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天空没有尘埃遮蔽,干干净净挂满明亮的星星,星光闪烁璀璨如长河,照亮入夜的世界。
孩子们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仰着小脑袋遥望璀璨的夜空。
姐姐知识丰富,一颗颗星星在她高举的手指下连成生动的星座,清脆的声音有板有眼讲述每一颗星星、每一个星座的故事。
“那颗呢?”弟弟小小的手指指着左前方一颗星星。
“哪颗?”
“就是月亮旁边最亮的那颗。”
姐姐歪着脑袋陷入沉思,显然这超出了她所知的范围。
“是奶奶。”
一个不属于姐姐的声音在弟弟身边想起。
“骗人!”弟弟毫不客气反驳说。
姐姐愣了愣,迷茫的眼神好像还在怀疑刚才的话是不是自己说的。
不等她细想,弟弟就理直气壮瞪着她说:“人怎么可能变成星星,都是骗三岁小孩的话啦。”
“小歌不就是小孩吗。”姐姐好笑地看着弟弟。
“我才不是!”像是对姐姐的小瞧感到不满,弟弟气呼呼地又大声反驳,“我已经五岁了,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
“是是是,小歌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姐姐摸着弟弟的脑袋,宠溺地顺着他意。
好一副姐弟情深的温馨,好不让人羡慕。
孩子咬着下唇,蜷着身子低着头,安静地坐在边上不再作声。
“那是我的薯片!”
弟弟急切地呼声骤然响起。
“男孩子不能这么小气,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姐姐轻轻笑着,摇晃手中从弟弟怀里顺过来的战利品。
“姐姐才是,会变成没人要的大胖子!”弟弟气急败坏,一边护着袋子里的薯片,一边‘恶毒’地诅咒姐姐会变成没人要的大胖子。
姐姐满不在乎弟弟的诅咒,笑嘻嘻吃掉手中薯片,再度将注意打到弟弟护在怀里的薯片袋上。
弟弟看到了姐姐的微笑,迅速将薯片袋转到另一侧护在腋窝下。
姐姐丝毫不把弟弟的警惕放在心上,像是老鹰捉小鸡般摇晃着上身逗弄起他。
五岁的弟弟心思单纯,轻而易举就被姐姐带着摆起身子,丝毫没注意有只手从他的薯片袋里拿走一片薯片。
她希冀地看着弟弟,故意发出些摩擦的声响,希望他能向刚才一样大声地喊:那是他的。
可是,她没有听到弟弟大呼小叫的愤慨。
墙顶的灯将阶梯照得明亮,孩子失落地挂下了笑容,将薯片放回袋子里。这次,她没有碰到任何。
她抬头望着夜空,月亮身边那颗明亮的星星变得更加明亮,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
她张张嘴,又欲言又止看向身边停下玩闹的姐弟,姐姐又在讲她知道的故事。
孩子转身进去屋。
爸爸妈妈还坐在厨房的桌边,好像是在说着公司的事,她听不懂,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打搅。
他们谈的很认真,都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他们视野边缘的她。
“妈妈……”她轻轻开了口,但声音似乎有点小,妈妈没有回头,爸爸洪亮的话声还在继续。
孩子再度沉默下来,低着头转身离开。
楼梯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让孩子走地有些困难,她弯着身子,一层一层摸着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门前打开门,她踮起脚尖吃力地打开灯光,立在床头的相框映入孩子眼中。
相框里是张蓝底照片,照片上是个含笑的老人,一头染过的黑发藏不住混在其中的白丝。老人眉目慈祥,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就看着照片外望着她的孩子。ωωω.χΙυΜЬ.Cǒm
孩子关上门,脚丫子一撒,快步跑向床铺,翻上床一把抱住相框,呜咽地哭着说:“奶奶为什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不要淡淡了……”
哭声持续了好久,随着房间的沉默渐渐安静下来,她抱着相框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村子里突然吵闹起来,闹哄哄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孩子揉揉眼睛,从梦里醒来,她诧异地看着盖在身上的被子,低下去的小脸上流露着清晰地歉意。
爬起床,叠好被子,孩子抱着相框爬上窗边的椅子。
拉开窗,一阵冷风吹得她不住哆嗦。
孩子打了两个颤,将注意往向院子外的空地上,几个说话的中老年妇女身上。她们的声音不小,孩子听得清晰。
她们说,有家人的儿子走了,早上五点的时候在村外的河上被人发现。
她们还说,那家人的儿子才三十来岁,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实在可惜。
孩子不明白她们在可惜什么,只晓得那个人走了,和奶奶一样都是走了,不过是在村外的河上走的。她想,是不是去了那就可以见到奶奶?
