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开始的一周,愈发炎热的天让整个学校陷入无力的怠惰,饶是此刻已是午间放课,学校里唉声叹气的喧闹不及前两周那般热烈。
云淡大摇大摆穿过小敞的校门,在保安大叔尽职尽责的眼皮子底下惬意的吃着透心凉的冰激凌。
教学楼前的场地空无一人,阳光恣意挥洒热情,照得水池里喷洒的水柱淌着一股烫人的热气。
云淡加快了步伐绕过水池,行至教学楼前的阶梯,身后突然传来骂骂咧咧的自言,不待她回头,小腿粗的胳膊陡然甩到她肩膀上。
云淡被撞了一个趔趄,仓促稳住身子时,冰激凌脱手落地。
“艹,晦气!”
来人一阵骂咧,脸色一拉两眼一瞪,做凶悍之势,云淡却从他怒睁的眼睛里瞧见了外强中干的心虚。
稍作打量,云淡突然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还是在相当近的时间里。
“看什么看!看你麻痹!”
男人又是一阵骂咧,随后扭头就走直奔教学楼楼上。
云淡微微皱眉,心下对男人的粗鄙之言感到不喜。
同时,云淡也从他的这句骂言里想起在哪见过对方。
是一个月前,警察端了一个小赌窝,当时云淡正好就在现场围观,男人是被抓的其中一个赌徒,之所以对他印象较深是他对当时同样在场的何淼淼破口大骂,而何淼淼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云淡好奇。
认识且熟知,却是冷淡而敌视!
云淡清楚的记得,男人被警察强行押进警车前说的不太大声的话。
【老子当初怎么没把你射墙上,才生了你这么个举报亲爹的杂种!】
淼淼的爸爸?
“他怎么来学校了?”
轻轻一嘀咕,云淡猛然想起上周六班主任对何淼淼说的话。
叫家长!
想想男人刚才的态度,再想想一个月前何淼淼的态度,云淡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班主任亲自上阵约战了!
摇摇头长长吐了口气,云淡弯下身,用木勺将掉在地上的冰激凌拨到盒子里,扔进垃圾桶。
“可惜了,才尝了个味。”
颇是遗憾叹了声,云淡空手迈进教学楼。
正值暑假的校园颇是安静,已是高三生的学生们也没精力折腾校园。
云淡迈着悠闲的步子,颇是闲情逸致拾级而上。
已经是高三的她们仍然坐在高二的教室,听老师说,下学期正是开学时才会调整教室,且与往年有所区别,学校决定将高二、高三两个年级段的文理重点班调整到综合楼,以给予他们更好的学习环境。
也就是说,云淡不能再像现在一样随随便便就往人家一班门口站。
回到班级所在楼层,云淡下意识便往一班所在看去,神色微微一变。
一班门口的墙边靠着一个女生,微胖,心情似乎不大好,低着头嘴角微垂。
恍惚间,云淡在她身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比她胖,胖了少说两个圈;比她高,高了不止一个头;比她漂亮,至少……云淡是这么肯定。
“云淡同学的喜好当真是……别具一格呢。”
忍俊不禁的戏谑蓦然在耳畔响起。
云淡倏然回神,诧异地转向身后。
“班长?”
“嗯呢。”温思琪轻轻应声,似是明了云淡的惊讶,便笑道:“云淡同学虽是消瘦,但这么大个人挡在路中间,难免会磕碰。”
“还有这个。”温思琪伸手点点云淡戴在脑后的面具,“多亏了它,我才想起云淡同学来,不过它可着实吓我一跳。”
温思琪无奈笑笑,心生一丝悔意。
“话说回来,云淡同学对秋水倒是着实痴恋,被人撞了也难叫你三魂归位。”
说着,她又瞟了眼云淡手里犹亮着屏幕的手机,眼中不掩揶揄之意。
被温思琪这一戏谑,云淡后知后觉想起手机里的秘密暴露了,匆忙便向后藏起手机以欲盖弥彰,突然又像是自暴自弃般,放弃了动作。
温思琪见状莞尔一笑,“云淡同学,恕我多八卦,能说一说为何你会喜欢这张照片?”
手机上显示的照片不是现在的沐秋水,而是她还是别人口中嘲笑的肥婆,也是云淡第一次见到沐秋水时的模样。
这张照片拍摄在与沐秋水第一次见面时的放学,也便是沐秋水在教室外听到同班同学的嘲笑时拍摄下,是云淡当时用手机拍下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使然,下意识就用手机偷拍了下来。
云淡稍作犹豫,启唇便欲言,却见到温思琪身后上来两个别班的男生,当即又把话咽了回去。
男生走后,温思琪便牵起云淡的手,另一手指指上边,“这里人多嘴杂,我们且换个清净的地方。”
……
“与其说我喜欢过去的阿水,不如说我在害怕现在的阿水,害怕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天台的常客来来去去连个巴掌都凑不整,云淡是一个,橘猫胖胖也是一个,可以说这里最适合说些小秘密。
“以前的阿水没那么多人关注她、围着她,只要在她身边站着,哪怕她没有同我说话,我也能感觉她有注意我,我是一直存在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围在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四周有一圈又一圈的人隔着,像一堵墙,我站在墙外,无法感觉到她对我的注意,就像奶奶刚离开的时候,爸爸将我抱离床边,我隔着围在床边的亲戚们看着奶奶,始终感觉不到平日里的存在。”
“有时候我也在反复思考,我对阿水的在乎到底是因为我喜欢她?还是因为她能带给我,我是和其他人一样普普通通的存在感。”
“我试图说服自己,我所在乎的是她给我的存在感,也劝自己放下,告诉自己顺其自然,她也开导过我,但……都只是徒劳,对阿水的在意越来越重,喜欢她的感觉也越来越无法压制。”
她?
