部老老实实的选择了沉默。
因为现在能决定命运的已不再是劫渊和云澈,而是王界!
而众王界中,追杀力度最大的是宙天神界,短短一天时间,宙天神帝亲自发出了整整六次宙天之音……破坏绯红通道时他大损精血,和沐玄音交手时被断了半只手,随后又被云澈以月挽星回重创,但他却丝毫没有要疗养的意思,不但亲自下令安排,在稍闻蛛丝马迹后,也都会亲自赶赴……似乎必须亲眼目睹云澈的灭亡才会真正安心。
他开出的奖赏也格外夸张,提供线索者将给予大量神晶,而辅助或亲手生擒、击杀云澈的人,将永久成为宙天神界的弟子。
哪怕是出身再平凡,地位再低之人,若是能帮助生擒或诛杀云澈,便可一夜成为王界之人。
这个诱惑,无疑如天之大,引得无数玄者为之癫狂……尤其是下位星界和中位星界的玄者,更是疯了一般的四处找寻,做着一夜踏上王界的美梦。
似乎都已完全忘了……得到玄神大会封神第一的云澈,曾是所有下位星界和中位星界的骄傲。
宙天神帝誓杀云澈的行动与决心,坚决到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程度。
不过,宙天神帝从未将那个可怕的预言告诉任何人,也禁止天机三老将之公开。
诛杀云澈……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是在神界土地响起次数最多的四个字。
……
……
遥远的东方,一个贫瘠荒芜,几乎不见生灵的下界星球。
一个男子蜷坐在干枯的大地上,他的白衣遍染猩血,血迹早已干涸,但他毫无所觉……他的怀中,紧抱着一个雪衣女子,只是,雪衣上象征着吟雪界最崇高身份的冰凰铭纹,已被完全染成了血色。
他紧紧的抱着女子,眼神空洞,一动不动,如没有生命的雕塑,如一幅悲凉凄伤的画。
这个世界荒芜而安静,没有人会打扰他们。时间无声流转,不知已过去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几天,或许几年……
直到,一阵枯风吹起,在这幅凄冷的画卷上铺开层层沙尘。
禾菱现出身影,她轻轻跪在云澈身侧,手儿伸出,但即将碰触到他的衣角时,却又缓缓收回。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一切,她都清清楚楚的看着眼中,他从一个救世的英雄,人人赞颂的神子,在完成救世之后,却一夜之间被夺去所有,还成为被举界追杀的魔人……
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悲凉。
她是距离云澈灵魂最近的人,那种痛苦、灰暗、绝望……只是碰触到那么一点点,都会让她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在木灵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始终都是残酷的。
尤其是禾菱……她的父母、她的族人一一死于其他种族的贪婪,就连她最后的亲人,也是最后的希望寄托禾霖,也永远离开,她都未能见他最后一面。
她本以为,世上已不可能再有比这更残酷,更绝望的事。但……
“主人,”她轻轻的出声:“让师尊好好休息吧。”
“……”云澈毫无反应。
禾菱不再说话,安静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当年,神曦不止一次的对她说,云澈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其他玄者若是有着云澈的天赋和际遇,定会滋生越来越强大的渴望与野心。但他却不是,在轮回禁地的那段时间,她从他身上感受最多的,便是牵挂。
他对情义的看重,胜过对玄道权势的追求……而且是远远胜过。
哪怕他已在神界扬名,却没有哪怕一丁点舍弃下界的心念,对王界抛出的橄榄枝都全部拒绝……因为他的家在下界,他不会留下。
而哪怕他到来神界,也不是为了追求更高位面,而仅仅是要找到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
是的,哪怕成为救世神子,哪怕与各大神帝平等相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依旧是他的家人,他的妻女,他的红颜……
却也是因此,天杀星神甘为他化身邪婴,甘与他永归下界;沐玄音甘为他舍弃吟雪界,甘为他以身相殒……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回报……
与云澈性命相连的这些年,禾菱所看到的云澈,正是神曦口中所描绘的那个人。
但,这些对他而言,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全部失去……
全部……
嘀嗒……
一滴冰凉的水滴落下,点在了禾菱的脸颊上,让她抬起头来,看向了不知何时悄然暗下的天空。
更多的水滴落下,这个常年枯芜的世界忽然下起了雨,而且越来越大,转眼倾盆。
暴雨打湿着女子的雪裳,浇淋着她已毫无冰芒的长发……男子依旧一动不动,似一个已彻底没有了灵魂与触觉的躯壳。
“主人,”雨幕之中,响起禾菱的泣音:“师尊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爱美的人,从来不愿意让自己的发丝凌乱……尤其在主人面前,所以……所以……”
“……”云澈昏沉的眸光轻微颤动,紧抱着沐玄音的手掌无声战栗,失色许久的瞳光中,缓缓映现出沐玄音的身影。
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她,依旧美的像是画卷中的无尘神女,任谁都会一眼铭心,永世不会忘却。
师尊……
不,她不是师尊……
不是吟雪界王……
是将他逐出师门,为他舍弃生命和吟雪界……没有任何他人的意志干涉,完完整整,只属于他的沐玄音。
可是,这美好的拥有,为何却如此短暂。如绽放七彩光华,却转瞬凋零的泡影。
他上身支起,动作无比的缓慢僵硬,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
玄光微闪,一个释放着微弱莹光的水晶棺出现在前方……红儿当年所沉睡的永恒之枢。
雨点越来越疾,越来越乱,黏.湿的头发遮挡着他的视线,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雨水温度,他屈身跪地,将沐玄音的身体很轻,很缓的放入永恒之枢中。xiumb.com
他的手掌颤抖着按下,释放出苍白的光明玄光,净化着她身上所有的血迹和污秽,释去所有的雨水与湿痕。
手臂再次抬起,一声轻响,永恒之枢被缓慢的合上……一如云澈封闭的心魂。
……
“为了天杀星神,明知必死,明知根本不可能救得了她,还要只身远赴星神界,用死亡换取力量来为你们陪葬,多么的威风凛凛,多么的感天动地。”
“呵!你死的痛快惨烈,死的一往深情,对得起你的天杀星神!但……你可知,有多少人为了能让你活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冒了极大的风险,甚至险些搭上整个星界的未来,才让你有了在龙神界苟存的机会,而你却明知必死还要去赴死……你可对得起她们!?你可对得起自己!?你可对得起你在下界等你归去的妻妾家人!”
