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李道重明和他一家三口的生活,家里突然多个人,宁自泊有些不自在。
加上阴明珠又一直冷着脸,房子里进进出出,愣是让宁自泊这几天大气都不太敢喘。
一日,趁着她出门的当口,宁自泊暗暗寻了重明,“你说,她打算在家里住多久?”
重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干嘛?人家可是先来的,你还想把她赶出去?”
宁自泊挠挠头,“那也不是,就……她这个人,怪不自在的。一天到晚脸拉那么长,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一样。每次她一看我,我心里就发毛。”
他拉着重明,“你跟我说说,李道的寻鬼人,不会一个个都这样的吧?都死人脸?”
重明认真想了想,“差不多。她们全是家里糟了大难,才当了李道的寻鬼人。你要是全家出事了,还能兴高采烈?”
听到这话,宁自泊一下焉了,抱怨道,“那她啥时候才出门啊?寻鬼人,总不能天天待家里啊。”
重明说,“放心吧,她也不喜欢天天待缘来馆。要不是最近李道有事交代她,早走人了。”
还嫌弃的补上了一句,“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赖在这里白吃白喝不干活?”
宁自泊理直气壮的回嘴,“我哪儿不干活了?门里门外的卫生,煮饭洗衣服,我是靠双手吃的饭!”
“哪儿像你啊?”他鄙视回去,“仗着以前年轻时候抢来的钱,好吃懒做,只会压榨别人。”
重明对他的鄙夷浑不在意,相反,还有点嘚瑟。
他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道,“弱肉强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老天爷厚爱我,给了我强健的身躯。生来就是统领,为什么要像你这种东西一样,为一口吃食营营苟且?”
好家伙,“你这种东西”,行行行,您不是东西行了吧。
还“营营苟且”,真够居高临下的。
宁自泊不和他吵,人家嘴皮子利索了上万年,他才二十多岁,从时间上看就落了下风。
他在心里对重明这只老年进行了全方位的碾压,甚至想好了将来重明出事,一定要拔光他的鸟毛,站在他庞大的、光秃秃的身体上仰天长笑。
一想到将来得意洋洋的那天,嘴角就止不住上翘。
于是美滋滋的打开手机,开始刷起朋友圈。
宁自泊的朋友圈成迷,当初重明趁他睡觉,解锁他手机偷偷看过一眼,瞬间为他交友之广泛所折服。
飞檐走壁、修锁撬锁,上一个人还在喜提飞机,下一个就是垃圾堆中成为百万富翁的梦想家,做泥水的、打铁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人!
最绝的是,有位老父亲隔着铁窗和儿子拍了张自拍。上头写着:吾儿良好改造第五百六十七日(太阳)。
重明:???
你儿子被关两年,你还阳光普照?
宁自泊要是离了缘来馆,朋友圈里随便找个人拜师学艺,后半辈子不用愁。
今天打开朋友圈,第一条是张美女的自拍。
脸庞优秀,身材姣好,能露的地方全露了,不能露的地方尽量露了。
恰好重明经过,马上就知道该美女干的什么活计。
他嫌弃的“意”了一声,看宁自泊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你不会不在家的时候,就偷偷找这种女人去了吧?”
宁自泊眉头一跳,觉得重明是在故意找茬。
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的比小媳妇儿都要规矩。偶尔出门买菜,那也是在家门口的菜市场,来回从来不超过十分钟,永远速战速决。
其他时候出门,不是跟着他,就是跟着李道,根本没有独自在外的机会。
总不见得在买菜的十分钟内,还得抽个空隙,去找女人?
十分钟……
重明小瞧他了,宁自泊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说,“这姑娘是个好人。”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越描越黑。
重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这一回,不止怀疑他的人品,顺带怀疑上了他的能力。
没找过人,怎么知道人家是好人?
退一万步说,朋友圈里有这种女人,不就说明了他不是正经人?
解释要趁早,后面再说就成狡辩。
宁自泊自觉有必要为了清白,把来龙去脉给重明说清楚。
“咳咳,这确实是那种女人,不过……”
“装什么装?不就是朋友圈里接私活的鸡吗?老子知道,专做你们熟人生意。”重明打断宁自泊的话。
宁自泊:靠!
见宁自泊看他眼神不对,重明冷哼道,“你可别多想,老子发.情也不会找弱小的人族雌性。当年日子有些无聊,听说拉皮.条挺有意思,就了解了下情况。”
我可去尼玛的,拉皮.条的居然还敢鄙视吃.鸡!果然禽兽不要脸的程度就和人不一样!
他现在就悔恨!深深的悔恨!深刻的检讨自己!
当初为什么要瞎写?把这世道写得这么乱,上古神兽都开始当老鸨子了!
看这老鸟一脸浑不在意,估计更出格的事情也没少做。
想到李道和他说过,上古时代,人不如狗。
所以……
当年这老鸟,还买卖过人口?
他脑袋一阵闹哄哄,神经恍惚。
末了,终于想起要给重明解释自己不找女人。
“这姑娘叫言醒,我工地搬砖遇到的。当初想做我的生意,我给拒了。”
他一口气飞快的说完,生怕再次被打断。
“那加她微信干什么?怕后悔,想随时再找回去?”
真不能想他点好!宁自泊气结。
他忿忿道,“当时我可是好好劝过她,人姑娘家脸皮薄,还被我说哭了。加了我的微信,是拿我当人生导师。”
这话听着,真够不靠谱的。
你?人生导师?
