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枪响,百米比赛的赛道两旁喊声冲天,跑道上六个身影箭步如飞,马琳一马当先冲在前头,若无意外她将是第一。
沐秋水一开始是这么觉得,直到一个身影从自己面前一路冲刺到终点,钻过白线时,沐秋水才明白她错了,马琳的速度不是最快,那个抱着相机,背着镜头的云淡才是最快。
沐秋水记得清楚,发令枪响起的那刻,云淡还在起跑线边上。
“可恶!竟然让那家伙跑第一了!”
耳边跺脚的气愤平复下了心中惊愕,沐秋水瞟了眼身边气呼呼的小班长,二话不说拉着人往终点去。
一班有两个报名女子百米赛的同学,不过预选赛和马琳不是同一批,都在她后边,下一组正好有个。
到终点时,云淡还在那,一脸遗憾看着手里的数码单反。
由于军训时拍摄的照片十分出色,学校就把这次运动会的摄影任务又交给云淡。
当然,这是通过沐秋水转达,毕竟她不像云淡会时常在记忆里下线,且存在印象极其深刻。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云淡头也不抬,愁苦道:“最后没拍好。”
最后?
沐秋水踏前,探去身看了看,显示屏上画面拍的并不清晰,看得出快门按的有些匆忙。
“为什么不直接在终点等?”
“我想把在起点时的紧张也拍下,没想到马琳速度这么快。”
听到这话,沐秋水感觉到面部神经的抽搐。
她可以说厚颜无耻吗?
可以想象,如果马琳看得见云淡,还听到她这具话时的样子,表情一定和林佳一一样精彩。
“你属狗的?”
“你怎么知道?”云淡诧异抬头。
“你忘了?在健身中心办卡的时候,是我拿着你的身份证去办的。”
经这一提醒,云淡终于想起事来。
“你知道了还问?”
刚说完,就看到沐秋水看过来的眼神,很古怪,很不怀好意。
“想确定下而已,现在看来我想的没错,人再快也快不过狗仔。”
云淡:“……”
“难道你不属狗?”
“不,我比你小三个月。”竖起的食指在云淡面前得意晃晃。
因为生在小月,云淡上学的岁数比其他人晚一年,期间更是一波多折。
“哦,属猪啊,难怪这么能吃。”
有句老话说得好,祸从口出!
“嘶——”
云淡的腰平平无奇,腰上软肉从来都在一个恒定值,但这不代表云淡就没肉,该有的还是有,沐秋水这一下足够叫她龇牙咧嘴。
让你多嘴!
“给你长点记性,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得憋着!”狠狠瞪去一眼,沐秋水松了手。
“秋水,你在做什么呢?下一组马上就开始了。”
林佳一尖亮的话声从沐秋水身后传来,一走到后者身旁,疑惑的打量便落在云淡身上,那眼神让云淡很不自在。
“我去看看其他比赛。”
说完,不等沐秋水回话就双脚疾步奔走,迅速钻进赛道旁的人群中。
离开的背影略显狼狈。
“她是不是在哪见过?”林佳一看着沐秋水,直觉告诉她沐秋水知道离开的是谁。
沐秋水回了她一句:“天天见。”
闻言,林佳一迅速摇头,“不可能!如果是天天见,我不可能没印象。”
“没必要骗你,反正你等下就会忘记。”沐秋水看了眼林佳一,对其展露一抹微笑后,便转身往终点的裁判组靠去。
林佳一犹留在原地怒目圆睁,两腮气得像河豚一样直鼓,总有感觉在告诉她,沐秋水在嘲笑她,很得意!不可忍!
再说云淡,在钻入人群后立马松了口郁气,正如当初所预料的,自己在林佳一能记起的第一印象里只剩变态。
她不怕林佳一喊自己变态,就怕林佳一在大庭广众喊自己变态,就像那天在食堂,如果沐秋水反应慢一步没能堵住林佳一的嘴,只怕整个食堂都得安静。
回想当时,云淡又是一口郁气长叹。
随后,收敛心绪,迈步往跳远比赛的场地走去,云淡记得严丽就是参赛人员。
跳远比赛的场地两旁同样围了不少人,高二男子组预选刚刚结束,现在正是女子组的预选比赛。
随着在沙坑边一名学生会同学举起绿旗,起跑线处高举的红旗倏然落下,一名陌生的女生速步跑来,两腿之间迈开距离颇大,间距不一,在起跳线后两厘米处左脚一蹬腾空而起。
云淡发现,她在空着的姿势有点乱,像是没调整好的样子,身子后倾,跳跃的距离不是很远。
沙坑里印下了两个鲜明的痕迹,云淡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嘀咕:
“屁股真大!”
看看被平沙耙填平的位子,云淡深以为然。
严丽是在第五个,她的跨步显然比前几位更有规律,先小后大,跨距相一。
落坑在沙坑过半位子。
六米五六。
听测量同学报数时的语气,这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但看严丽的样子,好像并不满意。
跳远比赛总归三次机会,取最高一次作为成绩,严丽跳完就回去队伍末位。
云淡跟着去了,在末位处看到几个老熟人,何淼淼竟然也在。
一见严丽过来,二话不说就跟在她身边。xǐυmь.℃òm
这一举动似乎引起黄颖不快,拉着脸低叱道:“何淼淼,你是六班的人,老围着一班的人转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们不如一班成绩好,不屑和我们同流合污是不是!”
