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麻在耳边不绝气的延绵,没等沐秋水反应,下一秒两个巴掌掌固在脸侧,一张兀然放大的脸吓得刚回神的心思陡然一跳。
双手下意识去扣面前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发力,两条手臂泥鳅钻土般从指缝中退了出去,耳边遂传来一句戏谑。
“不错,不错,徒儿反应之迅速,为师倍感欣慰。”
回过来的神思终于定下,沐秋水也看到面前两条十分喜感的浓眉毛正卖力的表演,画面一度滑稽,沐秋水更是听到身后接二连三响起的笑声。
“别闹,赶紧让你眉毛歇停下别抢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眉毛才是本体。”
这话一出,严丽的表情当即就垮拉下来,嘴扁的跟那比目鱼有的一较
随后,她眼珠子一转,手里变戏法似的拿着一张面巾纸,姿态娇作抹地着不存在的眼泪,嗲声嗲气说:“你变了,变得庸俗了,变得那些人一样嫌弃我长得不好看,你不再爱我了~呜呜呜……呜呜呜……”
矫揉造作的言举还没换来沐秋水的嫌弃,倒先招来班级里此起彼伏的夸张声讨。
“呕——不行了,我的隔夜饭都忍不住要出来打人了!”
“严老大,算小弟求你,做个兄弟吧!”
“……”
“小丽啊~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要送你飞到天上去~”
还有人带头改起了歌,你一句我一句顿时让有些沉闷的教室一片欢声笑语。
听着同学对自己的调侃,严丽满不在乎冲她们龇龇牙坐下凳子,杵着脑袋对沐秋水道:“秋水是有什么烦心事吗?看你绷了一早上的脸,都快赶上明镜台了。”
明镜台是教导主任的其中一个外号,据说只要看到他的脑袋,立马就能心生顿悟,自检过错。
说白了,就是给怕的,一看到那颗光头本能的就怂了,早上的沐秋水给班级里的同学的感觉就是如此,不敢靠近,不敢打搅。
“有这么明显吗?”沐秋水笑着说。
“怎么不明显!你就没感觉今天早上你很清闲吗,还有第三节课时,刘老师就没敢看你一眼好不!”严丽激动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她口中的刘老师是刚毕业没两年的英语老师,因为负责一班的英语老师请了病假,其他老师又各自有课,索性就交由她来暂代今天的课。
没想第一天就被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给吓着了,一下课就匆匆收拾教本走了。
想起代班的英语老师在听到铃声响起时,那副劫后余生的表情,严丽不禁为其同情。
而后,她又杵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沐秋水的笑脸道:“不过话说回来,秋水,我发现你现在笑得越来越像……像……”
像什么来这?
思绪像是卡带了一般无法深入,严丽拧着浓眉好一会儿,突然激动地从裤兜里掏出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开,又打开夹杂在其中折叠的画纸,纸上跃然呈现一张笑颜,风轻云淡,清和恬静。
两条浓眉登时舒展开来,轻快的欢喜样让沐秋水微微眯起了眼。
严丽恍若未觉,慢条斯理将画纸重新折叠,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故作严肃道:“秋水,我发现你现在笑起来的方式越来越像淡淡!”
“是吗,可能在一起久了,所以有点像吧。”沐秋水不以为然。
严丽摇摇头,对沐秋水的说法不予苟同,“我记得有个说法,一个人会像另一个人需要一段很长的相处时间才会在举止上潜移默化变得和另一个人相似,但是你们认识才一年半吧,这个时间能让淡淡影响你这么深刻?”
“准确来说是一年零四个月一十六天。”沐秋水面不改色平静道,“而且我不认为这个说法是绝对的,也会有像我一样的例外。”
严丽眉头一挑,颇是意味深长打量沐秋水。
少顷,她满不在乎别开话题,“不说这个了,我还是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想一早上,介意同我说说不?”
沐秋水犹豫片刻,便缓缓告诉严丽自己的心事,“丽丽,你说连一个布偶都嫉妒是怎样的心态?”
