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像之前一样紧紧闭合,离床不远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只托盘。
仿佛考虑到林雀这餐之前饿了许久,保姆准备的晚饭并不丰盛,只有一碗用料很足的皮蛋瘦肉粥和一屉精致的小包子。
林雀其实已经很饿了,他干瘪的胃叫嚣着要吃东西,但他就是觉得吃不下去。
就像是旁边这个黑洞般的男人吸走了他所有的食欲。
章裕年坐在他对面的小沙发上,眼睫低垂,修长手指把玩着一只黑色绒面首饰盒。
像是额头上长着眼睛一般,章裕年察觉到林雀遮掩投来的视线,他头也不抬,嗓音微沉道:“是想让我喂?”
林雀一凛,立刻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
粥的味道鲜美,小包子中的汤汁也维持在一个热却不烫口的温度。
两者一起滑入林雀的喉管,抚平了之前胃部抽搐的痛苦。
章裕年没有碰他,林雀便能勉强将饭吃晚。
按照他的饭量,其实这点东西完全不够他一口吞的,可此时却再吃不下了。
“吃饱了?”
林雀听见章裕年的声音,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面前小茶几上笼上一团阴影,章裕年站起身来到他旁边。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吞下去的食物仿佛在瞬间开始起义造反。
章裕年身上特有的气息铺天盖地向他汹涌而来,却在他颊边堪堪止住。
林雀面孔苍白,低垂头颅,僵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突然,耳垂传来一阵尖锐刺痛!
林雀瞳孔一缩,腹部下意识绷紧。
什么凉冰冰的东西穿过他的耳朵,火热的痛感从耳尖辐射般向他身体各处蔓延。
章裕年温热吐息打在林雀颊侧,几根手指拨弄他的耳朵,很痒。
他下意识止住了呼吸,热流又朝耳尖涌去。
“耳洞长合了。”他嗓音平淡,带着薄茧的指腹比林雀耳垂温度稍低,“在外面的时候没有戴耳钉?”
没有。
林雀在心底回答。
他本来就没戴耳饰的习惯,最开始打耳洞也不过是为了试探章裕年。
林雀的沉默并没有惹恼他,章裕年的手指离开了林雀的耳朵,只给他的耳垂留下一种熟悉的异物感
还不等林雀抬起手指摸一摸章裕年到底给他戴了什么,那人便不容置喙地执起他的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往卫生间带。
林雀手心都是冷汗,却依旧能感觉到章裕年干燥宽厚的手掌中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拉着他手的感觉似与以前不同。
两人在洗手台前站定,章裕年居高临下地握着林雀的肩膀让他看向镜子。
“喜欢吗?”他问。
林雀这才发现章裕年在他的左耳上穿了一只银色耳钉,上面镶嵌米粒大小的钻石在头顶射灯的映照下析出星星点点的微芒。
款式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但林雀知道这与他以前随手买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耳钉完全不同,八成是哪个大品牌的高定。
而那人扣在他肩膀上的手无名指根也套着一只银色戒指。
朴素的样式跟他耳垂上的那只如出一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一对。
无名指。
林雀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他知道章裕年从来不会戴这些珠宝装饰,但无名指上的戒指代表什么,恐怕连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懂。
而章裕年这只戒指似乎已经戴了一阵子,本来冰凉的银制戒环已经浸透章裕年的体温。
察觉到林雀的目光,章裕年微微抬起手指冲着镜子亮了一下,对他解释:“一起找人定的。”
他补充道:“本来应该在你考完试那天送你。”
后半句话没有说。
林雀瞳孔骤然紧缩,紧接着重新垂下头去。
他没想到章裕年会主动提起那天,还是以这样轻松的语气,就好像他完全不在意。
如果章裕年暴怒地打他、骂他,用最侮辱、最激烈的性/事折磨他,林雀或许会觉得松一口气。
可那人没有,章裕年只是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对待他。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而感觉让林雀十分受不了。
他一向能看出别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些什么样的情绪。
就像章裕年第一次在酒吧里看到他时,眼底是那种略带惊艳的欣赏。
这种欣赏同看见一朵漂亮的小花、一片美丽的风景没什么两样,是看待一件物品的目光。
可此时此刻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却闪着一些别的、林雀捉摸不透的情绪。
对他的那种欣赏喜爱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又加了些其他的东西。xǐυmь.℃òm
章裕年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林雀完全不明白。
后来,这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上床前,林雀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经凌晨两点。
即使他们之前再耽搁时间,章裕年叫醒他的时候也应该在十二点以后。
