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放弃了对云淡期中考成绩的探究，在那天早上突然道了歉后，就再也没提起试卷的事。
然而，没再提起不代表就此作罢，沐秋水又盯上了云淡的月考，还请了严丽通风报信每门试卷的下发时间，一放学就上班堵门来了。
回想刚才沐秋水拦路的气势，不知怎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
拢拢手掌，她能感觉那是种怎样的复杂。
是激动，也是惶惶，极为矛盾，却又存在鲜明的感觉。
“你故意的。”
身旁的严肃让云淡很想躲开，但没法躲开，那不是一道注目，是三道！
有一道还拉着凳子，把手搭在了她肩上，一副老气横秋的口气跟她说：“淡淡，不否认我很羡慕你想考多少分就多少分的控分能力，但是为什么不用它考更好的分数呢？分数又高又平均，这多引人注目啊，不是吗！”
云淡不做声，浅浅笑看着严丽，那双看着平淡，给人一种身在茫茫雪国寻不得他色的眼睛看得严丽心很虚。
她也知道，云淡考第一和考及格并没多大区别，也就出成绩的时候会被提及一下，惊讶一下。可过了后呢？谁记得！她也一样，突然就给忘了。
要不是做了笔记，要不是沐秋水提醒，她很可能就和其他人一样把这事遗忘到下一次成绩出时，又一次‘第一次见识’的稀奇。
严丽咧咧嘴，讪讪拿开了搭在云淡肩膀上的手，然后拿着她的小本本不知又在上边写写画画什么。www.xiumb.com
云淡见状，悄悄吐了口气，旋即又有些头疼地看向隔桌而坐的沐秋水。
沐秋水目不转睛看着她，轮廓越发有辨识度的脸蛋不苟言笑，潋水的桃花隐隐有结寒的迹象，云淡下意识躲开与她的对目，转而看向坐在严丽前排位子上，在画本上速写的何淼淼。
似乎是察觉到云淡的视线，何淼淼停下速写，抬头看了过来，片刻间的迷茫后，她护犊子似的把画本往怀里一遮，表情被低下的刘海遮挡严重，云淡只能从她迅速绯红的脸颊上看出她在害羞。
心情由不住的笑了，可没来得及开心一会儿，一只手挡去了她视线，逼得她不得不继续和手主人尬面。
云淡问过沐秋水，为什么要在意她的分数。
她说：“朋友不都是互相帮助吗，你监督我减肥，我监督你学习。”
朋友啊……
“你还没回答我。”沐秋水指着试卷一处，“比如这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3停成2的，看你墨迹明明是打算写3。”
云淡回过神，看向沐秋水指的地方，正如她说的，2的尾巴明显是向下弯曲，尾巴处还有停顿的墨迹，很浓，很明显。
“只是习惯这么写……”云淡不着痕迹将目光从沐秋水还有着肉感的手指上挪开。
“可你正确地方书写很端正，也干脆，没有一种2、3莫辨的错觉，语文也一样，有些地方就像故意为之。”落在试卷上的手指分别在正确的答案和错误上指了指。
“真的哎，差别真的很大呢，还是秋水你眼神好。”严丽也凑了过来。
“不是我眼神好。”沐秋水说完这话就没继续说下去了，但谁都猜到下一句是什么。
不是没发现，是发现了，然后忘了。
就像现在，云淡把事拖到她们不得不离开校园的时间。在路上，严丽和何淼淼就因为云淡故意转开的话题把事忘之脑后，走到俩俩分开时，两人也没能想起她们忘记了什么。
忘了呢……
云淡松了口气，很快又把这口松到一半的气憋了回去，身边灼灼目光如炬让她想装傻都装不了。
张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她看着沐秋水，后者让她情有独钟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在告诉她：别想糊弄我。
双唇欲吐辄止又闭了上，云淡推着车往前走。
沐秋水迈步跟上，汽鸣此起的街道上传来云淡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声：
“是很久的事了，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的就把分数控制在及格线上五分内。”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是听谁说的炫耀，他意外把期中考的分数都考在六十分，虽然那时候只有三门课考，却比班级里三门全满分的同学还要注目，然后她就尝试着把分数都控制在六十分，也成功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
但现实给云淡的打击来的很快，同学们记得班上有个人总是六十分万岁，但却始终记不住那个人是谁，每当成绩出来的时候，大家总是从开始的惊讶到恍然又淡忘再回到惊讶，好像记忆都在一个时间点来回反复。
渐渐的，她不再执着六十分万岁，开始在分数上加一、加二，以此保持在五分以内，久而久之它就成了一个古怪的习惯。
回忆挺长的，但缩缩减减一句话就说完了，沐秋水知道云淡藏了不少，这个时候也不想和她叨叨埋没的过往，就没纠着问，有些强势地说了句：
“我会改掉你的坏习惯！”
对，在沐秋水眼里，这就是个坏习惯。
云淡笑了笑没说，和沐秋水分了别各回各家。
第二天是个小假期的开始，高考要来了，六中被征做考场之一，高一高二生喜迎三天假期，云淡就打算趁这三天假好好拍个够。
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沐秋水就打了电话说，她在小区外等她。