察觉到自己心态问题是在离开云家后的事,冷静下来的脑袋越想越觉得不对味。
沐秋水很清楚自己的占有欲强烈,这是打小存在的情况,但都是针对的玩具、零食之类的死物,所以谁也没在意,只是揶揄几句,连她自己都不曾放心上。
但在今天冷静下后,她发现自己对云淡的占有欲不知不觉已然超越小时候对死物的占有。她也设想过,很可能是因为喜欢云淡,可是连个死物都嫉妒的喜欢让她有点害怕,害怕云淡会有一天用害怕的眼神针对自己的靠近。
“这个嘛……抱歉,我也没法给你一个解释,在你告诉我之前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严丽摊开手,耸着肩歉意道。
然而,两条浓眉却抢着戏份表态自己的想法没有说的那么随意,只是心里藏着事的沐秋水并未注意到那两条眉毛告诉的真相,略是失落的低喃了句,便又走了神。
就在这时,藏在书桌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
沐秋水摸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眉,还是接通了电话。
看着沐秋水躬身偷接电话的动作,严丽好奇地挑着眉毛。
电话很短,不过几秒就挂了,沐秋水的脸色依然说不上好看,但也差不到哪,倒是平静,稍有些不情愿罢了。
沐秋水被挂断电话后,便开始收拾书包,
严丽双手托着下巴,巴眨巴眨着眼看着沐秋水,“家里有事?”
“不是,是有点私事。”
“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罢,便挂上书包同班级同学道声别就走了。
严丽看着沐秋水离开,心思也开始了飘忽,沐秋水的问题让她想到一件事,就是前几天传开的消息。
……
沐秋水离开教室后,便去教师办公室拿到了请假条,随后就拿着假条在保安室等司机来接。
约莫十分钟后,司机到了,沐秋水坐上车,砰的一声关上门。
云淡站在车屁股后不远,看着车子从自己身边驶过,微微挑眉。
车窗贴了遮阳膜,看不清晰里边的情况,沐秋水为什么离开也无从知晓。
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云淡想着,便舀起一勺冰激凌,大摇大摆从保安室门前走过。
保安室里,教导主任又在鸠占鹊巢,都快三个学期了,这个执着的男人仍然没有放弃寻找当初挑衅校威的‘不法学生’。
可惜,小鱼一堆,大鱼没有,一直没能抓到逍遥法外,甚至就在门口吃冰激凌的某个人。
走过保安室门口,绕过水池,到教学楼时手里的冰激凌吃完了。
走到垃圾桶边将纸盒扔进桶里,身边路过几个从宿舍方向结伴来的女生,你言我语,无所顾忌谈论着新传开的传言。
“确定是真的?”
“从六班传出来的,你说真不真?赵穆这人嘴巴是大了点,但从他嘴里传出来的消息绝对不会有假,他们班班长绝对是怀了社会上的人的孩子。”
“说起怀孕,我突然想起来了,前几天他们班长不是被赵穆推了一把,然后就坐在地上一直捂着肚子喊疼,当时我就觉得有点熟悉,现在一想,不就是去年一部电视剧里的片断嘛,女主也是被人推了一把,就捂着肚子坐在地上喊疼,然后就流产了!”
“真没想到温思琪也是那种放浪的女生,完全看不出来啊。”
“表一套里一套,绿茶婊不都是这样吗!”
肖烨!
云淡跟在女生们身后,听着她们自以为知道真相的言论,对为自身利益传播谣言的赵穆,对相信谣言站在制高点的同学,对为谣言伤害的温思琪都感到悲哀,唯独对谣言的幕后人肖烨却感到一丝厌恶。
一路跟着她们上去楼,走廊里或多或少都在趁午休讨论这件事。
或许是传的时间太短,速度太快,学校没能反应过来,没有三申五令的禁止,大家便更是无所忌惮的做着事后诸葛。
有人说,他早听别人说曾看到温思琪跟一个像社会人的男人走在一起;有人说,和温思琪一个初中的朋友告诉他,她在初中就有过好几个男朋友;还有人言之凿凿分析说,自己老早就看出来温思琪不是个正经女生。
一个个都在言听说,却一个个信誓旦旦,仿佛所言确有其事。
可是,云淡不明白,既然早就听说、早就知道,为什么之前谁都没有提起这些事?就像从来不存在似的,反而谣言出来后这些事如雨后春笋突然就想起来?
