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越是这样的学校,平日里的管理也越为严格。
沐秋水转学到附中也两个月了,如同身在敌后的武工队,每天都在和宿管老师斗智斗勇。
既是战斗,哪有不伤亡的,何况敌人还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再聪明也抵不过老姜的辣,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已经阵亡三部手机。
一部惨遭宿管魔爪,一部惨死于楼层公厕长眠粪池,一部就是今天淹死在泡着衣服的水桶里。
“还活着不?”
老师前脚一走,坐在椅子上装认真的舍友投来了友好的同情。
沐秋水面无表情从水桶里捞起泡了半天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下,怎么按都没个反应,怕是彻底暴毙。
轻轻叹了口气,沐秋水如同见惯了生死的法医不悲不喜道:“死因,溺亡。”
舍友缩缩脖子,一脸酸爽的表情像是想到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的画面,“为你默哀三秒。”
将手机仍回到桌子上,沐秋水又回到门边拉开门往外探了探,旋即把门一关上锁,快步走到舍友方琪的身边压声道:“琪琪,再辛苦下你的手机借我发条短信。”
方琪往门口看了眼,遂伸手在一排的书里拉出一本辞海。
翻开辞海,书中藏着一步手机。
与其说这是本书,倒不如说是披着辞海名的道具书,中间被挖了个空。
“拿去。”
“谢了。”
沐秋水欣然接过手机编辑起短信。
将编辑好的短信发出、删除,沐秋水将手机还给方琪,正好门敲响了。
打开门,是去洗漱的另外两个舍友。
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两个舍友没有对锁门的事感到任何疑惑,反而轻描淡写地问道:“又亡了?”
沐秋水很不情愿点了点头。
三个舍友都是北都人,性格或温和或是开朗,对沐秋水积极友好的靠近没有多少排斥便接纳了,两个月里四人的相处颇是和谐。
“照你两个月死三的速度下去,这个学期结束时少说要死五部手机,你这异地恋谈的怎么比成天腻在一起的情侣还要费钱。”睡在对头的舍友孙嘉灵打趣道。
和云淡通话的时候沐秋水没有避着她们,时间一长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何况还是已经解答过好奇心的话题。
三人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感,欣然就接受了沐秋水有个同性恋人的事实。
按方琪的话:喜欢的又不是我,干嘛自作多情瞎激动。
也是,喜欢的又不是你,何必激动。
“只怪我对这个社会的险恶太过自信,小瞧了这帮老姜。”沐秋水撇撇嘴叹了口气,比起费钱,她更改头疼的是接下来的两天半该怎么过。
“说起异地恋,我记得异地恋好像都没好结果。”方琪将书本合上,露出藏在其中的相框。
“那是别人,我和淡淡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们是另一个人的世界,这就是不一样!”仿佛是说到什么自豪的事情,沐秋水骄傲地微微昂起下巴。
三人面面相觑,随即相继抖了抖。
“噫~~~~~”
“好肉麻~”方琪故作夸张搓着手臂。
沐秋水没好气瞟了她一眼,目光骤然落到方琪面前的相框上,眉头一挑,“你刚不是在复习吗,怎么把我的相框摆面前了?”
方琪咧咧嘴笑道:“这不是看书看的心烦意乱,想平静下心情嘛。”
“真人就在你面前,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看相片。”另一位舍友钱千羽边爬上铺边吐槽道。
“谁说我在看秋水了,我看她只怕不仅不能平静,心里八成还得雪花飘飘北风萧萧。”方琪一脸幽怨瞟了眼沐秋水,遂拿起相框指着相片道:“我看的是她!”
微微眯起的眼睛如同两弯月牙,偏偏给方琪一种那是两把弯刀的错觉。
浑不自在抖抖身子,粗大的神经催促着方琪分享自己刚发现的小秘密,“刚才书看的累了想休息会,就看到秋水桌上的照片,看着看着我发现她是真的越看越好看,感觉就像躺在操场上在看天上的云一样舒服,连心情都平静下来了,就迷进去了。”
方琪捧着相框,一副花痴的模样咧着嘴。
沐秋水怡然自得微微扬起下巴。
孙嘉灵好奇地伸去脖子瞅了眼,“这是……秋水的朋友?”
“是女朋友!”沐秋水一字一顿纠正说。
“啊?是她吗?”孙嘉灵愣了愣,模糊的记忆让她有些游移不定。
“就是她啦,秋水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
“但是很奇怪,明明秋水对我们重复过多次,可每次对她的第一记忆都是陌生的,要过好一会儿才会浮现有关她之前的记忆。”已经爬上床的钱千羽趴在栏边拧着个眉头。
“就好像有关她的记忆盒子有一个自动锁,一旦有一会儿不去看它,它就会自动上锁,等想要看它时必须有一把开锁的钥匙重新打开。”
“超现实?可是秋水怎么就没忘记过?”孙嘉灵看向了沐秋水。
沐秋水莞尔一笑,清绝之色难掩出自内心的得意,“所以我是独一无二!”
“好了,马上就熄灯了,把照片还我。”
“诶~~再等一会儿,再让我看一会儿就好!”方琪紧紧抓着相框死不放手,“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不行!我还要看呢,给你了我看什么。”
“不要嘛~不要嘛~千千救我!!!”
青梅好友钱千羽无奈翻了翻白眼,抓过床头边的习题册爬起身,“秋水,有个问题我捉摸了一天也没想明白,能请教一下吗?”