孩子欣喜地跳下椅子回到床边,穿上衣服,从抽屉里翻出奶奶曾经放在里边的毛线团。从中拉起一根线剪断,又背上蓝胖子,用毛线将它牢系在身上。
抱上相框下去楼,穿好鞋子,孩子兴冲冲出了门。
拉开天门,二叔公家的大黄就一路嚎叫冲来了,围着孩子转了几圈,能清楚的听到它在嗅着什么,随后就蹲在地上兴奋地冲着孩子吠叫。
孩子拍拍它脑袋,一样兴奋地说:“大黄,我要去找奶奶,你要不要一起去?”
大黄叫了声,似乎是答应了。
孩子开心地带着它往村口跑去。
一路上,有人投来奇怪的注视。
孩子没有理会,兴致冲冲跑到河边,安静地等待。
才刚立春的天春寒料峭,河边的风更是刺骨地冻人,孩子蜷在河边的地上,满是失落望着平静的水面。
她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着大黄:“大黄,你能看到奶奶吗,为什么我还是没有看到……”
大黄呜咽着声,没有如她愿回答她的疑惑。
她也没有露出更失落的表情,也许是已经没得再失落。
又沉默了好久,孩子突然站起身向河靠去,将脚伸向河里,河水随脚的没入逐渐淹过脚腕,刺骨的寒意冻得孩子匆忙把脚收回。
眸光晃动的眼眸里充斥几条血丝。
远处传来了呼唤,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喊:淡淡!
孩子忽然一脸欣喜跳进河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游去。
背上浸水的布偶却拖住了她前进速度,拉着她往下沉。
大黄惊慌地叫唤着跟着跳了下去,四肢矫健的它很快就游到孩子身边,咬着布偶一角使劲往岸边拽。
“淡淡!”
随着一声惊呼,河面传来巨大的水声。
母亲焦急地站在岸边,双手紧攥于腹前。
很快,父亲将孩子拖上岸。
母亲赶忙脱下外套披到孩子身上,边忍着害怕将孩子抱在怀里。
孩子突然挣扎地退出母亲怀抱。
母亲有些尴尬,更是失落,却仍挂着令人舒适的微笑说:“怎么了?是不是妈妈抱的太紧,难受了?”
孩子缓缓抬起头,对上母亲的关心,她歉意地又低了下去,摇摇头。
“那是……淡淡不喜欢妈妈抱吗?”母亲又问,双手不忘替孩子收紧宽大的衣服。
孩子沉默地不作声,让母亲眼里的失落又浓郁一分,有些无助地看着湿哒哒走来的父亲。
“水……”父亲还没来得及开口,孩子说话,略是沙哑的声音满是歉意,“湿了,会着凉……”
母亲欣喜地回过头,将孩子抱起,轻轻在孩子耳边安慰说:没关系,不怕。
回到家,母亲带着孩子去了浴室,温暖的水冲去僵冻在身上的寒意。
母亲边拿着花洒,边替孩子冲去身上泡沫,看着沉默的坐在矮凳上的孩子,母亲松开轻咬的下唇,小心地问道:“能告诉妈妈,淡淡为什么要去河边吗?”