隔着一层墨镜,都能看出重明眼中的怀疑。
宁自泊大声道,“我告诉你,当时她不止哭了,是痛哭流涕!她跟我说,她妈希望她能清醒的活在这世上,可她没能活的清醒,也没能活的明白。”
最后一句,宁自泊没说出口。
言醒说的很悲凉,透着一股子绝望,“先活着吧,总有一天能清醒的。”
重明接了句,“看来她自我认知挺不错。”
嘲讽意味满满。
话里话外,都在说宁自泊认不清自己。
自从重明知道宁自泊写小说后,卯足了劲嘲讽他,生怕自己说的太委婉,不能一次性把人打击的一蹶不振。
这一次,宁自泊罕见的没有萎靡,反而自得地举着手机过来,“看,有人想买我的小说!”
重明还真的高看他一眼,是编辑和他的消息。
不错不错,总算是挣钱,不是倒贴了。
宁自泊为了写小说,找灵感委实是花了不少钱。
就不提买各大电视网站的会员了,毕竟看的人主要是重明。
光说他美其名曰学习而买的小说。
写作辅导书是一本不看,买倒是买了一架子在那里落灰。要问就是他们瞎写骗钱,一点用都没有。
写作之路道阻且艰,总要走些弯路亏点钱。
买的那些小说,重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大男人,痴迷霸道总裁,你好歹也看个修仙玄幻啊!
少女心过头。m.xiumb.com
看的是霸总,写的也是霸总。
李道给他拨了一间空屋子放“小娇妻”、“带球跑”,极目所见,全是少女粉、少女紫、少女红、少女黄……
颜色艳丽,凑在一起,少女心是没怎样,尴尬癌和工业糖精中毒的眩晕感倒是起来了。
想起自己那些年被宁自泊霸总之心荼毒的日子,脸色逐渐发青。
他推推墨镜,正了正领带,蹬着小皮鞋凑近手机屏幕。
一看,“哟,才八千块。”
宁自泊:“什么?!八千块就想买断我的版权?!”
他气急败坏。
“我不卖!”
“我花了这么多心血,故事情节一波三折,费了多少脑细胞?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就为了八千块吗?我死都不卖!是金子总会发光,将来总有他们哭着求我买版权的一天!五百多万字,八千块也得亏他有脸开价……”
重明真听不下去,就他的大作,能有人肯出钱,都得感谢上苍终于送来个煞笔冤大头。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店了。
其他作者写霸总,至少写出了顺畅的羞耻感,让人忍不住接着悄悄往下看。他写的那样子……重明活了上万年,愣是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吐槽。
明明吃不了这碗饭,你还硬得端碗。
五百多万字都没能写出个所以然,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且……五百多万字一本的霸总言情,注水得多严重啊。重明感慨万分。
他忍不住凉凉嘲讽,“穷的都要饿死了,还要矫情的嫌弃人家饭馊呢?宁自泊,我看你很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潜质。”
奶奶的,根本就不能类比好不好!胡说八道,硬要给他扣帽子!居心不良!
宁自泊气的躲回房间睡觉。
李道淡定的说了句,“你这是打击到他了。”
“我能打击到他?”重明难以置信。
李道:“洗洗睡吧,吵一天了。”
是夜
宁自泊无法入睡,抱着被子翻来覆去滚。
他还在想重明白天说的话。
也许重明说的是对的,他不是当作家的料。写了那么久,也没写出个所以然。在现实世界就是个死扑街,来到他自己创造的书里,居然还是个扑街。
忽然,他听到外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宁自泊起床,打开门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开门,一团会动的东西掉在了他面前,把他吓一跳。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全身上下不着.寸缕。
白花花的肉……有伤风化。
后头跟来了重明。
宁自泊脑袋转的飞快:一,重明有怪癖,就喜欢这样肥膘的,大半夜的捆.绑.play;二,这人已经被洗刷赶紧,重明准备生火下锅了。
无论是第一,还是第二,都……惨不忍睹,不忍直视,撞见这一切的他,有可能被杀人灭口。
宁自泊捂住眼睛,后退两步,斩钉截铁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重明一掌拍开他挡住眼睛的手,“得了吧,看见就看见了,做什么妖?”
他指着地上的人,“敢来缘来馆偷东西,我要把他丢到荒郊野外,要不要跟着?”
有好事不想着他,做坏事倒是记得要把他拉下水。
宁自泊拒绝,“我不去。”
抬脚要回房间。
重明把他拉了回来,“脱.光了把人扔到野外,多有意思,你真不去?”
他说的兴致勃勃,宁自泊感受到夜晚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意,说道,“没穿衣服,扔到荒郊野外,会出人命的。现在这么冷的天。”
说到出人命,脑子清醒了些,有点着急,“你这样干,人家会以为我们是黑店!”
重明沉思半晌,反问,“难道我们不是吗?”
宁自泊:……
仔细想想,缘来馆里每个人,除了他以外,个个都能杀人放火,硬要强调不是黑店……好像不太说得通。
强买强卖、骗买骗卖,这些事他们也都做过……
重明压上最后一根稻草:“放心吧,吃人的才是黑店,我们又不吃人,只是把他扔出去。再说了,现在晚上虽然冷了点,坟地里也吓人了点,可他又不是死的,就不会跑?大冷天叫他光.身子从郊外跑回城里,好好长个教训,以后再不敢作贱犯科!”
“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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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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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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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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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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