这在以前很少见,章裕年忙起来的时候要不是整天整天见不到人,要不就是不加班的时候六点钟准点到家,还从未有十二点才下班的时候。
林雀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也不想去思考。
章裕年洗漱后换上一件同样柔软的睡衣从身后环抱他,同时按着林雀解扣子的手指。
“今晚不欺负你。”他亲了亲怀中人的后颈突起的骨头,温声说,“睡吧。”
说着,便真将手臂搭在林雀腰上,沉沉睡去了。
也许是因为前面那两觉睡得太多,也有可能是身后那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林雀反而睡不着了。
他在章裕年的手臂下蜷缩身体,咬着自己的食指指节尽量不让自己颤抖的幅度太大,以免惊醒那个人。
林雀听着喷在自己耳边的呼吸,感受到薄薄衣料后包裹着他的脊背,比自己体温高一些的怀抱,只觉得非常恍惚。
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
再次睁眼时已经天光大亮,卧室的落地窗帘被拉开一条尺来宽的缝,日光从那条缝里委委屈屈挤进来,将卧室照得半明半暗。
章裕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窗边的小桌子上看文件。
条状的光打在他身上,薄薄金色迤逦而开,让男人如雕塑石像般的立体五官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神性与圣洁。
林雀眯了眯眼睛,发现章裕年对面那只笔记本电脑是自己的。
章裕年知道他醒了,也知道他看到了桌上的电脑,但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醒了就起吧。”章裕年的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屏幕上,声音很淡,“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
林雀缓了缓睡意,慢吞吞下床走去卫生间。
卧室门依旧紧闭,昨晚小茶几上的空碗碟已经换上新的饭菜,散发些袅娜的香气。
林雀洗漱出来,身上穿着另一套全新的……睡衣。
与之前那件轻松熊睡衣的款式相似,这件浅蓝色睡衣的胸前口袋上绣着一只卡通图案,林雀没认出是谁。
章裕年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他出门,甚至连屋门都不用出,给他准备的衣物中没有鞋,甚至连袜子都没有。
林雀抬眼看了看坐在窗边的章裕年。
整面墙的窗帘已经被向左向右完全打开,初夏的阳光带着灼人温度不要钱地冲进室内,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意猛地闯进人的视网膜,远处碧蓝湖泊泛着粼粼的光。
这场景美得像一副浓墨重彩的西洋油画。
那个角落里的英俊男人成为画面中点睛的一笔。
林雀只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坐在这边的小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早饭。
对他来说这是难得的小憩时间,他要用来冷静思考。
经过这一夜他的精神其实已经缓和了不少。
不可否认由于感受到来自章裕年的,全新的压迫,他之前那种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恐惧感,全都被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惧所替代。
这显然让林雀觉得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喘匀,那种密密麻麻的窒息感又袭上林雀的肺叶。
他缓慢地问自己,难道比起流言蜚语带给他的痛苦,他其实可以接受章裕年对他做的那些事……吗?
林雀的眉头在一瞬间遏制不住地皱紧。
他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什么。
他在逃避,与多年前他无视自己母亲的痛苦神情,迫使自己忘记那些他无法插手的错误,只躲到寄宿学校闷头学习是一样的。
然而逃避并没有什么用处,而所造成的恶果也如跗骨之疽般影响他到现在。
他像当年那个孑然一身踉跄逃出家门的少年人一样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历史又在重演。
林雀宛如落入令人窒息的漆黑深海中,沉重的痛苦牢牢锁住他细瘦的喉咙,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白得像张纸,突兀露出颊侧青白的血管。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突然间,温热的指背碰了碰林雀的侧脸。
林雀猛然一颤,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章裕年站在他身边,一手插在西裤口袋,另一只手闲闲垂下来触碰他的侧脸。
洒金一般的阳光从他身后射来,又向周围四散而去,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指根上镶着不起眼碎钻的戒指闪着细碎的光晕。
章裕年的表情在这样的光耀中晦暗不明,如向他垂怜的的圣子,如神明。
将他从深海中一把拉了出来。
一瞬之间,林雀好像又能呼吸了。
氧气重新被吸进肺里,重获新生的喜悦让林雀再顾不得什么,狼狈地张开嘴巴大口喘气,交握在一起骨节泛白的手掌松开一些。
触在他颊侧的手指一僵,触电般收了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说好的不谈感情呢?更新,第47章 五指山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