“除了天杀星神,你还对得起谁!”
“不许叫我师尊……我收你为弟子,许你任用冥寒天池,予你全界最好的资源,为让你尽快成就神劫境,放下宗门所有,亲自带你修行,日夜不离……这就是你对我,对吟雪界的回报!?”
“我沐玄音没有你这般愚蠢的弟子!”
……
那是沐玄音骂他最狠的一次,那日她的眼神,她的怒意,还有每一话重责,他都丝毫不敢忘记。
但为什么……你却……
身为师尊,却犯下和弟子一样……不,是更加傻,更加重的错误……
又是一抹玄光闪过,永恒之枢被他带入了太古玄舟之中。因为他知道,沐玄音最喜欢的是蓝色,在太古玄舟的世界,她可以面对无际的蔚蓝苍穹……而不是天毒珠世界中的永恒幽绿。
瞳眸中失去了沐玄音的存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瞳,他的世界,都忽然变得一片空洞。
他脚步挪动,迎着暴雨走向前方,他的脚步僵硬缓慢,如一个迟暮的老人,双目昏暗的看不到一丝明光……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未来又在何方。
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死,因为他的命是沐玄音用命换来,因为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可是,为什么活着会这么痛苦……这么绝望……
“主人……主人!”
禾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呼唤着,却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反应。
一声轻响,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在了他的脚尖,让他重重的扑倒在地。
他的手臂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重砸在地,砸到了一枚从他脖颈甩出的硬石上……那一串他一直戴在脖颈,从不舍得取下的琉音石。
“爹爹,无心想你啦。”
凌乱冰冷的雨幕中,响起少女娇甜的软音。
云澈伏地的躯体一下子定在了那里,灰暗的眼瞳,僵硬的躯体疯狂的颤抖……战栗……
“啊……呃……”他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发出无比痛苦干哑的声音。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一只灵魂尽碎,彻底崩溃的恶鬼,他嚎啕大哭,绝望嘶叫……他用头疯狂的撞地,手臂疯狂的捶打着头颅……
“呃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哭嚎一声比一声凄厉,喉咙似乎都已被完全撕裂,让人无法想象是怎样的痛苦竟让一个人发出比恶鬼还要凄惨的哭声,他的头颅、手臂、身下蔓开大片的血迹,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苦,拼命撞击着地面,轰砸着头颅……
本以为已哭干的眼泪,疯了一般的奔泻着,倾淋的暴雨和飞溅的血流都来不及冲刷……
禾菱没有向前,没有阻止,她闭上眼睛,无声泪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哭嚎声停止,他的身体趴伏在地上,许久……一动不动。
暴雨依旧在漫天浇淋,冲淡着云澈身上的血痕。
又是许久过去,他依旧一动不动。
故土、亲人、族人、妻子、女儿、红颜、师门、朋友、名望、地位、荣耀……
他这一生最珍视,最重要的所有……全部失去。
也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温暖、希望、眷恋……
……
“主……人?”禾菱一声轻唤,再无法按捺,匆忙的想要向前。
但她才迈出一步,便忽然停在了那里……随之,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压抑、恐惧袭入她的灵魂。
“嘿嘿……嘿嘿嘿……”
一个无比低沉、嘶哑的笑声响起,如从无比遥远的炼狱之底传来……血泊之中,那个沉寂许久的躯体缓缓的站了起来,伴随着一股逐渐弥漫……再到疯狂升腾的浓郁黑气。
“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曲张的五指死死抓在自己的脸上,纵然隔着手掌,都似能看到五指下的五官是何其的狰狞可怖,黑气在他的身上混乱缭绕,如无数只癫狂起舞的喋血恶鬼。
“不……我不是一无所有……”
他发出着无比幽沉的声音,明明是来自最熟悉的人,带给禾菱的,却唯有陌生与心颤:“我还有命……我…还…有…恨…啊!!”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咔嚓!!
一道雷霆毫无预兆的骤然劈下,湛紫的雷光在云澈的身后掠起一道漆黑的影子……雷光闪灭,但那抹黑影却并未消失,而是随着云澈的狂笑狰狞扭曲,如一只被囚禁已久,终得自由的暴戾魔神。
“……”禾菱定定的看着,很久……她走向前,轻柔的抱住了云澈,将身体和螓首完全依在他的身上,任由自己翠绿的眼瞳被他身上翻腾的黑芒染上越来越深邃的幽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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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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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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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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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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