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铃木乃希看看家里的样儿,扭头就走了,那儿子怕是又要发疯了。
铃木乃希倒是毫不客气,上前亲热的握住北原一花粗糙的手,柔柔笑道:“一花阿姨,我一看您就觉得好亲切,您能不能直接叫我乃希?千万别拿我当外人,家嘛,再简陋也是家啊,我是北原同学的好朋友,肯定会喜欢……”m.χIùmЬ.CǒM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左在摇摆着身体,轻轻蹭着北原一花,像是撒娇一样,倒是份外可亲。她和同龄人交朋友有点困难,但对付中老年妇女倒是特别有一手,北原一花的拘谨给她蹭了两蹭硬生生就给蹭没了,明显放松下来,反握着她的小手,自然而然就亲切叫道:“那好吧,乃希!”
这孩子看起来很好相处啊!
铃木乃希很高兴,蹭得更起劲了,三蹭两蹭把冬美蹭到一边去了,握着北原一花的手轻揉着那老茧开始感慨她平日的辛苦,满脸担忧,真情切意,顿时让北原一花更添三分好感——这孩子好会体贴人啊!
铃木乃希心疼了北原一花的辛劳片刻,又自然而然把话题转到了北原秀次身上,夸他运动能力强,学习成绩好,人品过硬,讨人喜欢,立刻又让北原一花心情更好了,毕竟就没有母亲不喜欢别人夸她儿子的——这孩子好会说话啊!
当然,铃木乃希也没忘了顺嘴提一提她和北原秀次是年级并列一位的事,而北原一花拉着她的手更紧了——还是位知道上进的优等生,品学兼优!
不错不错,优秀优秀。
铃木乃希倒没有别的意思,她想和北原秀次的妈妈搞好关系,那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北原秀次应该就能待她好一点了,能多陪她玩,能按她的口味做料理,而不是按冬美订的菜单多加蔬菜多加肉——她喜欢吃虾,而且是樱花虾,特别贵,冬美只肯店里卖,不准家里吃。
她不在意是不是能当北原秀次的正牌女友,只在意北原秀次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玩,愿不愿意像照顾福泽家一样体贴的照顾她,愿不愿意老老实实听她的话——她对福泽家也不服,觉得只是和北原秀次因缘巧合才凑到了一起,加上时日久了才感情深厚,要换了她早点对北原秀次好,那就该轮到她享受了——所以她拼命对着他妈妈献殷勤,准备假道伐虢,围魏救赵,走后门找关系,由上而下达成目的,但冬美不高兴了,我们这来是有正事,你瞎捣什么蛋?
而雪里看着铃木乃希在那里蹭啊蹭的,很是眼热,她也想和未来婆婆搞好关系,不由自主就想上前也蹭蹭——姐姐只说不准胡言乱语,没说不准蹭蹭!
雪里一动夏织夏纱也想上去蹭蹭,反正不能输给傻子二姐,顿时原本很整齐的队型直接就乱了。
冬美很想大叫一声让她们都老实点儿,但守着北原一花又不敢,生怕万一露出了真面目,暴露了暴躁萝卜头的本性,自己的评价直接给扣成了-500。
北原秀次是希望这次回来就是这么乱糟糟的,这样就没人管他了,但这也不能站在寒风里乱成一团,中午饭还没吃呢,赶紧上前客气问道:“您看,是不是有话回去再说?”
他用了对长辈专用的敬语,这不由让北原一花呆了一呆。
以前的北原秀次不是这样的,小时候倒挺乖的,但上了国中后性情就有些变了,在家里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大发脾气,别说敬语了,就是好好说话都没几回,有时还怪家里没钱,害他总在学校丢脸。
北原一花呆了一会儿,这才有时间仔细望向北原秀次,顿时一股浓浓的陌生感扑面而来——秀次真的变了啊!