“黄颖,你怎么说话的!你哪只眼看到淼淼老围着一班转了?她和老大是朋友,总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给老大加油有什么问题吗!别老用你小鸡肚肠的心眼针对人家,还同流合污呢,会不会用词!”
不意外,反驳黄颖的还是李岩,他也报了跳远,男子组结束后他并没有离开。
李岩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黄颖就像点了火的爆竹立刻就炸,不顾场合就跟李岩对吵起来。
好在,温思琪在场,三言两语就掐住了火苗。
但云淡觉得另一个因素才是黄颖没继续炸下去的主要原因。
严丽在看她,十分冷漠的冷眼看着她。
那种冷漠像是提前进入某个季节,让她忍不住就想搓着手打颤。
这是云淡第一次看到严丽露出冷漠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在看到别人吵架的时候没上去劝阻,想来是对黄颖的话感到生气。
“淼淼,她下次再对你这么说,你就告诉我,我来跟她友好理论。”
事情结束后,严丽是这么对何淼淼说的,云淡还看到她脸上尚未退去的气愤。
何淼淼有没有说什么,云淡就不晓得了,只记得那时何淼淼露出了鲜有的笑容,那是个很容易就激发一个人保护欲的笑容。
云淡拍下了照片,趁着午休时,在操场一角找个没人的位子坐下,就抱着相机反复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笑容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它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唯一能确定是她在开心,像得到所期盼的事物的开心。
除了何淼淼的笑容让云淡疑惑,还有一个人的微笑让她茫然。
是温思琪,在拍严丽与何淼淼时,云淡寻的位子正好拍到温思琪,彼时她正好看过来,看的恰是严丽她们。云淡看到她有片刻的怔愣,转而就是惊讶,惊讶后就是定格的微笑。
微笑很奇怪,好像她知道什么的样子。
可是,她怎么知道何淼淼在笑什么?
云淡想不通。
‘但是天总会黑
人总要离别
谁也不能永远陪谁
……’
正思绪不展,电话响了,云淡匆忙接起电话。
“在哪?”
电话刚通,沐秋水那磨耳朵的御姐音就钻入耳朵,左后腰不由得就感觉一个颤栗,精神突然一振,注意力也便从照片上的笑容转到沐秋水的声音。
“淡淡?”
“淡淡?怎么不回声?是不是出事了!”
突然折转地急切将跑马的注意力再度集中。
云淡回过神,匆忙回了句,“没什么,刚在想事情,没什么事。”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随而传来一句无奈。
“……你又在发呆。”
云淡没反驳,也无以反驳,确实她在发呆。
“告诉我,你在哪。”
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云淡沉吟稍许,张口正欲言,突然一个话声迅速接近。
“你带我到这做什么?”
云淡记得这个声音,是梁洛洛的。
“当然是有话要说啊。”
是马琳,她话刚说完,人就站在了云淡面前。
南城六中的操场四周栽了不少植被,云淡身边就栽了两棵海桐,长得挺像一颗球,马琳和梁洛洛走过来时,它正好挡了对云淡的视线。
不过,就算没挡着,她们俩应该也不会注意到这儿还有人。
就像现在,完全没瞥到就坐在他们边上,抬头看着她们的云淡。
“什么话必须要躲着人说的。”梁洛洛看看四周,‘没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云淡挂了电话,十分配合梁洛洛口中没人的环境。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当然不能在有人的地方说啦。”
马琳突然靠近梁洛洛,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风有点大,操场上的亦不小,马琳说的什么云淡听不清晰,就看到一抹羞红飞上梁洛洛的脸颊,一把推开马琳。
“那是你一个人的自问自答,我可没答应!”
她说着,还对马琳翻了个白眼,直觉告诉云淡,她只是在害羞。
“你不答应吗……”马琳耷拉着脑袋,情绪突然低落。
看到她这样,梁洛洛面露不忍,“我、我也没说不答应。”
“那你是答应了?”
情绪高涨的很快,快得让云淡觉得她刚才的低落是一个陷阱。
下意识便蹙了眉。
“决赛还没开始呢就想着奖励,要是得不到第一,你是不是要死乞白赖把奖励换做安慰?”
“不会有意外,今天的一百米和八百米的第一我都拿定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马琳郑重地说,眉宇尽是自信。
她好像很笃定自己能得第一。
说起来,去年马琳就输单给严丽,今年好像除了接力她俩会碰到一起,其他两个项目以马琳的速度,不出意外第一必定就是她。
“等你拿到了再跟我说奖励。”
说罢,梁洛洛转身就抱着手不去理会马琳,从她的脸上,云淡没有看到生气的影子,反倒害羞看到不少。
再看马琳,似乎丝毫不在意梁洛洛的态度,背着手,探身凑到梁洛洛身边,喊道:
“洛洛。”
“干什么?”
“我可不可以先预支一点利息?”
“什么利息?”
梁洛洛疑惑地转过头,世界好像一瞬间静默。
“下午的运动会结束后,我会在这里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话未落,马琳便跑开了,跑的很快,好像后边有谁追她。
也确实有人在追她。
梁洛洛在刹那的失神后就追了上去,嘴里还气愤地喊着马琳的名字,骂她:
你混蛋!
——————
沐秋水的日记本:
她挂了我电话,整个下午我都找不到她,她就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我突然感到慌乱,我讨厌这样的感觉,更讨厌她这样对我。
回来后我向她又打了电话,口气很恶劣…我不想这样的,但就是控制不住脾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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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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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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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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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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