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的哀愁她是知道的,那么他的呢?不像是为情所困,却又是为了那般?
她每次看着他们讲着笑话,喝着小酒,高谈论阔时,总会时时担忧下一刻,乌云遮顶,不见天日,不能怪她太悲观,只是,这个事儿在成长过程里,总是发生,前一刻欢声笑语,后一秒,呼天抢地。
这般困惑的时候,再看曹寅,她好似就能理解曹寅的忧愁,杞人忧天,有的时候不是危言耸听,只是,摆弄不过命运,即便不信命,也无可奈何,幽幽叹出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身旁的曹寅好奇问道。
“那你又在愁什么?”
曹寅含着戏谑的笑渐渐凝固,眉眼间那股愁绪又回来了,良久,他才轻轻启口:“你说,若是一匹野马因为不忍路人疲累,驮了他一程,之后,那匹野马便失去了自由,变作了牲口,日日被他骑在马下,那它,是马?还是奴隶?它总是遭受同类的嘲笑,异类的排挤,不知该如何自处”
卢蕊一怔,诧异的看着他,她忘了,曹家当年是隶属多尔衮管辖下的正白旗的,因为苏克萨哈辅臣的政治动作,被顺治治了死罪,当年这件事震惊朝野,超过了鳌拜被伏所带来的影响,随后,曹家也由王府包衣转为内务府包衣,成为皇帝的家奴。这时曹寅的父亲曹玺也由王府护卫升任内廷二等侍卫,“内廷”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曹玺在这种地方当差,他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和皇家的人接触,取得他们的喜欢和信任,在三年以后,当今天子康熙皇帝出生,按清朝的制度,凡皇子、皇女出生后,一律在内务府三旗即镶黄、正黄、正白三旗包衣妇人当中,挑选奶妈和保姆,曹玺的妻夫人孙氏,也就是曹寅生母,被选为康熙的保姆。wWW.ΧìǔΜЬ.CǒΜ
自此,曹家在政治上是爱新觉罗氏的家奴,在血统上,却是汉人,不管曹家如今多么显赫,多么受着皇上的重用,这么尴尬的身份,依然为许多人所耻笑。汉人当他们为叛徒,满人当他们是异类,这样的身份,不光只有曹家,清朝开祖皇帝当年入关,因为种种,多少人的命运从此改写!
他的父亲可能会以另一种方式成为一个文官,她的母亲可能在江南小镇上静静等待自己的良人,然后,就如她看过得戏文里一样,两个人或因为这,或因为那,生出情愫,牵手依偎,生下哥哥和她,慢慢携手至老,享受儿孙满堂。不过,这都是一厢情愿罢了,命运么,当不得真,做不得假,不能忽略,不能改变,改朝换代,顺势而为,何况已然过去几十年了。
只是这个比喻,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当年多尔衮事件还有其他的缘故么?
卢蕊摇了摇头,自己又犯傻了。
曹寅见她不答,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么?”
“不是,我只是在想,一匹野马,原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因为一时心软,着了道,不管处境如何不堪,它也应该记得,它是一匹马,不是骡子,不是驴。即便骡子和驴做的了马做的事,血统上,马依然是马,不管发生任何事,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做好本分事,其他的,又当如何?”
曹寅听了,不答,沉思良久,是啊,不论如何,他都是汉人,何必纠结那么多,管他人眼光,活在当下,大好年华,不可辜负。自此想通,抚掌失笑,拍着在一旁争论三国鼎立市局好坏的容若:“纳兰兄,你的这位夫人,真是个宝。”
正讲的兴头上的容若无故被打断,稀里糊涂的听的这一句,是夸赞他想方设法想要喜欢上的女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出:“我纳兰家的人儿,自然是好的。”
这句话一出,四下静然,眼睛都来来回回的在容若和卢蕊脸上看,最后哄堂一笑
“纳兰兄,想不到你是这般深情!哈哈哈!”
卢蕊赫然,头恨不得埋在地里,这句话,他脱口而出,算的是真心的吧!脸好像越来越烫,她伸手摸着脸,冰凉手指不久也渐渐热了。
容若直到那声打趣入耳,才惊觉自己又说了傻话了,最近,自己好像不太会说话啊!
两个人从御景楼出来回府时,狭窄的马车里,两个人都不太自然,卢蕊想问什么,又没问,容若想解释什么,却也什么都没说,气氛渐渐陷入了胶着。
卢蕊在撩过无数次帘子,看了许多次街景后,终究忍不住了:“你能告诉我,我哪儿好了?”
“我。。。”容若憋了半天,这句话他也不知是怎么说出来的,问她哪里好了,头脑却纷杂没有思绪。
“你么。。。端庄贤惠,美丽大方,嗯。。。聪慧,知理懂事。。。”
瞧着绞尽脑汁想着她的好处的容若,原本惊喜热烈跳动的心慢慢冷却,再找不到刚才的狂乱。
“罢了,你不用想了,也不用想些好话来诓我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知道。”
容若有些着急:“不是,我知道你好,你是真的好,只是么,现在,唉,枉我都了那么多圣贤书,学富五车,自诩风流,却描绘不出你的好,可惜蒙蔽了世人双眼,封我为才子。”
卢蕊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忍住,扑哧一笑:“你说不出就说不出,怎得也要把这水往圣贤书上泼?即便你背的了四书五经,那上面也没教人怎么夸赞女子,行风流韵事。你还是当得起这才子名声!只是,真真的只有爱上一个人,用情至深,才会发自肺腑,说出情话来,你既然对我无意,又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容若还想辩解,想了半天,舌头打了许多个结,才终于说道:“还是不对,古人也有不用情也能写出许多好的情诗的。”
卢蕊想了想,点了点头:”诚然,唐朝许多文人骚客能够写出许多来,送给秦楼楚馆里的红颜传唱,但在逢场作戏里,他们至少在那一刻,是真真的觉着那些风尘女子是美的,也是欢喜的,凭借着一种本能,张狂的真性情写出心中一闪而逝的感情。你呢?你也是真性情,无情就是无情,不会说假话,不一样的。更何况,纠结这许多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一定要人夸着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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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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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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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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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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