眼前的北原秀次微微弯着腰,伸手虚扶,显得礼貌中满是关切,而半年多前脸上满是不耐烦、满是浮躁的神态也消失了,换成了歉意和担心,也不再不自觉得拧动身体,而是站得四平八稳,动作协调又好看。
更重要的是,不止是行为举止变了,就连气质也变了。他站在那里平平静静,但给人的感觉却又像是一座酝酿中的火山,隐隐就透漏着趵趵热力,似乎随时可以由静转动,迸发出巨大到令人震惊的能量,不自觉就让人对他态度端正起来,不敢有丝毫轻视之意。
不过这种隐含的强大力量却又很神奇的不会让人感觉受到了威胁,嘴角的一丝微笑把这种压迫力包容了起来,让人在尊敬的同时又心升好感,有些如沐春风。
眼前这位少年拥有稳重、精干、冷静、果断的气息,而就是这股气息让她感觉到极端陌生……八个多月的时间,这孩子就长大了吗?
她不由自主就说了出来,“秀次,你……你变化好大。”要不是北原秀次带着一群女生回来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搞不好早就开始困惑了。
北原秀次早有对策,不慌不忙地微笑道:“独立生活了一段时间,打了几次工,体会到了人情冷暖,当然会有些变化……很大吗?”
“很大……”北原一花要不是看五官长相没变,这仔细看了两眼后,都要怀疑自己儿子被人掉包了。
北原秀次笑得更柔和了,轻声道:“这要多谢福泽先生,不但给了我工作,还教了我很多人生道理。”
这原主父母虽然没见全,但看母亲也大概知道,应该属于那种过着简朴日子,人畜无害的山民,那他准备执行A计划,隐瞒到底,冒名顶替,别伤了他们的感情,把自身的一切变化都很无耻的推到福泽家头上——
为什么小小年纪不接受家里的钱?小萝卜头,啊不,冬美同学人太好了,给我开了很高的薪水,她经营有方,是开店的天才,让纯味屋很赚钱,我顺便沾光,生活无忧。
为什么言行举止都变了?那是因为福泽先生对我多次教导,让我明白了人生真谛,开始了严格自律,奋发向上,学会了脚踏实地的生活,洗去了一身浮躁之气,明白诗歌之类仅是空谈,消极抱怨害人害己,闭嘴实干才是实现人生目标的唯一途径。
也不算错了,薪水确实从冬美手里领,福泽直隆那老狐狸喝酒闲聊时也确实教了他很多对未来有用的东西,比如“知法才能犯法”、“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下了决心别废话,敌人打死补两刀”之类,大概也能算人生道理吧?虽然不是多正经的道理……
北原秀次最后轻声道:“我长大了,请您以后不用担心了。”
“是这样吗?”北原一花不由有些感动了,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儿子变好了好!
她转身就紧紧握住了冬美的手,深深鞠躬,满是感激道:“冬美小姐,感谢您父亲对秀次的教导,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太感谢了!”
她眼中都有了泪花,而冬美受宠若惊,连声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他对我们家帮助很大……这……”
这什么情况?我们是来感谢你们的啊,怎么变成你们感谢我们了?没他就算我们家不散掉,这会儿也八成没几个能吃饱的。
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是他帮我们渡过的,而且还救了我们全家人一次!
春菜也有些惊讶,不过转眼之间又欣慰起来。欧尼桑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付出了那么多却毫不居功,硬要把功劳让给我们家,让我们家在他父母面前有面子……这真的能说很温柔很成熟了。
夏织夏纱互相交换着眼色,以前欧尼酱和老爹关起门来喝甜酒,原来是在上课吗?大姐还在外面偷骂两个人没一个学好的……那就是没骂对了,这是个把柄啊,要是再抢咱们的东西就向欧尼酱告密去!
雪里暗暗点头,自己果然是最了解老爹的,老爹果然偷偷把一切都教给秀次了,这肯定是要招他做女婿,没毛病!
北原一花听着冬美结结巴巴的话,心中欣慰,觉得北原秀次去了大城市遇到了良师,遇到了贵人,那眼前就是贵人之女了,难怪以前每月都寄贺卡礼物,原来是家教极好,是名门淑女……就是矮了点儿,不过这不重要。
她心中更感动了,动情道:“冬美酱,请不要谦虚了,真的很感谢!回头我一定请我们当家的亲自前去感谢。”
冬美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请您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她也有点糊涂了,难道老爹以前真的在偷偷教那小子?不教女儿教他?难道二傻子妹妹说对了,老爹还真是想招他当女婿,好把一身所学传下去?
