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下抱着荷包猛亲一口,挥挥手,对着胥黎的背影喊道:“少爷你真是全天底下最好的人!!!”
胥黎怔了一瞬——刚刚被脚下藤蔓绊着了。他面上波澜不惊,轻咳一声,背着沈云寄道:“快些跟上。”
“好勒!”沈云寄愉快地答道,快步走过去。
回到汪瑞云家的时候午时刚过半。
汪瑞云听到门口动静,忙不迭地跑来,一把扑进沈云寄怀里,他只及沈云寄腰间,抱着她蹭了蹭,撒娇般地道:“漂亮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们留了午饭。”
沈云寄纳闷,问道:“家里不是无甚存粮吗?怎么做了午膳?”
汪瑞云乖巧回答道:“是小虎送来的,他一大早跑去城外买了一大口袋的大米,还有好多肉,我向他讨了些。”
“倒是稀奇,他那么吝啬爱钱一小孩儿,居然愿意分你大米。”
“是借我的,日后要还的,还有利息。”
……她就说嘛。
沈云寄将原本要帮汪瑞云他娘的事告知了胥黎,并请求再待一个时辰,本以为胥黎会千般不同意的,谁知他居然爽快答应了,着实令她吃惊。
胥黎轻剜她一眼,“我倒也不是个知恩不报之人。”
沈云寄忙拍马屁:“少爷可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不知可否再借知乐予奴婢一个时辰?”
她要请大夫买药,至少得出城,她自个儿去,怕是晚上才能回来。
她的本意是,知乐轻功快,派他去一趟城外请大夫,这样也不会耽搁太久功夫,哪想到胥黎会错了意,道:“我和你去。”
沈云寄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少爷您娇贵,怎可劳烦您呢……”
后续的说辞都被吞噬进了胥黎冷下去的神情里。
“少爷当真是剪须和药啊。”沈云寄假笑道。
胥黎不吃她这一套,起身道:“走罢。”
沈云寄哪能不从,只好应了。
可是,她真的好饿,她想吃饭,哪怕只有白米粥……
可怜的她不仅没吃到午饭,还又体验了一把持续半盏茶的“飞天”,落地时头晕眼花,跟踩着棉花上似的。
她站在原地缓了半响才终于好了些许,耳边传来市井街坊的吆喝声。
她抬头环视一圈,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新的县城,虽然比不上京都城内繁华,但比松岳县好了不是一点儿半点,至少街上有人有店有摊贩。
忽地,一阵湿润的香味传来,她绝对不会认错这个味道的——刚蒸好的包子的味道!
“少爷,等奴婢片刻。”她说完就跑到包子铺买了两肉包和两糖包。
胥黎嫌弃肉包油腻,不知会不会也嫌弃糖包,但这街边能边走边吃的食物就包子了,她买了自己的份不给胥黎捎一份,着实说不过去。
包子被油纸包着,圆滚滚一个,又烫又香,沈云寄忍了又忍才没拿到就咬一口。
她回到胥黎身边,将两个糖包递给他,“少爷你也没用午膳,吃点包子垫垫罢,这里面包的是枣蜜,不油腻。”
胥黎低头垂眸看了她一瞬,未道什么,但是接过了糖包,不过只是拿在手上,未有要吃的迹象。
沈云寄抿抿嘴,也不知他是觉着边走边吃的举动不雅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吃街边的糖包掉价。
算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反正肉包好吃就完事了!
沈云寄没来过这,对这一带不熟,但胥黎似乎很是熟悉,带着她一步冤枉路没走来到一家医馆前。
坐堂的是个十三四岁的书童,守在一个正在熬药的小火炉旁边,蹲着打瞌睡。
沈云寄走上前,敲了敲柜台,歪头问道:“小兄弟,你们家大夫今日可能出诊?”
书童瞌睡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回道:“先生今日忙,不出诊。”
沈云寄蹲下.身,凑到书童面前,问:“一金出诊费也不行吗?”
不知是被沈云寄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还是被一金这个金额惊到了,书童慌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向后缩两下,又急忙爬起,快速道:“我去请示先生,二位贵客稍等片刻,那边有茶水,二位自便。”
说完便马不停蹄地跑了。
沈云寄给胥黎和自己都倒了杯茶,递了一杯给胥黎,略担心地小声道:“唯利是图的大夫真的靠得住么……”
胥黎接过茶杯,没喝,道:“这家医馆的大夫姓傅,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名医。”
沈云寄半信半疑,在她的印象中名医都是闲云野鹤般的存在,“名医居然也物质。”
不消片刻,书童和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边走边聊地走了出来。
老者面色潮红,打了个嗝,道:“不是和你这小兔崽子说了,今日老夫要喝个痛快,不出诊么?怎么还来唤老夫?”
书童扶着老者,面露难色地道:“关键是,她给的太多了。”
沈云寄:……?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又别扭?
醉酒老者不屑道:“哼!给得多能是多少?”
书童见了沈云寄,皱了皱眉,低声对老者道:“她出一金。”
老者当下惊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多……多少?!”