孩子低着头,没有回答。
母亲便不再追问,她也有点猜到了原因,无奈之下亦是无力的心疼,叹气随之而来。
浴室的空间不大,花洒喷洒的水声盖不住母亲忧愁的轻叹,传到了孩子耳中,超越年龄的愧疚在孩子眼中凝聚。
当天下午,孩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吓得父母一阵慌乱,匆匆吩咐句保姆照看好姐弟俩,就带着孩子去了镇上医院。
因为是小城镇,镇上就两个医院,一个太小就没去,一个十分热闹。输液大厅里人声嘈杂,混着孩子们抗拒的哭声吵得人难以清净。
太吵了,就像奶奶一动不动躺在大人们口中的棺材里时,总有人坐在边上哭嚎,有时是和奶奶同年龄的老人,有时是个拿着话筒的陌生的男人。他们哭的很激动,就像在呼唤谁一样哭得她不能靠近奶奶。
现在也是,她疲惫地睁开眼睛,好多比她还小的孩子在闹腾,不停地吵着她无法听到奶奶的声音。
不晓得是否是这里的气氛影响到孩子,孩子很抗拒这里,在母亲怀里不安分地扭着身子。
“淡淡乖,挂完点滴我们就回家。”母亲边温柔地哄着边急切地向父亲寻求办法。
父亲看看四周,安慰了母亲,向医院安排了个安静的病房。
是间独床的病房,离输液厅远着,门一关就再听不见孩子们哭闹的声音。
孩子不再挣扎,但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着‘回家’。
父亲坐在病床边,抚着孩子的小脑袋温和的笑着说:“淡淡乖,听爸爸妈妈一次好吗,等病好了我们就回家,回去后淡淡想要什么,爸爸妈妈都愿意帮淡淡实现。”
“那能让奶奶回来吗?”孩子希冀地看着父亲。
父亲却是哑然,脸上是孩子无法明白的神情,她只隐约感觉父亲的情绪变得难过了。
孩子歉意地低下了头,她觉得是自己让父亲难过了。
突然,父亲的话又传了来,“奶奶去陪爷爷了,所以不会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孩子激动地抬起头,委屈地皱着小脸。
“因为爷爷一个人太孤单,所以奶奶留在那陪爷爷,要是再把奶奶带回来的话,爷爷就又会孤单的。”
“爷爷不能一起回来吗?”
父亲摇摇头。
“奶奶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母亲心疼的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父亲叹了口气,忧伤地说:“把淡淡一起带过去的话,爸爸和妈妈,还有姐姐、弟弟就不能再见到淡淡,不能和淡淡说话,也不能再听到淡淡的声音,爸爸妈妈舍不得,就让奶奶把你留下来。”
孩子低着头抽咽着声,没有再开口,眼泪滴答滴答染湿母亲手里的纸巾。
后来,父亲回去了,说去拿点东西。
孩子垂着沉重的脑袋倚在母亲怀抱不肯睡去,母亲不厌其烦哄着她入睡。
“对不起……”
好久,病房里响起了孩子的歉意。
母亲欣喜的来了精神,“为什么要道歉呢?”
她的声音很温柔,听着就让人不禁放下防备。
孩子没那么多心思,低着头嗫嚅道:“让爸爸妈妈担心了……”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母亲心疼地环紧孩子,“爸爸妈妈会担心,是因为舍不得我们疼爱的孩子难过,是想我们的孩子都能快快乐乐的长大。”
母亲犹自说着,并未发觉孩子眼中的愧疚更加浓烈。
父亲回来时,孩子已经睡过一觉,烧也退了些,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弟弟倒豆子似的往床上倒着零食,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多吃点好吃的,病会快点好起来。
姐姐的手里也拿着几本故事书,笑着问她要听什么故事,还说听故事会让心情好起来,病也会好的快。
父亲将夹在腋下,已经烘干的蓝胖子交给孩子,蓝胖子的脑袋上缝了几针,那是被大黄拽坏的地方。
孩子抱着布偶,抿着嘴没有说话。
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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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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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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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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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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