回到教室,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仔细一听他们交谈的内容,无不是温思琪。鄙夷的、恍然的、难以置信的、事不关己的,还有屈指可数的不信。
“赵穆,你到处说班长怀了社会上人的孩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消息不是私心而论?”
说话的是梁洛洛,班上人都知道她性格,有点嫉恶如仇,何淼淼被班上女生排斥的时候她站出来说过话,但是没说完就被马琳拉回去了,班上也有不少看不爽她的。
梁洛洛一出声,马琳照旧急切地拉她坐下,时而偷偷觑着班里其他人的表情。
云淡也环顾了眼,大多都在等赵穆和梁洛洛怼上。
“我和她既没仇又没怨,编排她做什么,况且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她丢脸,我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跟着一起丢脸!”
赵穆靠着椅背,义正辞严说的有理有据。
确实,都是一个班的,班级里哪个人出了丑,其他人的脸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被拐着角笑话。
一时,大家都觉得赵穆说的很对。
不过,梁洛洛不信他托词,直言道:“谁说没仇,有次你不是被一班的沐秋水给揍了,你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不就抱怨班长替外人说话没向着你吗,那天之后就没见你给过班长好脸色,你说这是不是仇?是不是怨?”
听到这话,班里的同学则集体没了脑子似的,又觉得梁洛洛说的很对,赵穆说温思琪怀了社会人的孩子的话一定是藏了私心,一时看赵穆的眼神就变了味,赵穆的脸色也登时有些难看。
他瞪了眼梁洛洛,拔高了音吼道:“信不信随你,反正脑子长在你自己头上,你怎么思考我管不着!我只知道我是亲眼看到温思琪和一个校外的男人进了一家宾馆……”
说到后半句话,赵穆的气势便弱了些许。
云淡抿了抿嘴,抬手抚过戴在脑后的面具,遂从书包旁侧的小兜里拿出照片,挤开未在赵穆身边的同学,走到赵穆面前。
“赵穆同学,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你刚才的话是你亲眼看到,还是被亲眼看到?”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站在赵穆面前的人。
赵穆也不例外,他上上下下打量云淡,转而皱着眉稍是警惕道:“你谁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请你用你的良心去说话。”m.χIùmЬ.CǒM
“我怎么就没良心说话,我说的都是事实!”赵穆抬着下巴,满口理直气壮。
云淡没有与他争辩,将几张照片放在他桌上,“这几张照片里的人物你一定很熟悉吧。”
赵穆身边有好几个人,他们看到照片上的人,无不惊讶地交头接耳,看向赵穆的眼里有同情也有鄙夷。
赵穆恍若未见,兀自盯着照片,眼镜后的瞳孔斥着满满的惊慌。
头顶上的风扇拼着寿命在摇摇旋转,转开的风吹不去炎热的天气带来的闷热,额上汗水如雨挥下。
赵穆不自觉地坐直身子,扶着椅背那根铁杆子的手悄悄攥了攥。
他看了眼云淡,随即又把视线继续落在照片上,喉结微微滑动。
啪!
一声清响,就见赵穆将桌上照片抓于自己手中,三两下就撕了个干净。
云淡平静地看着他的举动,看着他那副劫后余生的欣喜,不禁心生同情,但一想到温思琪,这点同情随即被掩盖。
“你撕了也没用,我还可以在打印,十张、一百张、一千张,甚至学校人手一张我都可以打印,并……”
“把相机给我——”
话未说完,赵穆便勃然起身,伸手去抓云淡身前的相机。
云淡反应迅速,向后一仰一退,躲过了赵穆的袭击。
一次不成,赵穆自是不甘心,继而又像云淡冲来。
云淡不退,道了声“抱歉”,便咬着牙攥起拳头迎了上去。
事情来的突然,四周的同学还在愣神中,眨眼间两个人就打在了一块,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又被云淡二话不说的‘凶残’震住,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瘦弱、平凡的女生竟然直接动手了?
谁都在愣着,谁都在躲避殃及,有一人突然插入争斗,兀立在他们耳边的急切显得刺耳。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拉开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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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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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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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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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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