听到声,方琪眼睛一亮,露出个讨打的笑容,沐秋水没好气瞪了眼她,松开了手。
“好。”
“是哪个问题?”
“就是最后一个大题,真不知道出卷老师怎么想的,把理科的大题往文科塞,结果呢,全军覆没!”
林佳一气愤地戳着碗里头饭,飘忽的视线时而落向斜对角的一个人身上。
自打沐秋水回去北都后,林佳一就成了这张饭桌的常客,但她的目光始终如一尾随在梁洛洛的身后。
像个电车痴汉,今天也不例外。
“好像是有人在嫌弃数学卷太简单的时候被出卷老师听到了,所以这次月考就把理科的大题也加到了文科试卷上。”严丽咽下口中的饭菜,又接了句,“而且也不是全军覆没,我们班的张辉、四班的刘程、还有……对,淡淡!”
严丽一拍大腿欣然笑道:“说起来淡淡还考了满分呢,”
“不止满分,总成绩还是年级段第一……”林佳一咬着筷子,转过来的眼睛里仿佛在透过云淡幽怨着谁。
云淡回以清浅笑而不语。
因为答应沐秋水不藏掖着,两次月考成绩皆是独占鳌头,要不是容易被遗忘的特殊性,老早就是各科老师的重点照顾对象。
“我记得上次多校联考也是第一吧,听我在一中的初中同学说,他们在老师口中的别人家孩子身份都变成自己家的了。”严丽笑着打趣,突然话锋一转,“对了淡淡,我记得你说过要考南城艺术学院的摄影系,艺考你报名了吗?明天就截止了。”
吃饭的动作突然犹豫,“我……还在考虑。”
“是秋水想让你报别的?”三人纷纷注视。
“不是。”云淡摇头否认,“阿水没有干涉我想报的专业。”
严丽夹了口饭,嚼了两下便囫囵吞枣咽下,“那你是打算学别的?”
“也不算吧,就是没想好要不要考。”
随后云淡便闭口不谈,严丽三人对了眼也没继续追问,一顿饭很快就过去了。
眨眼,大半个下午过去了,同严丽、何淼淼道了别,云淡穿过马路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今天放学的早,天色尚明,上班族还没有下班,路上车流略是稀疏。
路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脚下的步子缓慢,好似每一步都带着深思熟虑的思考。
驻足眺望,正上空的云朵如一团团棉花蓬松的飘荡,穿过云层的光束为云朵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远方天际,和煦的光芒烙印眼底,都说冬寒无情,可冬日的太阳却是温柔。不似春日清新的活力,没有夏日火辣的热情,也不像秋日深沉的忧郁,冬日的太阳宁静而温暖,沐浴在它的阳光下,满心只有一片惬意。
几片暮暮垂老的叶子随风飘摇。
此时此景,心无庞杂,唯有对世界分享的这份美好触摸的渴望。wWW.ΧìǔΜЬ.CǒΜ
云淡拢拢手掌,习惯的紧张仍在紧绷,抬头远望,愈发偏颇的心思蠢蠢欲动。
医生有过建议,让她多出去走走看看,云淡也曾想过,自己的心态是不是就是见识太少,才会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意义?
走出去看一看,见识多了,心态或许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幼稚。
但是什么时候去好?
是大学毕业后吗?这个时候爸爸妈妈一定会放心很多,但那时也太晚了,云淡觉得自己一定等不了那个时候,那时也定会是沐秋水最累的时刻……可是现在就走又太过匆忙,好些东西没有准备好,爸妈也不会放心,沐秋水一定不会同意。
回到家,家人都还没回来,云歌也不知道哪儿浪去了,这时家里有些清净。
开了电视,云淡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想着心事。
一想就是个把钟头,这个时候家人也回来了。
父亲买了晚餐,还有一块披萨。
饭桌上,云淡几番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重重心思没逃过父母的火眼金睛,夫妻俩对了眼后,李湘琴便开了口,“淡淡,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爸爸妈妈说?”
云淡动作一滞,看着父母张了张嘴,犹豫好许点点头便把心事告诉了父母。
听完云淡的意向,两人沉默了。
好久,又是李湘琴开的口,“一定要去吗?”
“嗯,我想去,去长长见识,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幼稚,总要你们为我担心,顺便看一看奶奶一直为我描绘的世界到底有多美。”
“淡淡想好什么时候去吗?”
云淡摇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本意是想现在就去,但是这样又太过匆忙,你们一定也不会放心,但是等大学毕业又太晚了,我怕会等不及,所以我就想,等高考结束后在走。”
云鸿明听后长长叹了口气,拍着自己的大腿爽朗笑道:“出去见识见识也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久了只会狭义自己的思想,目光也看不了长远。既然淡淡想去,那爸爸和妈妈就答应你,不过淡淡也一定要答应爸爸妈妈,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不然我们可不同意。”
“嗯,不去。”一抹清浅仿佛捎来了春的喜悦。
看着孩子脸上的喜悦,夫妻俩藏下了万般忧心。
“不过话说回来,淡淡,秋水知道这事吗?”
——————
沐秋水的日记本:
听丽丽说,她这次不仅又考了年级第一,还是全市第一~我就知道她不会止步于一个地方,也许有天,她会离开南城去很远的地方吧,毕竟她一直都想看这个世界…我舍不得,也不想限制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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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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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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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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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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