温思琪下意识瞟向云淡脑后,凝重的神色愈发浓重。
倾吐了口气,温思琪问:“那为何不与她言明?事情只有说明了,才不会有小说那般曲折的误会。”
“我知道,我也想过告诉她,可是我害怕,班长,我害怕……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沫沫一样厌恶这种关系……我不敢赌,我也赌不起……我不像别人失去了就失去了,她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也再承受不起……我甚至不敢想说出来后会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我,爸爸妈妈知道后又会是什么态度,我不敢想……我也想偷偷远离,慢慢淡化关系,回到一开始的陌生,像以前那样继续逃避,但我失败了,我逃不回过去,也不敢再往前走,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敢触碰的胆小鬼……”
云淡低着头,分明是轻易就能落下眼泪的姿势,温思琪却看不到一点晶莹,那张哭不出来的笑容让她为之心疼。她无法体会云淡失去不起的感受,做不到感同身受,也就无法安慰,便沉默地做个无声的情绪垃圾桶。
许是因为找到了发泄的树洞,云淡叨叨絮絮说了很多,直到铃声响起的片刻方才停下积压在心底的抑郁。
“上课了啊……”颇是遗憾的低喃了声,云淡歉意道:“抱歉班长,对你说了这么久的负面情绪。”
“那么,云淡同学有好些吗?”
“有一点。”云淡笑笑,低敛眸子里却只有歉意。
“有好转便是好事,能帮到云淡同学我也很开心,所以道歉就不必了。不过……”温思琪话锋一转,“不过作为报答,云淡同学也听听我想分享的心事可好?”
“可是……上课了,班长不回去吗?”
“午间我便已经向老师请假两节课,所以不去也没关系。”
“云淡同学,这个解释如何?”温思琪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
温思琪闻言笑了,云淡又一次看见她笑容里掺杂的幸福,便知她要分享的事定和肖烨脱不了干系。
“我怀了。”
“嗯?”
云淡怔了怔神,一时没能转过弯来。
什么怀了?
随即,便听温思琪轻声细语道出一丝幸福:“我怀了阿烨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怀孩子?
云淡傻傻怔了神,有点迷茫地盯着温思琪的肚子。
怎么怀的?
课本上不曾教这些知识,老师避而不谈身边也没例子,也没人与她解释过,网上回答又各抒己见,什么天马行空的方式都有,云淡至今不明白孩子究竟是怎么怀上的。
她把目光投向温思琪,后者笑而不语,微微扬起的笑意仿佛是对孩子天真的问题的敷衍。
等了会儿,云淡放弃了探究,转而盯着温思琪的小腹。
六中的校服充分贯彻了国家的教育理念,不论秋夏都是不变的宽松,温思琪也没有把它系在裤子里,肚子看上去并不明显。
“很惊讶吧,刚得知消息的时候我也和云淡同学一样惊讶,惊讶一个生命的诞生原来是如此意外,但是令我感触更多的却是幸福,因为,她是我和我爱人的结晶。”
说着,笑着,右手轻抚上小腹。
平静下的心思发现,云淡有些看不懂温思琪的这个笑容,温柔、开心、幸福,还有一点陌生又觉得在哪见过的熟悉。
想起来了!
是母性!
云淡想起来了,在住院的时候,她拐到过妇产科,就曾在不少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脸上看到过和温思琪十分相似的笑容,这才会感觉熟悉,但因为从未在同龄人中看到相似的笑容,这才觉得陌生。
但是……
真的好不适应。
“班长告诉他了吗?”
“还没呢。”温思琪摇摇头,笑道:“下周三便是他生辰,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惊一定会有,喜的话……应该不会……
云淡又将头低下,将担忧放在猫背上。
“看云淡同学的样子,似乎并不看好我这份惊喜。”
温思琪笑意如常,听她语气好像对云淡的反应毫不意外。
“……嗯!”云淡微微犹豫,对着温思琪缓缓点头:“他……”
“我知道云淡同学因为秋水的缘故对阿烨印象不佳,但我相信阿烨不会是云淡同学所想之人。”温思琪笃定道:“因为他答应过我,今生不会负我!”
或许是乌云笼罩前阳光最后的倔强,连阴影也无法抵挡它的耀眼,洋溢的笑容显得有些刺眼。
云淡张张嘴,什么也没说,温思琪的发言、神态都在清楚的告诉她,劝说无用。
这也让云淡确定,身旁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主。
“班长的家人知道这事吗?”
沉默稍许,云淡将话题从肖烨身上转开。
“这个嘛……”
话语故意做了停顿,云淡看见温思琪的笑容里多了一点得意,和不久前在又一次被父亲训责时的云歌脸上看到的得意十分相似,姐姐叹气说:叛逆期到了。
“……云淡同学是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
笑容里的得意更甚,好像隐瞒父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班长不怕他们生气吗?”
“不怕!”温思琪毅然答道,“在我答应烨哥交往时,我就已经做好被他们断绝关系的准备。”xiumb.com
“我不是姑姑,不会由着他们摆弄我的人生,回去寡味的人生。”
【我啊,最讨厌做他们的乖乖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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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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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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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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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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