等她做什么？
云淡瞥眼桌上的试卷，直觉告诉她，她今天的休假没了。
果不其然，沐秋水就是来找她做作业的，还带了作业以外的试卷。云淡认得清楚，老师们布置的作业里并没有外来的红封面，像是一本编册的练习卷。
云淡有预感，这本练习卷很可能会用到她身上。
沐秋水邀请云淡去她家，云淡想了想拒绝了，反过来邀请沐秋水再去云山山腰的小茶馆，去那写作业。
沐秋水答应了，还喊上了严丽和何淼淼。
何淼淼是拒绝的，但被严丽连环夺命call给call来了。
严丽是这么炫耀的，何淼淼也是这么认的，语气有点小幽怨，但云淡看出何淼淼没有因此生气。
四人一行去了云山，山上的路不好走，对宅女何淼淼以及体重尚远在超重界线外的沐秋水而言确如此。
不过，何淼淼今天要比沐秋水幸福，有个背得动她的严丽在，背了她一段路。
沐秋水就不一样了，她看了云淡，云淡也心有所应看了她，然后在她气愤的小眼神里，看来的视线无声转开。
虽然心里有个冲动想对沐秋水说‘我背你’，但理智要云淡认清现实。
她扛不动。
到茶馆的时候才十点过半，四人草草吃了点食作午饭，又点了两碟零嘴和一壶茶开始三天量作业。
六班的作业不多，尤其是作为主课之一的语文，就一张练习卷，差点没给班上同学开心的痛哭流涕。
云淡最早一个结束作业，对她来说这些并不难。
解决完作业，云淡故作随意觑眼沐秋水，见她低头奋笔疾书，就悄悄收拾好作业，把腿往凳子外跨去。
“等等！”
屁股还没来得及离座，一只手抓住了去路。
轻叹了气，云淡坐回位子，旋即面前多了一本练习卷，“不要去想分数，试一张看看能有多少分。”
“这是要做什么？”严丽瞥了眼试卷，是一张数学卷。
“给她纠正坏习惯。”
“坏习惯？”严丽嘀咕了句，顿顿片刻恍然笑了起来，“是该改，爸爸说浪费天赋是要遭报应的，淡淡是个漂亮的好女孩，应该被最好的对待，所以不可以浪费天赋啊！”
因为是个好女孩，所以不能浪费天赋，这个结论倒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云淡笑笑，对严丽的话不以为然，漂不漂亮她不知道，但对好女孩的说法不予苟同，一个连自己都骗的人怎配得上好字？
低下头，认命地拿起笔看起练习卷，卷题难易半掺，容易的地方谁都会写，难的地方抓掉学渣一把头发都憋不出一字来，而云淡的笔鲜有停下过，行云流水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简单。
大概半小时吧，云淡就放下了笔，搁下笔的片刻，严丽忙不迭凑过头去，眼珠子跟台扫描仪似的迅速扫下来。
“到目前为止有三道选择题不该错的，尤其是这题，你是想写B吧，那一竖拉的比其它D要长多，而且D的下边还多出转折的半笔。”她指着一道选择题责怪道，“淡淡，你又控分了，对吧。”
沐秋水也看了过来，听到严丽的话，眼神登时就严厉了，颇有几分教导主任的气势，“不是说不许控分的吗。”
语气听起来略为平淡，还有点点嗔怪的意思，但云淡知道那不是嗔怪，是真的在生气，就是不明白沐秋水为什么要生气。
分数真的这么重要吗？
云淡看着她，深长的打量，从沐秋水眼里她没看到自己猜想的那般对分数的重视，反倒是看到初三那年，班主任看一个因为家庭缘故自暴自弃的同学时的眼神：
——恨铁不成钢！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她在沐秋水眼里就是那块废铁。
“怎么不说话？”
云淡回过神，回道：“我没有控分，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写了。”
沐秋水不语，拿过云淡面前的试卷，与答案细细对下来，越往后眉心蹙的越清晰。
完后，她看着云淡又沉吟半晌，叹道：“每一道错题上都有多余的笔迹，你是连犹豫都跟着习惯了吧。”
云淡茫然地看着沐秋水。
什么叫成习惯的……犹豫？
——————
沐秋水的日记本：
她在放弃自己…这让我莫名感到一股不安，到现在我都没明白为什么，一样的没有理由就感到不安，就迫不及待对她说：会改掉她的坏习惯。她笑了，但是她不信，我有点难过…
但有个声音不许我放弃，我听到了…
她没有对我的得寸进尺感到厌恶，但是我必须控制自己不能太得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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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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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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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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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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