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问出了这一句,看似平静,内藏玄机。
“没有。”
孟南贞实话实说。
“你可知,辽东如今有多苦?大家伙,可都是拿着命在撑啊。再耽搁下去,就什么都完了。”
孙承宗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虽然很仇恨魏忠贤和阉党,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大明江山。
正因为他督师过辽东,所以才更加清楚,如今的辽东局势败坏成什么样了。
“可您没办法不是嘛。”
孟南贞却很冷静,冷静的似乎有些冷血。
可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孙承宗原本要起势的热血,再次沉寂了下去。
“哎,为何会这样啊?”
他如今年纪不小了,眼瞅着身体渐渐不行,愈发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正如这大明江山一般,看起来摇摇欲坠。
“阁老别急,机会还是有的。阉党要铲除,辽东要收复,灾害要平息,所有的一切,都要去做。但……要等!”
孙承宗一巴掌拍在了矮几上,愤恨地问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劝谏的话,陛下何时能够醒悟?”
孟南贞把散落一地的茶杯重新放好,又为孙承宗添了新茶。
“陛下嘛,大体是劝不动的。他其实比谁都明白,只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力罢了。您去劝谏,同样不会有什么效果。”
“你……”
孙承宗大概这辈子都没有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一时间竟然要勃然而发。
可是面对着孟南贞平淡如水的样子,他也不自禁地冷静了下来。
大明的士大夫就是这样。
其实很多时候他们不是不明白,但却被礼教伦理跟束缚住了,又找不到别的解决办法,就只好走上那无谓抗争又不会有好结果的道路。xiumb.com
像孟南贞这样毫不留情地揭穿帝王的面具,直指核心的做法,尽管会让他们刺痛,可如今江山都这个德行了,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岂不是说没有希望了?”
接受了孟南贞的说法,孙承宗却要绝望了。
孟南贞再次掀开帘子,已经遥遥望见京师的城墙了。
“宫里传出的消息,陛下前不久落水了。”
这话足矣。
孙承宗再次暴走,怒不可遏。
他毕竟担任过帝师,虽然对于天启起用阉党很是不满,但对天启的关心却做不得假。
“魏阉敢尔?他欲行前唐旧事吗?”
唐朝中后期的时候,宦官们可是厉害的紧。
好好的皇帝,说废掉就能废掉。说让谁当皇帝,就能让谁当皇帝。
那份威风,可是大明的同行们学不来的。
正因为如此,有唐以后,历朝历代都对宦官压制的很厉害。
大明虽然自成祖起,宦官开始重新抬头。但因为前唐之鉴,也让宦官们即使再威风也有限度。
孙承宗却误以为,魏忠贤不甘目前的权势,要行废立之举,独揽大权呢。
孟南贞好好地安抚了他。
“阁老稍安勿躁,不是魏忠贤干的。他没那么傻,也没有好处。”
话不在多,说到这里,聪明如孙承宗自然已经明白了。
魏忠贤和阉党的权势全都来自于天启的宠信。
没有了天启,他们就什么也不是。
所以任何人都有嫌疑去害天启,唯独魏忠贤和阉党不会。
“那会是谁?东林吗?”
不愧是帝师,说话就是霸气,直接就说出了怀疑的对象。
孟南贞再次摇头。
“也不是东林,没有必要。”
他没说是没有嫌疑,而是用了“没有必要”的词汇,却足以证明东林党的清白。
后世关于天启落水一事,也有人将矛头对准了东林党。
认为是东林党愤恨天启支持阉党,所以欲改天换地,因此才用了这样的阴谋。
但综合前后的情况,以及目前孟南贞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真的不是东林做的。
首先原本的历史上,东林和信王的关系并不是多么的亲密。
他们只是有共同的敌人而已,但信王登基之后,东林也没有捞到多少胜利果实,相反还渐渐被排除在了朝政之外。
其次,东林在宫内没有什么势力,达不到可以谋害皇帝而无形的地步。
再者,如今的东林正忙着吸收先进的思想,整合力量,重新布局,自然不会去干这种阴私的勾当。
如果要让孟南贞怀疑的话,其实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应该是晋党。
更确切地说,是晋商。
理由嘛,也很充分。
那就是努尔哈赤刚死,皇太极还要吸收权力。
他很怕这个时候大明对后金动手,所以要给大明制造内乱。
而最好的乱子,莫过于权力交接。
他自己就在处于权力交接的过程中,和后金的王公贵族斗的不亦乐乎,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而且皇太极和努尔哈赤不同,他懂得重用汉人,懂得联合更多的力量。
也是在他继位之后,晋商才和后金勾勾搭搭到了一起。
所以通过晋商和晋党对天启下手,这个嫌疑非常大。
他比崇祯早继位一年,就比崇祯多一年的准备时间。而且等崇祯刚刚要理顺朝政的时候,他又悍然领兵入关,给大明添了更大的麻烦。
可以说,皇太极在节奏的把控上,绝对是一个高手。
如果孟南贞是心系大明的话,或许还会想办法反制。但是对不起,让天启下台、推信王上台也是他的计划。
所以他和关外的皇太极,算是不谋而合。
至于最后结果对谁更加有利,那就要日后再看了。
这背后的密辛,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孟南贞也不会信口开河。
而且有了他的阻挠和劝解,孙承宗也绝了立刻进宫、劝谏天启的打算。
天启已经时日无多了,身体疲惫,孙承宗也不忍心去打扰他了。
偌大的京师,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曾经叱咤风云的帝师又回来了。
而他这次回来,哪儿没去,直接跟随着孟南贞,静悄悄地进了信王府。
其实从孙承宗进城开始,阉党的人就盯上了。
一直到孙承宗进了信王府,并且里面传来消息,确定孙承宗安定了下来,魏忠贤才放下心来。
看来信王果然只是关心辽东局势,不是要利用孙承宗来对付自己。
直到现在,他才感到压力尽去,不用担心外部的威胁,专心去思考该怎么解决内部的问题了。
“孙师傅,您终于来了。”
信王府内,信王却大喜过望,亲自迎接到了正堂,抓着孙承宗的手热泪盈眶。
他和孙承宗本没有什么交情,但每每都听天启说起过孙老师大才。
信王心忧国事,自然渴求贤达。
而威震辽东、刚正不阿、文武全才的孙承宗,自然是他心仪的目标。
否则的话,将来他继位之后,也不会立刻启用孙承宗了。
只是那个时候,事态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强如孙承宗,也只能徒呼奈何。
看着信王激动的样子,孙承宗也是老怀大慰。
文王得遇姜尚,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陛下啊,如果您能这样就好了。
只可惜,天启只要魏忠贤。其他的人在他的眼中,大概都是要害自己的刁民吧。
“孤每听闻辽东噩耗,想到祖宗江山败坏至此,便夙夜难寐,心惊胆战。孟先生说孙师傅乃辽东宿将,胸有丘壑,当能为孤解惑。孤便求了皇兄,还请孙师傅得以教我。”
信王的诚恳固然让孙承宗感动,可更加让他侧目的,是信王对孟南贞的称呼。
称一个太监为先生,而且持礼甚恭,天启对魏忠贤,也没有到这个程度啊。
联想到两人一路同车而行时,孟南贞的言行,孙承宗终于有所顿悟。
这个小太监,恐怕是信王班底里的第一号人物。
今后想要尽展所才,必须要和这个小太监搞好关系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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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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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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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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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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