他们二人已来到大堂,书童跺了跺脚,所幸撂挑子不干了,道:“唉!先生你自个儿问她罢。”
傅知海脚下虚浮,一身的酒味,踉跄两步,扑到了柜台上,掀起眼皮瞅了眼沈云寄,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不就是个长得好看了些的小丫头片子。
他喘了口气,满脸醉态地问道:“就是、你这个小妮子、要出一金请老夫出诊?”
沈云寄:“正是。”
傅知海挥挥手,不屑地高声道:“小丫头年轻怕是不识钱,一金出诊费当是想说就说的。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罢。”
沈云寄正要掏出金子证明,坐在一旁的胥黎突然出声道:“傅大夫多日不见,身子骨可还硬朗?”
傅知海犹如被定住,身体久久不敢动,嘴唇颤抖半响未吐出一个字,酒瞬间醒了。最后他终于鼓足勇气僵硬地偏过头看向声源那方,顿时“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王……大人您来小馆,多有、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海涵。”
胥黎:“起来罢。我今日前来是为请傅大夫出诊,既然傅大夫如此忙,我便先走了。”
傅知海忙道:“小的不忙!小的闲得很,这就可出诊!玉竹,快些去准备我的医箱!”
胥黎轻笑,“那就劳烦傅大夫了。”
傅知海爬起来,擦擦脸上的汗,“不辛苦不辛苦,小的应当的应当的。”
站在一旁吃瓜的沈云寄:原来傍大佬的感觉这么爽!
傅知海雇了辆马车,让书童玉竹当车夫,他们三人坐于轿内。
傅知海冷汗如雨下,坐在最外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沈云寄啃着新买的肉包吃得愉快,因为傅知海打死不收钱,为她省了不少银子。她买了许多粮食和菜,够汪瑞云他娘俩吃个把月,还给他们众人带了一大袋的包子。
傅知海看看沈云寄,又看看胥黎,终还是颤着声问道:“松岳县如今几乎成了废城,王爷在那是有认识的人?”
胥黎清冷地回道:“不认识,见其可怜罢了。”
傅知海:“王爷如此爱怜百姓,属下佩服。”
沈云寄咽下嘴里的包子,问道:“傅大夫可知这松岳县为何变成如此这模样?”
傅知海先观察了眼胥黎的反应,见其无不悦,才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那贪官害的,增加赋税,百姓一年秋收的粮食还填不上税收的巨坑,久了就这样了。”
沈云寄:“为何没有人向上级汇报此事?”
“哪能没有啊,但这诉状如何递得出去?知县、知府狼狈为奸,实属一丘之貉,自不会管这档子事,反而判了诉状者‘诬陷命官’的罪名,苔一百。”
“那一百杖下来,那人哪还有个人样?听人说都成了个血人,几乎是吊着一口气被家属捡回去的。知府杀鸡儆猴,如此一来,敢诉状的人就没了。”
沈云寄心中愤恨,天下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草菅人命的贪官!
很快到了松岳县东城大门外,城墙一角也被挖了个狗洞,傅知海和玉竹一齐将东西都地洞送到城内,而沈云寄再一次被胥黎“带飞”了。
带飞,字面意思的带飞。
可怜俩老幼哼哧哼哧搬一麻袋粮食蔬果,沈云寄看着良心不安,要出手帮忙。
傅知海哪敢让她帮忙?能成为肃萧王的贴身丫鬟并且跟着王爷出府,还随意在王爷面前吃包子的,能是一般人?
沈云寄拗不过他们,只能作罢。
回到汪瑞云家,沈云寄先将怀里热乎的包子给他,“肉包子,快趁热吃。”琇書蛧
汪瑞云乐得眼睛都亮了,高兴地道:“谢谢漂亮姐姐!”
沈云寄又将剩余的包子分给李孝和知乐,知乐收了但也没吃,她瘪瘪嘴,心想:你们习武之人都挺挑。
汪瑞云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问道:“漂亮姐姐,他们俩是谁呀?怎么还背来了一麻袋?里面装的什么?”
沈云寄:“那位老先生是少爷为你娘请的大夫,听说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名医,姓傅。那麻袋是我买的一些粮食,够你和你娘吃二月。”
傅知海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
汪瑞云惊呼一声,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对胥黎和沈云寄道:“谢谢漂亮姐姐和哥哥!”
胥黎淡淡道:“不用。”
汪瑞云嘿嘿一笑,对沈云寄小声道:“哥哥虽然看着冷,但是人好好哦。”
沈云寄哂笑道:“是啊……”
小孩子,纯真无邪,真好。
汪瑞云引傅知海进了卧房,沈云寄跟着一齐去了。
傅知海诊断半响,眉间愁云不散,末了似叹了口气,应是情况不乐观。
沈云寄心里咯噔一下,蹲下.身摸了摸汪瑞云的头,道:“瑞云,你看傅大夫替你娘看病都没喝到一口热水。”
汪瑞云望了眼傅大夫,笑着道:“我这就去烧水!”
汪瑞云拎着水壶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沈姑娘,这名妇人早年患有心疾,又操之过劳坏了根基,已无药可医了,老夫可开些补药的方子,但也只是在和阎王爷拉扯日子罢了,她这情况最多只有俩月可活了。”
“叮——嗙——”是陶瓷水壶掉落地上摔碎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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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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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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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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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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