冬美卡壳了,春菜怕大姐浪费了北原秀次的一片好意,上前静静道:“一花阿姨,您不必客气,我父亲非常欣赏欧尼桑,认为他是天生有才能的人,于是自认为长辈,说了几句不得体的话,也是欧尼桑自己能听进去才会有所改变,而欧尼桑对我们家帮助极大,家里的店全靠他才能支撑得下去,经营得极好,是我们该说谢谢才对。”
北原一花也当春菜在谦虚,毕竟北原秀次是领薪水的,那好好干活肯定应该,至于经营的功劳,那肯定是冬美的,因为她才是实际的店长,北原秀次以前都没打过工,在家连家务也不干,怎么可能懂经营居酒屋。
雪里在旁边抓耳挠腮,这是我婆婆啊,我该说点什么才能增加好感度?她不敢胡言乱语,想了会儿掏出了手绢——她的衣服配饰全是由冬美挑的——上前就给北原一花抹眼泪,认真说道:“一花妈妈,不,一花阿姨,我们全家都很喜欢秀次的!”
冬美伸手就偷偷扭了她一把,示意她管好嘴巴,别胡言乱语,而北原秀次心中满意,觉得这样福泽家的咸蛋们份量就更重了,想来原主父母忙着认真招待她们,恐怕是没多少时间和自己私下交谈了——他也不是想故意耍心机,只是真不想穿帮而已,那后果他担负不起。
他再次柔声请示道:“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北原一花也省过神来,中午都快过了,该招待客人吃饭,连声道:“对,先回去,先回去!”本来她就准备认真招待这些大城市来的大小姐们了,现在更是要加倍认真。
北原秀次虚扶着她坐上了拖拉机的驾驶座,他不会驾驶拖拉机,不然就替她开了,然后开始往后斗里装福泽众和铃木乃希——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用拖拉机来接人,按理说,弄个农用三轮车也比这个强吧?
铃木乃希裹了裹羽绒服,有些担心地笑问道:“一花阿姨,路远不远?”
这动车坐完了换大巴士,大巴士坐完了换破小巴,破小巴坐完了换了拖拉机,过会儿不会换牛车吧?牛拉完了再换骑毛驴?这谁受得了啊,北原家怎么这么偏僻?
北原一花回头有些歉意的一笑:“不远了,一个小时左右的路,只是前些天出现过滑坡,清理过但路上还有很多碎石,所以……”
北原秀次有点明白了,日本因地质原因,滑坡事故经常发生,大概回去的山路被堵了,一般小车走起来不方便,不如用这种大轮拖拉机硬碾过去安全可靠。
前轮小后轮大的拖拉机突突了两声,柴油机动力很足,然后拉着一车斗的人就上路了,铃木乃希好奇的看着北原一花熟练的开着拖拉机,而北原一花犹豫了一下,向北原秀次低声问道:“秀次,阳子酱没来吗?”
北原秀次一愣,柔声答道:“阳子酱去她爷爷家了。怎么了,您是……”
北原一花笑道:“阳子酱一直在给我发邮件呢,我回复的很慢,她也没有不耐烦,总是发,而且还一直给我寄东西来,你回头也劝劝她,家里什么也不缺,不要总寄东西过来了。”
北原秀次挑了挑眉毛,这阳子也没和他说过……怎么都喜欢往这里寄东西?日本风俗吗?
他笑道:“没关系的,她寄来你收着就好。”阳子对他来说不是外人,寄点吃用的东西不用在意。
“我以为她会来的,感觉她特别可爱,还会叫我妈妈,很想见见她。”北原一花和北原秀次说着话,侧头间看他表情始终温和,丝毫没有不耐烦,终于确定了,北原秀次真的长大了,真的变好了,心中慢慢安定了下来,说话也自然多了,至少不担心北原秀次突然暴怒起来发脾气。
北原秀次柔声笑道:“将来有机会的。”
他面对北原夫妇始终处在道德下风,很想弥补一二,显得即耐心又温和,温声细语,有问必答,说着话儿就远离了小镇,沿着一条满是坑洼的土路往山里开去——北原家在大臧山村,是鸟取县大臧山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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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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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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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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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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